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涕泗交加，顾皇后脸上的淡妆都有些花了。看到这一幕，皇帝冷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顾雅桢如今犯了法，那么就要有受到国法严惩的觉悟。”
“我弟弟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张思广能够小人为了推卸责任的诬陷啊！”
直到皇后指出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张思广推卸责任的时候她才稍微聪明了一点点。
虽然皇帝也知道这只是张思广为了推卸责任的污蔑，但是他却执意如此，目的就是给顾皇后以及顾皇后出身的顾氏一族泼污水。既然有这样的母族，那么九皇子世琳未来登位的可能就越小。只有如此，他才能一点点地扭转朝野对于他在继承人上废嫡立庶的诟病。况且在皇帝还没发际的时候，就属顾雅桢这个小舅子最是看不起他。
“谁真谁假，朕心里都有数。”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皇帝脸上的假笑更是阴险。
顾皇后受不了皇帝的答案，因此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自然就看到了皇帝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病情。那一刻她也明白了皇帝是真的不愿意饶自己小舅子一条性命。
顾皇后也真是气坏了，脑门一热就指着皇帝的手怒斥道：“符烈钧，雅桢他是我亲弟弟，也是你小舅子，况且你能当皇帝一开始也是因为我们顾家。一朝得势怎么可以这样狼心狗肺？况且我弟弟他心思恪纯，怎么能做出勾结安氏叛军的事情？”
皇帝也只是静静地望着气急败坏的顾皇后，冷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顾雅桢朕是杀定了！”
一听到皇帝居然决心杀死亲弟弟，顾皇后仿佛身坠冰火两重天之中，一方面是顾雅桢在劫难逃的噩耗让她如坠冰窟，另一方面是符烈钧心狠手辣让她怒火冲烧。
只是在这个时代，三纲五常的思想深入人心，而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的大山还是沉甸甸地压在顾皇后这个大家闺秀的心头。虽然事情已然无可挽回，但是她还是无法之间抗争符烈钧。只是虽然如此，她始终接受不了这个悲惨的现实，因此只能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皇帝看皇后晕了过去，内心也是一片惶恐，因此给皇后寝宫中的宫女太监们留下一句好好照看皇后的话后就匆匆离去。并且因为心虚，自从这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他始终都没有看过皇后。
为了救自己弟弟一条性命，顾皇后也是低声下气地写了许多的陈情表，希望皇帝能够开恩给她弟弟一条生路，只是皇帝全都拒绝了。不仅如此还把顾皇后写得陈情表统统放在火盆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因此这一次，顾雅桢似乎注定在劫难逃。
皇帝毕竟还是一个重情重义，不忘旧情的男人，因此这段时间除了操心金川战事之外，他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操持元淑妃的丧事中来。
因为帝后交恶，皇后被皇帝给禁足寝宫，这一次淑妃的丧事就交给了岳贵妃一力办理。
岳贵妃为了讨皇帝欢喜，对于元淑妃的丧事也是大肆操办，自然浪费的金银财富也是数不胜数了。
不仅如此，皇帝还特意追封逝去的元淑妃为正一品淑惠贵妃。虽然这让岳贵妃吃味，但是一想到淑妃已经去世，自己何必跟一个死人一般见识呢！
而淑惠贵妃元氏棺椁停放于初云宫的时候，皇帝居然让尊贵的皇子皇女们为贵妃元氏跪拜。这在宫中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非议，当然皇帝执意如此，就算有非议也是无济于事，况且唯一能够阻拦皇帝的皇后也被皇帝禁足。
在跪拜的时候，世瑶想起元氏在知道自己和袁瑛私情之后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有玉成之意，因此颇有几分慈母的关怀之意。如今元氏早逝，这不能不让世瑶伤怀不已。
因此在跪拜的时候，世瑶尤其悲伤，并且也是涕泗涟涟。看到世瑶为元氏哭泣时候，皇帝不能不惊讶。
皇帝知道世瑶性格清冷孤僻，如今他能为淑妃哭泣，一方面是淑妃的仁厚，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孩子的确有几分孝心。虽然皇帝没有当场对八皇子表示什么赏赐和夸赞，但是却第一次对自己这个不熟悉的儿子留了几分心意。
虽然皇帝为元氏的丧事几乎其倾所有，但是表面上的繁华热闹却也掩饰不了内里的颓丧凄凉。而在这个清冷的月夜，袁瑛一个人悄悄入初云宫，想单独给帮了她那么长时间的淑妃告一个别。
还没等她烧完多少纸钱，世瑶就找到了她。就在这片浸透着些许凉意的月色中，两个少年人仅仅相拥。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以为紧紧拥抱了彼此就是抓住了以后的幸福。
第60章 第六十章各有盘算
虽然皇帝执意要收复金川，但军队调度，粮草运输，主帅选拔等等等等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是。
主帅问题最好解决，皇帝思考了一会儿就决定让岳贵妃父亲兵部尚书岳青襄担任此次金川之战的主帅。虽然皇帝刚刚宣布这个新决定，但岳青襄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谢了恩，内心却有些不乐意。
至于粮草，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也难解决。毕竟大秦帝国地大物博，在许多人心中耶无非就是随便在其他什么地方多收一些，也就足够大军用的了。
最麻烦的还是军队调度问题，托张思广的福气，之前的十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虽然张思广也在努力的收集溃军，却只堪堪收集了一万。张思广知道自己造成了这样的损失百死难赎，只是在孙思可的鼓动下他才不得不借助朝廷上立储的朝争以陷害顾雅桢来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虽然皇帝最后饶张思广不死，但是远征金川的军队该如何安排又是一个难题。毕竟大秦帝国国土辽阔，大秦军队也不少，然而但每一支军队都有自己所要守卫的地点，并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抽调用于干别的事情。这件颇为棘手的事情让皇帝头疼不少。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皇帝最终在大朝会上宣布调用蓟北总督孙成麾下的蓟北军。而蓟北总督孙成就是孙德妃的哥哥，五皇子的舅舅。而孙德妃和五皇子一党则是另一伙蠢蠢欲动的夺嫡势力。
听到皇帝要调蓟北军入金川平叛，众人自然大惊失色。不是因为担忧蓟北军不能胜任平叛的大任，而是蓟北军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是防备镇压塞北东胡势力。如今蓟北军若是被调到金川，那么大秦帝国东北方向的兵力防御就会出问题。
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自然得不到所有人的支持，就连梅阶也不例外。而在反对的人中，御史田吉的言辞尤其激烈。虽然田吉也是蓟北总督孙成的亲家，但是他的话其实非常有道理。
只是皇帝一听田吉的话，顿时勃然大怒，隐隐有噬人之态。
朝堂众人不明白皇帝内心的想法，只从蓟北军呗抽调之后蓟北防线的薄弱这一角度劝谏皇帝要三思而后行，就连梅阶也不例外。梅阶却也知道皇帝天生执拗，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呗劝好的。要想让皇帝打消这个看起来有些荒唐的念头，就要好好斟酌一番，因此梅阶并没有跳出来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望着朝廷上那么多的反对声音，皇帝冷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眸子死死盯着田吉。而他的嘴角却微微凝固起一丝冰凉的冷意。
突然间，梅阶这才意识到皇帝已经不能继续容忍燕国公孙成的势力继续膨胀了。如今调蓟北军去金川就是皇帝削弱燕国公孙成势力的第一部 步。毕竟蓟北军因为处于防备东胡的前线，因此军队的装备和战斗力在大秦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因为燕国公孙成是这支蓟北强军的统帅，也有不少人选择投靠于孙成。虽然孙成并无反心，但是他和孙德妃二人却也有夺嫡之心。只可惜五皇子性格大大咧咧，不如六皇子世琪聪明伶俐，再加上他又对自己母妃孙德妃言听计从，也不甚喜爱权谋，若是让他当了皇帝，大秦帝国则会有外戚乱政甚至篡位的巨大风险。自然皇帝不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望着隐隐有些震怒的皇帝和朝廷上那么多反对抽调蓟北军的人，梅阶顺势后退，开始做出一种和皇帝同进同退的打算。
虽然自己也被皇帝忌惮，梅阶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已经失去生育能力的太监。既然自己天生不可能有自己血脉的后代，比起孙成，自己终究是一个更能让人信任的人。只是这被皇帝信任的代价却是如此惨重。
看到梅阶在朝廷上与他共同进退，皇帝自然对于他安心了不少。
皇帝和梅阶彼此之间也有很多隐秘的龌龊，但皇帝也知道梅阶始终是支持他家皇权的有力工具，他不能轻易毁弃他。
望着皇帝犹豫不决的表情在他一向坚毅而有棱角的脸上一闪而过，梅阶心中却满是嘲讽。若不是我二十多年以来一直对你言听计从，予取予求，让你觉得我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工具，你又怎么会留着我这一条性命？
至于岳贵妃的父亲兵部尚书岳青襄，他也不反对皇帝的决定。一方面是岳青襄也隐隐约约猜到皇帝要削弱燕国公孙成的势力，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皇帝性格果决，一旦下了什么决定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与其跳出来反对然后惹得龙颜大怒，倒不如沉默以对，好歹也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望着朝廷上黑压压反对的声音，皇帝忍不住高声说道：“这一次只是抽调部分蓟北军入金川，并不会影响到蓟北防务。”
一听皇帝这样说，梅阶和岳青襄就纷纷附和道：“吾皇圣明，这只是抽调了蓟北军一小部分而已，蓟北军历来是我朝劲旅，抽调一部分并不会影响到对于东胡的防御。”
对于东胡的防御影响不影响的梅阶和岳青襄不清楚，毕竟东胡未来，这个谁都不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抽调蓟北军的一小部分也还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举动，虽然燕国公孙成可能有所不满，但是只要他不想立刻造反，他就要老老实实的听从皇帝的安排。
其他一小部分大臣看皇帝执意如此，也知道自己不能阻止皇帝这一几乎是自毁长城的举动，也就为了官位和圣眷随声附和起来。况且他们也觉得只是抽调一部分而已，又不是全部，就算东胡来袭，这剩下的蓟北军也有可能挡住东胡攻击。况且东胡国母娜云朵一直和我朝陛下交好，说不定看在两人旧情的面子上，娜云朵未必会偷袭于朝廷。而如果金川之役成功，皇帝也可以将抽调的兵员再补回去。
梅阶和岳青襄并不如这些人那般肤浅，他们知道东胡最近是不会攻击大秦城池的。因为根据可靠情报东胡正在开展对于北狄残部最后的围剿。但如果东胡一旦将北狄消灭成功统一塞北草原，那么大秦在北方就会面对一个无比可怕的敌人。岳青襄无能为力，但是梅阶却想着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毕竟之前他也预料到这一点，曾经在塞北有过布置，可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发展，就连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之前的布置究竟有多少作用。
虽然有一部分人出于种种原因随声附和皇帝，但是朝廷上还有不少人反对皇帝的意见。一部分人自然是担忧朝廷北方的安全，另一部分人自然是燕国公孙成的人，也是因为这些人在下面煽风点火，使得皇帝的决议被大多数朝臣所反对。
皇帝也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他突然打断下面诸多朝臣的议论，高声说道：“最近金川一役朝廷大军多有伤亡，无疑是朝廷的损失。因此在大军出征在即，朕决心为德妃所出的五皇子成婚。就选户部尚书陆家真之女为五皇子妃吧！”
和兵部尚书岳青襄一样，户部尚书陆家真同样是朝廷上的大员，他手下也有不少门生顾旧。并且和持才自傲的岳青襄不一样，陆家真是一个颇为精明圆滑的人，故而在朝廷上的党羽居然比岳青襄更强不少。如今皇帝居然借着许婚的机会给了德妃和燕国公孙成一个拉拢户部尚书陆家真的机会。
听到皇帝这样说，在场的燕国公一党纷纷偃旗息鼓。虽然皇帝抽调蓟北军这件事情并没有彻底达成协议，但是调兵蓟北缺也很快尘埃落定。燕国公孙成得知皇帝愿意用户部尚书陆家真一党交换之后大为吃惊，不过孙成经过一番妥协后也同意了皇帝的决定。
就这样皇帝和燕国公孙成一系达成妥协，抽调蓟北军一事自然板上钉钉。虽然梅阶私下里也曾经和袁瑛谈过这件事情，袁瑛对此总是一笑而过。梅阶明白袁瑛有着不弱须眉的胆识和坚毅，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对于战场杀伐她并不太感兴趣。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生死
虽然皇帝对于皇后的衣食用度并无亏待，但是因为皇后悲愤于皇帝居然真的下令砍了她的亲生弟弟顾雅桢，一直心气不顺，故而身体越来越差。
没有办法，梅阶不得不为顾雅桢的事情日夜忧心。梅阶可不比皇后单纯，他知道皇帝是不会放了顾雅桢这个人，就算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也是无济于事。与其在皇帝面前自取其辱，倒不如想一些别的法子。
只可惜皇帝似乎也预料到皇后一伙人会有可能偷偷从天牢换人出来，对于关押顾雅桢的天牢守卫也异常严格，连一根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是把人偷偷换走呢？就连梅阶本人也曾经披着黑色斗篷悄悄视察过许多次天牢附近，只可惜他一次机会都没找到。
但是梅阶却并不死心，虽然知道这也许是异常无济于事的徒劳，但是只要想起皇后，这个对他梅阶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因为顾雅桢是皇帝下令要杀的人，再加上顾家也已经零落，临终之前并没有多少人去看望他。梅阶虽然和他关系密切，但是因为梅阶本人愧疚于没能把他救出，因此也无脸去看老朋友。当然顾雅桢这几年也知道了不少人情冷暖，故而他并不多么怨恨如今到世态炎凉。他只是借着从通风的窗户中洒落的一缕光芒，平静地望着天牢中跑来跑去的老鼠在他眼前成群结队。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余生就在天牢中度过时候，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大大超乎顾雅桢的预料，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身份的人来看他，并且为他送行。
因为顾雅桢现在的身份只是天牢中却一介死囚，因此那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并且不惹人注意特意披上一条带着巨大兜帽的纯黑长袍。
因为天牢光线阴暗，他便顺手提着一盏光亮晶莹的琉璃八角宫灯。而那人身后则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衣仆役。顾雅桢定睛一看，那仆役的手中正好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枣木食盒。
就在顾雅桢思考究竟是谁会去多此一举地探望他这样一个死囚时。黑衣人伸出一只因为衰老而有些苍白的手，那双手缓缓摘下兜帽，就露出了一张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张脸。
原来那人就是是岳贵妃的父亲兵部尚书岳青襄。若是其他人非得嘲讽几句这个自己姐姐死对头的父亲，毕竟人都快死了，还不允许占一占嘴上到便宜？
只是顾雅桢却对着岳青襄恭敬说道：“岳世叔好！”
虽然之前岳青襄和顾雅桢并不熟悉，但是岳青襄却也是顾雅桢父亲那一辈的人。如今顾雅桢叫岳青襄一句世叔兵部委屈了
只是话虽然这样说，顾雅桢却没有对岳青襄行什么礼，只是一瓶坐在地上微笑着发呆。
“贤侄在这天牢也是受苦受累。”岳青襄也是不咸不淡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