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明激动的站了起来,连连拱手道:“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见到醉仙楼的掌柜,真是蓬荜生辉啊,柳妹妹一直蒙您照顾了,这孩子从小没了父母,也是可怜人。”
张德明对顾希言一行人越发热情,笑问道:“你们还没吃饭吧,小户人家饭食粗陋,恐怕你们吃不惯。”
韩沐笑道:“无妨无妨,我们也带了些路菜,大家一起吃也热闹。”
张德明的内人随即去后厨收拾饭菜,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将晚餐摆了上来,安丰镇临海,张家的饭菜自然离不开海鲜。沈琼英细看今晚的吃食,一碟清蒸带鱼,一碟家常烧大黄鱼,一碟雪菜炒鲜笋,一碗蛤蜊豆腐汤,再加上沈琼英带来的路菜鸡肉瓜齑,琳琅满目十分丰盛。
张德明去镇子东头的酒坊打了些好酒,自己坐了主位,顾希言一行人坐了客位,令内人打横相陪,笑着招呼道:“乡下菜食粗陋,实在不成敬意,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饮毕杯中酒,开始享用晚餐。菜肴的烹饪方法都非常简单,但胜在食材非常新鲜,每一样菜都别有风味。
清蒸是检验带鱼新鲜程度的不二法门,这道清蒸带鱼香气袭人,鱼肉闪烁的银色的光,一看就是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夹一筷鱼肉送入口中,肉质细腻紧实,鲜味十足,细细咀嚼有淡淡的酒香和葱香,进一步烘托了鱼肉的鲜,令人回味不已。
家常烧大黄鱼,是将大黄鱼用素油煎了,倒入清水,加上葱、姜、蒜、醋、酱油等调料焖制而成,酱香味十足。东海的大黄鱼十分肥美,新鲜紧致的鱼肉被酱汁充分浸润,变得特别有滋味,入口既有海产的鲜爽,又有肉类的腴美,是一道特别下饭的菜,不知不觉间,韩沐便就着鱼肉吃了大半碗米饭。
鸡肉瓜齑是沈琼英的拿手菜,鸡脯肉、酱瓜、笋干、虾米切丝,配上葱姜,在香油中充分煸炒,出锅前加入适量的胡椒粉、盐,再勾少许芡,密封入坛后便是上好的路菜,可以久存不败。
张德明从未吃过鸡肉瓜齑,好奇地夹了一筷品尝,鸡丝细嫩爽滑,虾米鲜美提味,酱瓜咸鲜解腻,里面的笋干特别有嚼劲,它充分吸收了虾米和鸡肉的鲜味,变得甘美异常,每一口都是无上的享受。这道菜虽然食材众多,却毫无混杂之感,搭配在一起异常和谐。大厨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啊。
雪菜烧鲜笋是一道清爽的素菜,雪菜滋味咸鲜,最适合与味淡的笋子相搭,笋片默默吸收了雪菜的鲜味与咸味,口感爽脆甘美,大家吃够了海鲜后再品尝这道菜,仿佛从海滨跨越到了山林中,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酒足饭饱之后,少不了一道暖胃的汤,蛤蜊豆腐汤清淡爽口,鲜味十足,里面的海带特别有韧性,入口是浓郁的大海气息,豆腐软软的,几乎不用怎么咀嚼便滑入肚中,一碗汤下肚后,众人的肠胃也变得熨帖起来。
果然美食是最好的沟通渠道,众人边吃边谈,很快就变得熟稔起来。张德明好奇问道:“我冒昧问一下,诸位此行打算买多少盐啊?”
顾希言沉声道:“大约四百斤。”他进一步压低了声音:“我们有盐引,但换取盐引的代价太高根本回不了本,还想直接从盐户手中买些余盐,不知张小哥儿可有什么路子?”
国朝自□□皇帝制定开中法以来,一向是由商人运输粮草供应边镇军饷,官府给予有功商人盐引,商人再凭盐引去盐场支盐。可到了现在,一方面盐引多为权贵操控,普通商人想要获取极难,另一方面,盐户所产食盐皆被官府以极低的价格买断,生计日益困难,而获取私盐的代价比官盐要低好多,重利之下必然有人铤而走险,所以私盐泛滥也就成了必然。
张德清皱眉道:“诸位都是聪儿的朋友,我也不敢欺瞒,因为官府买盐的价格太低,差不多的盐户都存了一定数量的余盐以备不时之需。可四百斤数目太大,要说四五十斤,我还能勉强凑出来,这么多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韩沐内心一动道:“你的难处我们都理解,我们也不打算在一家买,你能给我们做个中介,疏通一下路子吗?”
张德清沉吟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罢了,沈掌柜是柳妹妹的恩人,看在沈掌柜的面子上,我给诸位指条路子,不过成与不成便看诸位的运气了,我也不敢保证。”
韩沐笑道:“那是自然,张小哥儿能为我们牵针引线,已是感激不尽了。”
张德清压低了声音道:“明日一早你们去镇上的天青茶坊找刘掌柜,就说要买一引天池茶,自然会有人引你去想去的地方。不过我听说,他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你们银子可得带足了。”
顾希言拱手道:“多谢指点,我们会记住的。”
沈琼英见诸事妥帖,便想打听一下当年与父亲沈德清交易的盐户,她装作不经意问道:“张小哥儿,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也是东台盐场的盐户,名唤赵凯丰,你可听说过他?”
张德清愣了一下问道:“沈掌柜与他相识吗?”
沈琼英随口道:“也算是与他沾亲带故,只是多年不通音讯,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德清道:“我和赵凯丰不算数,不过他也算东台盐场的传奇人物,他的事迹我也是听说一些的。他为人豪爽仗义,难得胆子很大。像我们只敢私下里卖几斤余盐,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他却是上面有路子的,做的都是大买卖,所以很快便发家了,盖的宅院也算是安丰镇数一数二的。只是眼下神出鬼没,轻易也找不到人,镇上人都传他去了外地做生意呢。”
顾希言内心一动问道:“神出鬼没?张小哥儿可记得上次见到赵凯丰是什么时候?”
张德清随口道:“大概半年前吧,我还是镇里集会时见到他的,后来便再无音讯了。他的家人现在也不在镇里了。”
顾希言与沈琼英对视一眼陷入沉思。韩沐、柳聪又与张德清夫妇闲谈了一会儿,便会各自房中休息了。
韩沐与顾希言同屋,他是第一次在这样破旧的屋舍过夜,也没带自己的被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随口问顾希言:“伯约,你睡了吗?”
“早些睡吧,明天要应付的事可不少。”
“原来你也没睡啊,我们说会儿话吧,我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顾希言沉声道:“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应天府的衙役外加西城兵马司的兵丁明天一早会化妆成客商抵达安丰镇,我已经嘱咐他们相机行事。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69章 藏兵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