虽然袁瑛性格沉静,但是却很喜欢下棋,世瑶虽然觉得在天奕台上下五子棋有点楞不兮兮的,但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多中二,为了红颜一笑,世瑶在所不惜。
因为袁瑛是第一次跟人下棋,虽然玩得很开心,但是最终的结局自然是次次落空。袁瑛心中自然很是不甘,但是如今棋艺不佳是事实,她也没有办法。
而世瑶望着袁瑛凝神棋盘的专注神色,心中微微一动。
平心而论,他非常欣赏这种专注自己手中事物,不为外物多动的女子。但是当袁瑛真的专注于眼前的五子棋时,世瑶又有些隐秘的不甘心。
就在袁瑛苦恼于棋局的时候,突然间她小巧玲珑的鼻尖被某种湿润柔软的细小颗粒轻轻砸了一下。袁瑛还没有觉得什么,只是抬头用无辜而茫然的眼神望着世瑶。
世瑶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原本还湛蓝明媚的晴天突然间变得乌云密布。那一刻,世瑶才意识到原来是下雨了。
当世瑶拉着袁瑛的手的时候,袁瑛也意识到居然下雨了。
就这样二人抛开棋局,立刻手牵着手去躲雨。只可惜周围树木稀少,再加上这雨点密集,二人也是躲无可躲。没有办法世瑶只是拉着袁瑛的手拼命奔跑,希望能找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二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两个被被雨淋地狼狈不堪的人到了山庙之中。因为有两个被雨淋成落汤鸡的少年男女一起手牵手跑进山庙之中避雨,周围许多在山庙中躲雨的游客很是惊奇。就在众目睽睽中,世瑶和袁瑛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和对方手牵着手,这自然犯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忌。因此袁瑛立刻急忙松开世瑶的那只手,仿佛突然间她的手无意中抓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一般。而当袁瑛的手已经挣脱了世瑶的手后,世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第一次牵了袁瑛的手。只是二人却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牵手,最后也是在极为尴尬的情况下松手,既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两情相悦,世瑶终其一生留下的唯有有缘无分的遗憾。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雨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下越大,雨点落在地上形成大片大片的积水。而后面的雨点落在积水中不仅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更是升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泡泡。听着哗哗的嘈杂雨声,不少人心中变得暗无天日。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注视着那连绵不断的磅礴雨帘,世瑶和袁瑛二人却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年轻的他们没有胆怯,没有急躁,有的也只是两个少年人对于宫外时间的小小期冀。
虽然两个人的衣服都被雨打湿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两个人就是再愁眉苦脸也没有什么用处。因此袁瑛倒是悠闲自得的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磅礴雨景,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但是她这一幅派头却好似好几百年前的名士雅人。而世瑶只是用了一半的心思赏雨,另一半则痴痴的目睹袁瑛在山庙之中清瘦纤细的倩影。袁瑛的眼睛大而有神,但是她的清冷和淡然却让人在目睹这对大眼睛的时候生出一种目睹一片明亮镜面的感觉。而经过这对镜面的反射之后眼前这片密集而硕大的雨点纷纷在她的眼眸中泛出一层薄薄的茫然。
虽然许多人不能欣赏袁瑛这种清冷神韵,但是世瑶却对她更是充满了怜惜,他想要一辈子好好照顾袁瑛,想她明净如镜面的双眸深深地将他的身影镌刻,更想二人携手走完剩下的漫长岁月。
这是一个少年单纯的愿望,而这份单纯地宛如一张白纸的简单愿望却在世界上最为肮脏复杂的紫禁城中一辈子也不能实现。因为袁瑛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因此对于自己和世瑶的未来,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冀。因为她知道,自己和世瑶身份有别,世瑶又不能自主,如果想太多,除了害人害己之外别的用处都没有。对于袁瑛而言,自己能和符世瑶能够一辈子做好朋友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大约下了两个时辰之后,这突如其来的骤雨才勉强停止。也因为这场大雨,二人的出游其实很不愉快。毕竟为了躲雨他们都没有尽情游逛玉香山许多有意思的地方。但是因为世瑶和袁瑛两个人都是紫禁城的人,能够悄悄出宫就已经很是幸运了,他们必须在宫门落锁前回宫。想到要及时回宫,二人便像逃跑一样地溜回紫禁城。索性他们二人运气比较好,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
因为淋了雨,世瑶和袁瑛都生病了。因为世瑶一直不得皇帝宠爱,因此既然得病之后就可以请假缺课,因此他在碧落轩中养病也还算自在。至于袁瑛,她都已经伺候大太监梅阶了,那么既然梅阶乐意看她养病,那袁瑛也能过一段安逸自在的养病生活。
梅阶身边的小太监小薛知道袁瑛生病是因为和付世瑶一起出游淋雨,自然明白付世瑶对于袁瑛很有好感。处于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小薛极力暗示付世瑶对于袁瑛的感情,希望袁瑛能够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飞上枝头。但是袁瑛却对于小薛的建议不置一词。看到这一幕的梅阶自然明白袁瑛内心的想法,他也很惊讶于袁瑛对于自身尴尬处境的清醒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更新不是太懒,而是这文里我存了太多文字,现在这些东西开始被我处理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悲兆(一)
因为淋了雨,两个人回宫之后,自然而然的就病了。世瑶因为因为在碧落轩中孤独养病,故而特别思念远处的袁瑛。而袁瑛因为有梅阶和小薛的照顾,因此对他们十分感激。
士为知己者死,病好之后的袁瑛也想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够为梅阶和小薛二人尽一份绵薄之力。
虽然皇子和宫女来往终究不妥,但是世瑶和袁瑛二人私下里来往的事情也只有梅阶,小薛这些人才知道,并且他们对于二人的交往总是持一个比较开明的态度。袁瑛虽然没想和世瑶如何如何,但也把世瑶当成是一个难得的好朋友。世瑶虽然对于袁瑛有些朦朦胧胧的想法,只可惜他太年轻了,性格有清冷,因此就以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往方式和袁瑛来往。
当然世瑶和袁瑛往来除了让二人几乎每日相处以外,也让世瑶能够博览梅阶这里的许多藏书。袁瑛是少女心性,她除了浏览一下古今名家图画评析外也只是随便看看一些异闻传说,稗官野史之类的就算了。
就在二人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光的时候,突然宫廷中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件,那就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浦萍的死亡。
因为牵涉到皇家丑闻,因此许多人都不知道事情的内幕,袁瑛之所以能够对于这件事情一清二楚也是因为梅阶要借浦萍的悲惨遭遇来警告她日后在宫中切莫忘了谨言慎行。
不知怎么回事,皇帝突然大发雷霆,不仅当众对于自己随身伺候的宫女浦萍施展酷刑,而且还让各宫的宫女以及皇子妃嫔们亲眼观看浦萍那具被凌虐的体无完肤的尸体。
因为要警示的人太多了,因此各宫的宫女们围成一个大圈圈,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被皇帝的威严所震慑还是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惊。
袁瑛不敢上前,她只敢稍微地抬起头来,再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之后她便吓得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之后就用两只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直到她在密密麻麻人群中看到了刘佳女苍白的面容之后,她的心才略微平静一些。而刘佳女看到了袁瑛之后,也是流出来了激动的泪水。
而妃嫔们和皇子更惨,不只看到了浦萍的尸体,更是看清楚了整个行刑的过程。因为皇后和四妃知道浦萍之死的真相,对于这个女人的不识好歹也是极为惊讶,因此对于浦萍如今的惨烈结局也是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感觉。其他地位比较低的妃嫔们不知道浦萍之死的真相,觉得皇帝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对贴身伺候自己这么多年的宫女如此残暴,也是心有戚戚然。只是皇子们看到这种悲惨的场面,纷纷表现出各自不同的众生相来。
四皇子世玮自然明白自己对不起和自己相好的浦萍,但是他更不敢违抗皇帝,因此只能以恐惧来掩饰他的悲伤和愧疚。皇帝看世玮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温顺地抓着生母刘修媛的手。
皇帝也知道浦萍对于四皇子世玮极有好感,虽然满意世玮面对皇权威压的怯懦,但是潜意识中却也对于儿子的不敢担当而暗中鄙夷。当然皇帝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让世玮继承他大秦江山,因此看在他母亲刘修媛是伺候皇帝最早的女人的份上,只要世玮老老实实听从皇帝的摆布,皇帝自然可以让世玮平平安安一辈子。
五皇子世璋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对浦萍如此心狠手辣,他只是回望生母孙德妃。孙德妃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用眼神警告世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六皇子世琪和生母岳贵妃知道这浦萍身为皇帝身边的侍女,并且在曾经被皇帝临幸的情况下还和他人苟且怀孕。被皇帝发现之后,拒不交代这奸夫究竟是谁,因此皇帝才对她施以酷刑,对于这种自寻死路的愚蠢举动,世琪和岳贵妃简直就是不能理解。
至于七皇子世璜,他不了解这件事情的内幕,因此在看不懂局势的情况下率先跳出来为浦萍求情。这虽然在广大宫女太监心中刷了许多好感。可惜皇帝自然识破了他假仁假义的求情之举,自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道:“朕是天子,受命于天,怎么就连处死个奴婢的权力都没有了?你身为儿子反而因为区区仁义的虚名违逆君父,这还是身为人臣的本分吗?”
皇帝一发火,世璜只能跪下请罪。
八皇子世瑶之前在一株梅花树下看到过世玮和浦萍的私会,也知道浦萍怀孕了,因此世瑶知道浦萍因为和世玮的私情东窗事发才被发现自己带了绿帽子的皇帝酷刑凌虐致死。他对于皇帝的酷刑感觉可怕,但是又觉得皇帝维护自己尊严和权力并无不妥,又想到自己和袁瑛的处境和世玮和浦萍之间没有任何差别,如果自己和袁瑛的交往被皇帝发现了,相比袁瑛的结局也不会好于现在的浦萍。
况且就算父皇驾崩又能怎样,袁瑛是宫女,他是皇子,如果没有上位者的恩赐,他们注定没有任何结果。世瑶想为自己袁瑛的未来争取,可惜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一瞬间他想到要求助梅阶,可惜世瑶也知道梅阶似乎并不乐意撮合他和袁瑛。因此世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搜寻袁瑛那张熟悉的脸,等到他终于看到袁瑛那张因为恐惧而有些苍白的熟悉面容后又迅速的将视线略过。
当然袁瑛却没有世瑶的那种绝望和焦灼并存的心情,当她知道刘佳女,世瑶以及梅阶和小薛都在现场的时候,她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至于九皇子世琳,因为年纪小再加上第一次看见这种残忍的场面,虽然被顾皇后一再训诫,只可惜他始终试图躲到顾皇后怀里。因为世琳瑟瑟发抖的杨庄不比六皇子世琪从容不迫,因此皇帝对于世琳更是厌恶,对于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想法愈演愈烈。
其余皇子年纪太小,皇帝也觉得这种血腥的场面对于年纪更小的皇子太过残忍,就特意开恩让他们没有观看这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而梅阶却偷偷看了顾皇后一眼,看到顾皇后的背影依旧清瘦如许,心中痛如刀绞。或许在这个紫禁城中,也只有他才能略微明白他浦萍为爱英勇赴死的心情。毕竟明明有宁愿舍弃生命也要相爱的人却注定无法相守,这种感觉痛如凌迟又无比甜蜜。梅阶也能猜出浦萍腹中的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是四皇子世玮的,也知道世玮面对浦萍死亡时候的懦弱,但是比起年轻的世瑶或者袁瑛,他更明白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在深爱之人的心中不问值不值得,只为愿不愿意。或许因此当时相知相恋的时光太美,因此才要以万劫不复的代价来换取这段人生快乐的时光。而这种悲惨到飞蛾扑火的爱是理智的人无法想象到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悲兆(二)
虽然梅阶感动于浦萍对于爱的付出,但是出于对于袁瑛这个孩子的怜惜,他并不希望袁瑛因为这不切实际的爱而走上这条为付世瑶付出一辈子而一无所获的道路。因此回去之后看到做绣活的袁瑛便对她问道:“今日你看了浦萍的惨状了吗?”
梅阶的话音刚刚落下,袁瑛就说道:“当今皇帝如此对待伺候他那么多年的浦萍姐姐,也真是残忍。”
毕竟袁瑛和梅阶已经熟识,梅阶对于聪明冷静的袁瑛一直充满着欣赏和包容,而袁瑛也知道梅阶表面上对皇帝忠心耿耿,其实他并不看得起皇帝,只是因为一个隐秘的理由他才跟在皇帝后面鞍前马后的做事情。因此在梅阶面前,袁瑛自然可以放肆地议论皇帝的是非功过。
梅阶虽然也觉得皇帝如此对待浦萍实在是太过残忍,但是他主动和袁瑛谈起这些事情也不是只是在背后发布一番对皇帝批判的言论,而是另有目的。
“皇帝之所以如此对待浦萍,其实是另有隐情?”
袁瑛虽然生性清冷但是却依然有一颗少女心,自然对于宫廷中的八卦隐秘特别感兴趣。
“什么隐情?”
梅阶说道:“浦萍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皇帝发现她怀了其他人的皇子。”
听到这个内幕 ,袁瑛惊讶地问道:“什么?可是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这浦萍怎么有的孩子?”
梅阶说道:“除了宫女太监,这紫禁城中也有皇子居住,因此浦萍孩子的父亲就是在宫中居住的某位皇子。”
突然间,袁瑛得出一个惊悚的结论:“如果皇帝非要杀了怀有身孕的浦萍,那么就意味着皇帝杀了他自己的亲孙子?”
听了袁瑛的反问,梅阶回答道:“对。毕竟帝王家从来无亲情。况且这个孙子皇帝从来都不想要。再加上突然间得知自己带了绿帽子,皇帝自然是气急败坏。毕竟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虽然没有名分,其实她们已经就算是皇帝的人了。”
袁瑛生性孤傲,自然不喜欢当今皇帝收纳三宫六院的举动。突然听说有人给皇帝戴绿帽子,虽然表面上不能支持这种伤风败俗的举动,但是内心却也弥漫着一种隐秘的爽快。
“那和浦萍姐姐相好的究竟是哪位皇子?”袁瑛略带惊喜地问道。
听了袁瑛的疑问,梅阶微微地笑了笑之后便幽幽说道:“虽然浦萍她死扛着什么都不说,但是大家都清楚,孩子的父亲自然是四皇子殿下了。而这一点就连皇帝都一清二楚,之所以如此一是为了狠狠惩罚这个敢给天子戴绿帽子的女人,二是杀鸡骇猴,用浦萍的血去震慑其他的宫女们,好让她们要守好自己的本分。虽然皇帝如此做也实在是太残忍了,但是对于一个宫女而言,自然更是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被人抓住了什么不应该有的把柄。”
袁瑛听说浦萍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四皇子世玮,自然想起了世玮在面对浦萍受刑时候拉着他生母刘修媛衣袖的不堪场面。处于对世玮这种不敢承担责任行为的鄙夷,袁瑛说道:“这怎么可能?浦萍姐姐怎么会心甘情愿为这样一个胆小鬼去死?”
听了袁瑛的疑惑,梅阶说道:“这或许就是情爱的蛊惑吧!它给了一个宫女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又将一个聪明人轻而易举地推入地狱之中。又或许是浦萍她被四皇子的高贵身份所迷惑,她不甘心在被老皇帝临幸后无名无份的过一辈子,才和四皇子殿下发生了不应该有的感情。而我说这些话,不仅仅感慨浦萍这个人的红颜薄命,而是要告诉你在和八皇子交往的时候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迷惑,从而向浦萍一样稀里糊涂的赔上自己的一生,然后成为紫禁城中的一缕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