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之后才从丫鬟身后探出了头,徐嘉怡这才看清了钱枫的模样,开始认真打量着坐在长廊上的钱枫。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若是和表姐站在一处倒是登对。
只不过人不可貌相,钱枫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见了一面,徐嘉怡这会儿也下不了定论。
想要见的人已经瞧着了,徐嘉怡交代了一声丫鬟不要说她来过这里的事情之后,撑着伞从万安堂院门外回嘉禧园,远远的就瞧着香巧站在院门口焦急的等着,徐嘉怡的心里一阵感动,香巧是怕自己偷偷去瞧钱枫被外祖母他们发现了受罚。
将伞从翠云手中拿了过来,快步上前将伞挪到了香巧的头顶上,“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外头太阳正晒呢。”
香巧自然的将伞从徐嘉怡手中接了过去,往徐嘉怡这边倾斜了些,“瞧把姑娘热的,翠云,快让人去打些温水来。”
“是。”翠云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嘉禧园,就吩咐厨房烧些温水送过来,好让姑娘沐浴凉快一下。刚刚出去走了一趟,自然是热的浑身是汗,黏黏的不舒服了。
徐嘉怡想了想舅舅和舅母的态度,猜测这婚事成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了。
天气热,厨房送水也快,前后不过一刻钟就已经送过来了。
整个人泡进浴桶的之后,徐嘉怡舒服的轻呼出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闲适的闭着眼睛的徐嘉怡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
前两天还围着楚长风转的崔清,这两天却是没有再出现在楚长风的面前了。
楚长风自个儿倒是没注意,只觉得少了这么个人日子过得更舒畅了,可徐嘉怡却是有些诧异崔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遂叫翠云去打听打听原因。
楚长风决定借住在尚书府的第二日,外祖母就在万安堂摆了家宴,让众人都认认人,相互认识一下。
那日崔清刚见着楚长风就时不时的往他身上瞟,等到外祖母介绍了楚长风的身份之后,崔清的目光就已经完全被楚长风吸引住了,一晚上都想着怎么引起楚长风的注意。
所以后面才有在花园里捉迷藏的一幕,只不过被她撞上了。
她当时因为自己一连好几次险些平地摔,还被楚长风给护住了,羞恼得厉害就先走了,也不知道后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倒是听翠云说崔清自那以后倒是经常寻了各种理由往楚长风的院子去,不管楚长风说什么都赖在那儿不走,连在徐嘉怡面前找存在感这事儿都不热衷了,见了徐嘉怡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冷淡得厉害。
先前对楚长风那么热忱,这会儿却安静如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嘉怡担心崔清若是在背后憋着什么大招就麻烦了。
等到徐嘉怡沐浴完头发快要阴干的时候,翠云已经打探完消息回来了。
瞧着翠云的身影徐嘉怡微微有些诧异,“怎么跑的这么热,也不是什么要紧儿的事儿,你明日再去也是行的。”
元香倒了一杯水递给翠云,翠云咕咚两声就喝完了。
“没事儿,也不是很热。”翠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原来崔清这几日之所以没有去打搅楚长风的原因,是因为她又换了个目标。
听说这几日嘉庆伯府的庶出三姑娘沐欢,日日请她过府说话,她也不嫌热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往人府里跑。
徐嘉怡摸着下巴想了想,约摸着崔清这是还没放弃打沐清风的主意呢。
左右事情与她无关,徐嘉怡只听了也就没再放在心上。见翠云浑身是汗,忙让她先去沐浴休息一下,再喝点儿藿香水,预防中暑。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王云绣及笄三个月之后,她的婚事基本上算是要定下来了。
两家父母对对方的孩子都挺满意,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心里也放心。
不过徐嘉怡却是并不怎么放心。
前头还有一个知根知底的顾桐呢,不也照样闹出了事儿来。
徐嘉怡想了想,干脆直接去了正屋找赵氏,却没想到王云绣也在。
不知道大舅母在和表姐说什么,弄得表姐双颊绯红,见了她跟见了救星一样扑了过来,“一一来了,快坐。”
“大舅母,表姐。”徐嘉怡走了进门儿,有些犹疑那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了。赵氏自然看出了徐嘉怡的欲言又止,细问道,“一一过来是有事?”
赵氏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当即得令往屋里走去了,不多时抱了一个匣子出来。
赵氏接过匣子并没有打开,直接将匣子推到了徐嘉怡的面前。看着陡然出现在面前的匣子,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看着赵氏。
“这里面都是徐府归还回来你母亲的嫁妆,银票,铺子的房契地契这些,还有那些金银首饰,都登记在册记录好了。不过也不多,只有你母亲出嫁时的三分之一了。”
赵氏出声说道,“这些东西本来早就应该给你的,这是后面忙起来就忘了归拢,前两日刚刚清算完。”
赵氏解释道,免得徐嘉怡多想。
王云绣在一旁见了自家母亲将这么多东西想要交给徐嘉怡,也没有吃醋和嫉妒。这些东西本就是一一母亲的,自然是应该给一一的,无可厚非。
她可没脸去贪这些东西。
闻言徐嘉怡看了一眼匣子,并没有打开,而是笑着将匣子又推了回去,“这些还是由大舅母暂时替我保管吧,这些东西在大舅母手里更有作用。”
不管多少,能让徐府退出这三分之一,也算是不容易了。
“我今日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徐嘉怡咬了咬嘴唇,想到赵氏对自己这么坦诚,自己也不好再嗫嗫嚅嚅,直接出声问道,“大舅母,您真的打算将表姐许配给钱枫表哥吗?”
王云绣一听这话登时脸上就飞满了红霞,娇嗔了一眼徐嘉怡。
第四十二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氏原以为徐嘉怡是为了徐府退回来的嫁妆来的,却没有想到问的第一个问题确是关于钱枫的,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徐嘉怡捏着手帕,久久未出言。
“那日你在万安堂外也见着钱枫了,觉得他如何?”见状,赵氏没有再追问,反而是另起了一个问题。
原来那日大舅母早就发现她了,徐嘉怡在心中想道。
“世人都道钱家二郎学识渊博,洁身自好,若是明年下场春闱,定然能拔得头筹。他身份虽不高,但潜力大,燕京城里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徐嘉怡想也没想直接将外人对钱枫的评价客观的说了一遍,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氏抬手打断。
赵氏认真的看着徐嘉怡,“我是让你说你觉得他如何,不是听你夸他的。”
徐嘉怡有些诧异,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一那日只远远的瞧了他一眼,瞧着他的确如外人说的那般温文尔雅,但是不是博学多才就不知道了。
我也没觉着他不好,就是想问问舅母可是将他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若是这亲事再出了差错,只怕外人要说闲话了。”
哪怕不是王云绣的错,一连两次夫家都不好,那王云绣的名声也算是坏了。
所以必定是要稳妥再稳妥,否则到时候就算有什么,表姐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嫁过去了。
她不想表姐受委屈。
所以即使明白今日这些话依她的身份本不该说也都说了。
赵氏这才明白徐嘉怡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纵然他们极尽的宠着一一,可不知怎的还是养成了一一这敏感的性子。
这些想法也不知道在她心里埋了多久了,那日偷偷去万安堂,也是担心自己的表姐所托非人,想要亲眼瞧一瞧吧。
这孩子,向来都是考虑他人比自己多。
赵氏忽然有些心疼的拉着徐嘉怡的手,“一一,人的确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也不用对它耿耿于怀。你要学会从中汲取经验,触类旁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是要不得的。”
“我明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舅母要这么着急的将婚事定下。”徐嘉怡说着垂了脑袋,“表姐才刚刚及笄,尚书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
王云绣轻轻握住了徐嘉怡的手,冲她笑了笑。徐嘉怡反握住她的手,“表姐,我不是想要搅合你的婚事,我只是担心……”
“我明白。”王云绣笑着摸了摸徐嘉怡的头发,“我都明白,你我姊妹,何须多言?”
两人相视一笑。
为何要这么着急应下,这一件事情赵氏并没有和两个女儿说过,可她心里却是火急火燎。
要说为什么,还与那日长公主设赏花宴有关。长公主那日留了她说话,暗示过自己,她是有心思将王云绣指给三皇子或者四皇子的。
宫中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赵氏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去受苦。
皇上虽然如今正当壮年,可好几位皇子都已成年,太子之位又一直悬而未决,几位皇子皆是互不相让,明争暗夺。朝廷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赵氏是不想自己的女儿掺和进去的。
所以当即找了个理由,说云绣已经在相看人家了,虽还没有定下,可两家已经是心照不宣,只待走后面流程了。
长公主这才略带遗憾的放了她回府。甚至她还看出来长公主是更有意一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提。
话既已经说出了口,赵氏一回府就将之前一直犹豫未决的钱枫纳入了备用名单,当即就找了钱氏说明想要见一见钱枫再做决定。
如今双方都瞧着不错,赵氏也是下了心思打听了的,钱枫的确是个不错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氏想要尽早定下来的原因,是怕自己晚了,到时候宫里来了旨意就无力为天了。
“此事我自有我的打算。”赵氏摆了摆手,看着两个小丫头并不想将原因告诉他们。
看了一眼王云绣,一脸认真的询问道,“云绣,你再认真的想一想告诉母亲,你愿意嫁给钱家二郎吗?”
钱家二郎就是钱枫。
“嗯。”王云绣羞红了一张脸,细弱蚊蝇的应了一声。
“那就好。”赵氏心下稍松,“不过今日我有一个道理要告诉你们两个。一一,你并没有见过钱枫,为何对她有偏见?”
徐嘉怡抿着嘴唇看着赵氏,就见赵氏继续说道,“我们每日都要见不同的人,有些人却是只听过他的名字并未见过真人,只能从外人传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形象。那我们要如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虽是女眷,但每个人的身份不同,我们对其的态度也不相同。如肖雪儿,她虽行事不耻,但依旧能够在圈子里如鱼得水,你们可知为何?”
“大舅母的意思是?”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看着赵氏。
王云绣也是一脸迷茫的抬头看着赵氏,“所以母亲的意思是要学会区别对待?便是不喜也不能显露出来。”
“没错。”赵氏点了点头,“当你的身边的人越多时,你所需要维护的人际关系也就越复杂,你就越不能简单的将他们一视同仁,区别对待才能保持平衡。”
见两个丫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赵氏直接举了个例子,“当初陈萱那丫头也被他们传得极为不堪,你接触了一番之后,以为如何?”
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睁着眼睛看着赵氏,有些不太能懂她的意思。
王云绣看着徐嘉怡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萌样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母亲虽是在教导一一,何尝又不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
徐嘉怡歪着头想了想,“我原以为陈萱是个莽撞冲动的,可实际接触以后才发现她虽然冲动,可做事前也会衡量利弊,行事也让人拿捏不出丝毫错来,叫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错,这就是陈萱的能力。当你新到一个环境或者新认识一个人时,凭借第一印象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道听途说,很难对一个人进行判断。你要做的应该是一点点的去接触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赵氏认真的看着王云绣和徐嘉怡两个小丫头,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要相信别人的嘴巴,要相信自己的心。但更重要的是,做事不可太满,需得留三分余地。”
“如肖雪儿这般过河拆桥人,不过是作茧自缚,迟早会自讨苦头。你们虽然心里不喜她,但也不可如她一般对她落井下石,若如此,你们与她又有何区别?捧高踩低,落井下石,都是小人做法。”
赵氏一提起肖雪儿,徐嘉怡和王云绣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皆是想起了长公主赏花宴上的那事儿。
两人脸色僵硬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徐嘉怡嗫嚅着看了一眼赵氏,见王云绣对自己微微摇头又住了嘴。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大舅母的意思了,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孩子!”赵氏被徐嘉怡的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话虽是粗俗了些,可意思倒是没错。瞧着外面天色已经渐晚了,赵氏也不好久留,派了身边的赵嬷嬷送徐嘉怡回嘉禧园去了。
翠云提了灯,瞧着徐嘉怡有些严肃的面色,小声说道,“姑娘,奴婢有一事不太明白。”
所有人都有一个奇怪的脾性,那就是对丑陋肮脏的事情比对那些美好的事情更有兴趣,尤其是燕京城的这些人。
谁家出了什么丑事,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要无关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会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殊不知有一日或许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热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徐嘉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听了翠云的话不由得抬眸,“嗯?”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喜欢捧高踩低,落井下石?”
“因为人们总喜欢用他人的不幸来衬托自己的幸运,以他人的不洁来衬托自己的高洁。”
翠云恍然大悟。
回了嘉禧园以后,徐嘉怡躺在床上思索着赵氏今夜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