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食光——果酱果酱
时间:2022-05-05 08:16:14

  顾希言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方道:“我确实有事对你说看,只是你听到之后千万别着急。”

  沈琼英内心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即问:“到底什么事?”

  顾希言仔细看了看沈琼英的脸色,沉声道:“谢掌柜参与贩卖私盐,并暗地招兵买马反抗朝廷,现已被抓捕至应天府大牢。”

  沈琼英大惊,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谢表哥是义商,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掌柜派人在谢通政府外纵火毁灭证据,如今纵火之人已被抓获,且对谢掌柜的罪行供认不讳。另外......

  顾希言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递给沈琼英:“这是我在谢通政府上搜到的,这字迹你应该认识吧。”

  沈琼英接过信笺只扫了一眼,立即变了颜色,手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那上面只寥寥一行字:银两收讫,所余望速押解。最后的落款是“石老”,“石老”正是谢临的私下的号,旁人不知,沈琼英却记得很清楚。谢临虽是商人,却一向以风雅著称,平日酷爱收藏金石,所以又戏称自己为“石老”。

  顾希言叹息一声,上前轻轻握住沈琼英的手:“贩卖私盐一案牵连甚广,谢掌柜是金陵首屈一指的富商,他牵连其中我并不意外,可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竟然罔顾金陵百姓安危,借私盐之利兴兵作乱,这是死罪,我身为金陵父母官,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绳之以法。”

  沈琼英这些年与谢临过从甚密,或多或少也隐约清楚他做生意并不是那么守规矩的,只不过被亲情蒙蔽,一直不愿意把他往坏处去想,可是她万万没料到,谢临居然为了一己私利铤而走险去贩卖私盐,乃至于聚众谋反。她从情感上不愿意去相信,可平日在谢府所闻所见的一些细节在脑中渐渐清晰,她在理智上明白,顾希言说的也许都是事实。

  依稀记得六年前醉仙楼刚开业,沈琼英初次管理大酒楼没经验,一连一个月都没什么客人,她当时灰心极了,甚至觉得自己恐怕真的没有做生意的天分,便找到谢临请辞:“谢表哥,是我当初太草率了,如今连累了你,我真后悔。”

  谢临却毫不介意一笑:“也不过才一个月而已。先别忙着下结论,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英英这么好的厨艺,终会有人识货的。”

  沈琼英迟疑问道:“若是再过一个月,醉仙楼的生意还是没有起色呢?”

  沈琼英至今还记得谢临当初的回答,他大笑道:“便是失败了也无妨,这世上原本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能成功,但只要有重头再来的勇气,一切就会有希望。你放心,我也不差那点钱,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你只要努力付出,诚信经营,总归有出头的一天。”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沈琼英开始发自内心感激谢临,他为人仗义、见识通透,又对自己无条件信任,她下定决心自己有朝一日成名了,一定会回报表哥。可是如今,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原来谢临连续多年贩卖私盐获利,所以如此财大气粗,什么努力付出、诚信经营,不过是道貌岸然的谎话罢了。

  想到这里,沈琼英自嘲一笑道:“既然罪证确凿,我亦不敢再为谢表哥争辩,惟愿秉公处置.但谢表哥毕竟对我有恩,我想在不妨碍官府办公的情况下,再去见他一面。”

  顾希言皱眉道:“谢临如今是朝廷重犯,你怕是不能见他。”

  也不过片刻功夫,沈琼英双目通红,神态颓唐,顾希言实在心疼,把手中那碗芋头羹推给她,放缓了声音道:“你先喝口汤润润嗓子。”

  沈琼英默不作声将那碗羹又推了回去:“顾哥哥,你平日常说社稷是公器,任何人不能因私害公。这些我都认同,也绝不敢妨碍公事。可是在我最难的时候,是谢表哥拉了我一把,他对我有恩,当此危难之际,我必须去看他最后一眼,这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你的为难,自己再想办法就是了。”

  沈琼英说完这话,起身便要离开,顾希言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你别急,我......我可以设法让你们私下见一面。”

 

 

78章 冷酪+真相

  因谢临身犯谋反重罪, 沈琼英是在应天府死牢中见到他的。他被单独关在东侧的一间牢房里。牢内并无窗户,里面暗湿无比,只留一个小小的孔洞传递饭食,犯人矢溺都在其中, 与饮食之气相薄, 加之盛夏暑热蒸腾, 沈琼英甫一入内, 那气息几乎令她做呕。

  时值傍晚, 借着墙壁上油灯的一线微光, 她看到谢临衣衫褴褛地做在草铺上, 双腕让镣铐绞在一起, 沉重的链球垂坠下来,脚上穿着铁鞋,全无平日优雅的风度, 一股陈锈混着血腥的气味袭来, 原来谢临手部、小腿都受了刑,此刻鲜血淋漓。

  沈琼英忍不住潸然泪下,轻声唤道:“谢表哥。”

  谢临本靠着墙假寐, 听到沈琼英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 慢慢睁开了眼。

  沈琼英带着哭腔道:“谢表哥, 我来看你了。”

  谢临淡淡笑了笑:“你求了顾府尹来的?大可不必,这里又脏又乱,你不该来。”

  “谢表哥说的什么话,你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你一面的。”

  沈琼英上前仔细检视谢临的伤口,眼泪再一次流出来:“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幸好我带了药, 我给你涂上吧。”

  谢临一把按住他:“没用了,我已是将死之人,那里还顾得上伤口,你别看了,省得吓到你。”

  沈琼英越发心酸:“谢表哥,你是为什么要做这砍头的生意啊,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好好过日子?”谢临自失一笑道:“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姑父也是盐商,你应该知道盐商苦衷,人都说盐商豪富,那也只是面上光鲜,实际上,我们不过是官府养的狗,遇到边疆有战事,需要我们输运粮草,地方有灾情,需要我们捐款,甚至于盐官过生辰,孩子过满月,都要我们按例孝敬,而答应好的盐引呢,从我爷爷那辈等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发下来。我谢家并没有金山银山,不靠贩卖私盐,如何能活得下去?你去金陵、扬州两地查一查,盐商贩卖私盐已是不宣之秘,怪只怪官府太贪心,想把一切都把持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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