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食光——果酱果酱
时间:2022-05-05 08:16:14

  叶芜忍不住感叹:“西洋人的法子果然巧,这蔷薇露香气馥郁,我在这里都闻见了。”

  沈琼英笑道:“蔷薇露专治肝气、胃气不畅,酒后饮用最适宜。等我调两盏我们一起尝尝。”

  沈琼英先取了一对龙泉窑青釉盏注上热水,再打开琉璃瓶上的螺丝银盖,用银匙挑了一勺香露倒入热水中,最后兑上一点糖粉,笑对叶芜道:“好了,你先尝尝。”

  那蔷薇露甫一入口,便有幽香袭来。蔷薇的香气不如玫瑰那般浓烈,却胜在清新自然,令人仿佛置身于三月的后园之中,四周有百花缠绕,微风乍起,掀起阵阵花雨,鬓发之间皆沾染了清新的花香。

  叶芜忍不住赞道:“本来酒喝多了有些烦渴,可一盏蔷薇露喝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沈琼英深深吸了口气,将茶盏中的蔷薇露喝完,又笑道:“还有好东西呢,我还做了西洋饼。”

  “西洋饼?”叶芜随即道:“顾名思义这是西洋人的点心了?”

  “正是。”沈琼英笑道:“这也是从大食国传来的制作糕饼的法子。”

  沈琼英取出两块西洋饼盛在碟子里,只见那糕饼色白如雪,明如绵纸,做成了漂亮的梅花形状。叶芜先就感叹道:“好稀罕的东西,我以前还真没见过类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就是用这把夹剪做的。”沈琼英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把铜夹剪,头上作饼形,像一朵梅花。上下两面,铜合缝处不到一分。

  叶芜笑道:“你为了制作西洋饼,可真是下了大功夫,竟制作了这样一把铜夹剪。”

  “那是。”沈琼英看向叶芜笑道:“也就是叶姐姐来陪我过生辰,我才肯这么费心。这西洋饼做起来可麻烦了。”

  “到底怎么做的?”叶芜对此非常感兴趣:“你不会对我也秘而不宣吧?”

  沈琼英笑笑道:“我告诉叶姐姐,你可千万别外传,我还打算在醉仙楼推出这道点心呢。用鸡蛋清、面粉、水调和成粉浆,再加入葡萄干、松仁等自己喜欢的馅料,生烈火烘烤铜夹,将粉浆倒入夹子内,很快就可以成饼,只是要把握好火候和时间,否则饼容易烤焦或者内馅不熟。”

  叶芜摇摇头道:“真是麻烦,我可做不来,以后想吃西洋饼,还是到你这里好了。”

  叶芜一面说着,一面拿起饼来咬了一口,与一般的糕点不同,西洋饼入口异常绵软蓬松,稍微一抿便在舌尖化掉了,浓郁的蛋香在舌尖萦绕,再细细品来,还有松仁的清香和葡萄干的酸甜,当真香甜可口。叶芜很快便把这块西洋饼吃完了,称赞道:“这西洋饼竟然能这么绵软,看来西洋人做点心还真是有一套。”

  沈琼英笑道:“叶姐姐若喜欢,我这里还有一匣子呢,你都带去就好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叶芜与沈琼英一起又吃了一块西洋饼,又说了一阵闲话,便有些感慨:“今日我们一起吃点心,又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我从小和大母一起睡,她就喜欢临睡前吃点心,什么脂油糕、栗糕、芝麻饼了,都藏在榻上的一个小匣子里,所以她的牙提前都掉光了。她最疼我,每次吃点心的时候都不忘分给我。有时候我半夜醒了,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鼠,后来才发现是大母睡不着,从匣子里取了点心来吃,我便和她一起吃。在我的记忆中,大母的那张榻总是充满了甜甜的点心香,还真是怀念小时候啊。可惜大母在我十岁时就去世了。又过了五年,我父母相继亡故,我便成了孤儿。”

  说到这里,叶芜的笑中便带了泪,沈琼英也十分感慨:“叶姐姐说到小时候,我也想吃当年的事了。我母亲厨艺很好,喜欢制作各种新奇的点心,什么雪花酥、风消饼、芋粉团、藕粉桂糖糕,我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我之所以长大后能成为厨娘,也是受她老人家的影响。好怀念母亲做的桂花金团啊,长大后我自己试做过好几次,却总也不如母亲做得那么好吃。”

  叶芜和沈琼英感怀身世,便都掏出帕子来拭泪。叶芜本是豁达的人,想到今日是沈琼英生辰,本不宜相对而泣,便擦干眼泪笑道:“我们这样也算是同命相怜吧。还好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们如今都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有朋友相伴,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琼英也就收泪。拉住叶芜的手感慨道:“还好有叶姐姐每年陪我过生辰。”

  沈琼英的头挨着叶芜的肩膀,她身上有桂花油淡淡的香气,是她熟悉的亲人的味道,莫名觉得安心。

  叶芜拍拍她的手笑道:“其实你若愿意,顾府丞肯定会陪你过生辰。”

  沈琼英脸一红,眉头微皱道:“人家正在说你的好话,你又扯到顾府丞身上做什么?”

  叶芜正色道:“我是认真的。顾府丞对你的心思,我和韩治中都看出来了,你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人品你再清楚不过了。我看你对他也是有意的,若这一次再错过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沈琼英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顾哥哥真的是很好的人……”

  叶芜还等着沈琼英的下文,她却不说话了,忍不住道:“你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顾府丞既然这么好,你为什么总是避开他?”

  “叶姐姐。”沈琼英诚恳地看向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想连累顾哥哥,我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世,和他在一起只会成为他的负担。他们顾家是江阴大族,从他祖父一辈起便渐渐衰落,他自小丧父,又是家中独子,振兴家业的担子便都落在了他身上。自从我认识顾哥哥那一天起,他从来都是卯正起身在灯下苦读,每天只好睡不到三个时辰,为的是有朝一日恢复江阴顾氏的荣光。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能再拖累他。”

  叶芜不解道:“你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除了出身低一点,论德行、论相貌、论才情,你有什么配不上顾府丞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也不像你的为人了。”

  “叶姐姐,我…….”沈琼英苦笑一声咽下了下面的话:“总之我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我爹爹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亲仇未报,我也实在不该考虑自己的事。”

  “罢了。”叶芜见沈琼英为难,也就不再追问:“总之你家里的事也够头疼的,益儿现在还不愿回金陵?”

  “他打定了主意,我实在劝不回。”沈琼英的脸色黯淡下来,停了一下又转移话题道:“别光说我的烦心事儿了,你和韩治中最近怎么样?”

  提起韩沐,叶芜脸上不由浮现出笑容:“他总是借机找我,不是邀我去郊外赏花,便是请我去品尝坊间新鲜吃食,要不就来明月茶坊一坐就是大半天。他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最会没话找话,我只是淡淡回应几句,他便能一个人说上好几个时辰,也怪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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