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徐嘉怡养成了这么一副有些病娇的性格,完全是因为尚书府里的人都愿意宠着她。而那敏感的性子,完全是与她自身的经历有过。
徐嘉怡只觉得眼皮跳了跳,出声说道,“香巧姐姐,这些银票拿一千两银票出来预备着在路上的花费,剩下的银票多分几个地方放。”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狡兔三窟她还是懂的。
这边刚处理好银票的事儿,外间翠云就进来了,“姑娘,陈姑娘送的那些东西,可都要一并带去边关?”
听到这话,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徐嘉怡只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陈萱是从哪儿收罗过来的,什么冻疮膏,护手霜,匕首,痒痒粉之类的,各种各样堆了好大一箱子。
徐嘉怡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带着吧……”
盖上红盖头以后,徐嘉怡最后是由大表哥王凌亲自背着送上花轿的。
虽然视线被盖头阻拦了大半,但徐嘉怡还是眼尖的从缝隙中看到王凌的眼睛红了,心下也忍不住难受的红了眼眶,早已经忘记了喜婆当时的交代,眼泪无声的从眼角大颗大颗的滑落,将妆容都晕染花了。
尚书府里的几个女人们都是哭得眼泪汪汪,爷们也是红着眼眶瞧着徐嘉怡一袭嫁衣上了花轿,然后被轿夫抬着在一阵阵喇叭铜锣声中渐行渐远。
待出了城门以后,徐嘉怡便让轿夫先找个驿站稍作歇息,一来需要将妆花了的脸重新补妆,二来换了一身轻便的百褶如意月裙,这才转乘了马车。
香巧和翠云、元香三个也一同跟着坐在了马车里伺候徐嘉怡,瞧着有些倦意的徐嘉怡,香巧掀了马车门帘往外头低声吩咐了一句「马车行得慢些,别颠着了姑娘」之后才又回了马车里,看向徐嘉怡道,“姑娘,您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么一大上午应该也累了。”
“嗯,你们也小憩一会儿吧。”徐嘉怡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没走之前徐嘉怡倒是想过这一路上可能不太好过,毕竟几乎要一个多月都在马车上,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想着马车里已经提前铺好了上等的厚褥子免得磕人,坐起来也能舒服些。
可这天儿已经是四月了,越往后走天气越炎热,坐在这厚厚褥子上面犹如坐在了火炉边,热的人心里烦躁。
徐嘉怡的日子并不好过,虽是已经准备妥当了,也仍然有诸多不便。
虽然走的都是官道,车夫也已经尽量行的稳当了,仍然抵不住路上的颠簸。
这一个月以来徐嘉怡几乎每日都被颠得七荤八素,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
刚开始时候徐嘉怡还能偶尔在马车里喝喝茶看看书,闷得慌了便拿了元香和翠云两个打笑两句,日子过得倒也欢快。
可越往后便越觉得身子不舒服,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的躺在马车里休整,心里祈祷着这马车的生涯尽快结束。
不仅是徐嘉怡,连香巧他们几个也是一样,整个人都蔫蔫的。
幸亏姑娘体贴她们让他们一路上都坐在马车里,否则这么一路下来,她们小命儿都快没了。
马车一路到了边关的常州的一处驿站才停了下来,今儿个他们便要在这里稍作调息,等明日直接从这驿站出嫁。
徐嘉怡他们早先就派了人在前头去报信,说了她们大概抵达的时间,所以她们还没到,安平侯府也早就已经有人在这处驿站候着了。
见着了徐嘉怡她们抵达皆是围了上来行礼问安,再说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
常田便是这次来接待徐嘉怡的领事人,也是安平侯府的管家,奉了楚老太爷的命令亲自等在这里的。
打发了身后带过来的府兵去帮忙将世子夫人的嫁妆抬进驿站中,自个儿则是去了徐嘉怡下榻的房门外候着,等着未来的世子夫人召见。
虽说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可这夫人是皇上赐婚的,早叫晚叫都一样,见府兵们叫「世子夫人」徐嘉怡没有阻止,常田也就「世子夫人」的唤上了。
香巧伺候着徐嘉怡梳洗了一番,又重新上妆了之后,才将常田迎了进去。
常田进了内室以后秉承着非礼勿视的习惯,埋头先向徐嘉怡请安,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后,才说出了自己要来求见的原因,“世子不在常州。”
这一路上徐嘉怡设想过无数次个问题,也想过再见到楚长风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况,他会不会不愿意娶自己?
看到自己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安平侯府的人都好相处吗,会不会为难她?
只是没有想到,楚长风根本没在府里,甚至都没在常州。
知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徐嘉怡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欢喜还是失望的。
楚长风不在常州,就意味着明日他也无法来接亲了。不过下一秒她就忽然想到,自己会不会是唯一一个成亲当日连新郎官都没有的新娘子?!
这事儿若是让外祖母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心疼她呢。
想到外祖母,徐嘉怡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她有些想念外祖母他们了。
这还是自她小时候被接回尚书府养着以后,第一次离开他们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香巧站在徐嘉怡的身后,见徐嘉怡好半晌都没有回答有些疑惑,难不成姑娘是故意想要给安平侯府的人一个下马威?
她可看得清楚,对面来报信的管家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看着就尴尬得厉害。
这样可不好,姑娘都还没进门就这样得罪了管家自是不好,遂暗中给徐嘉怡使了一个眼神,提醒她该见好就收了,别将事情弄得太僵了,以后在安平侯府也不好行事。
只是徐嘉怡完全在走神,压根儿就没接收到香巧的信号。幸亏站在一旁的翠云看见了,伸手扯了扯徐嘉怡的衣袖小声唤了一声,“姑娘,常管家还等着您回话呢。”
听见翠云的声音,徐嘉怡才回过神来,有些懵然的看了一眼常管家,一瞬间脑海里就回想起了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了,充满歉意的朝常田笑了笑,又问了一句,“那不知明日安平侯府是派谁来接亲?”
“回世子夫人,老太爷吩咐了,让老奴护送您回安平侯府。”
常田垂眸恭敬的回答道,自是也看出了徐嘉怡并非有意为难自己,所以态度也比较好。
若是有特殊情况新郎官不能到场的,也会由新郎官的兄弟做代表来接亲。
但想着安平侯府就楚长风这么一个独苗苗,自然也没有其他兄弟来替他接亲了,总不能让楚老太爷这个做父亲的来替他接亲吧?
所以常田的这个回答,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徐嘉怡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表叔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常田虽是知晓徐嘉怡和楚长风之间还有一层表叔侄的关系在里面,可骤然听到徐嘉怡唤「表叔」也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第九十一章 嫁进安平侯府
“小的不知。”常田垂眸应道。
徐嘉怡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她。不过他既说不知道,那她也不想再追问了,只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
“老太爷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受不得吵闹。所以到时候喜宴是摆在安平侯府前院的,希望世子夫人能理解。”
常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徐嘉怡的脸色,见她并不没有不悦心里却是对她多了几分喜欢,顿了顿又道,“世子不在府里,所以喜宴上的其他礼节也是一切从简。”
徐嘉怡轻轻点了点头,“有劳常管家特意来告知。”
送走常管家的时候,香巧还特意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给常管家。常管家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香巧,倒也没有推迟就收下了。
香巧转身回了房间以后发现徐嘉怡还坐在位置上发愣,打发元香和翠云两个丫头去铺床以后,香巧走到徐嘉怡的身边小声说道,“委屈姑娘了……”
“没什么好委屈的。”徐嘉怡略摇了摇头,“安平侯府的态度摆得这么好,不会故意拿这事儿来给我们下脸子,表叔应当是真不在府里。”
虽然传进燕京城里的都是捷报,但越靠近常州,徐嘉怡就越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肃穆感。
这里的人不如燕京城那般奢靡享受,但其繁荣昌盛的景象却是不输给燕京城的,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荒凉。
当然,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楚长风。
楚长风既不在常州,那定是又忙着做什么正事去了,总不能是躲着不肯见她吧?!
“可……”香巧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见着徐嘉怡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有些累了,今儿个让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香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伺候着徐嘉怡睡下以后,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翌日天还没亮,徐嘉怡就被喜婆以及香巧他们几个从床上拖起来了,换上了出燕京城时的那套大红色的嫁衣,打着呵欠坐在床榻上等着吉时到,安平侯府那边的人来迎亲。
昨儿个已经说好了今日楚长风不会来,所以没见着新郎官众人心里都没觉得奇怪。
不多时时间就差不多了,徐嘉怡头上覆上了红盖头,只能低头从红盖头的下方看清脚下的路,由着香巧扶着送上了花轿。
花轿一路摇摇晃晃,喜乐吹打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端坐在花轿之中的徐嘉怡虽面无表情,可捏紧了的双手却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过了今日,便再也没有什么户部尚书府的表姑娘了,有的也就只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了。
花轿在安远侯府的正门处才停了下来。
徐嘉怡坐在花轿里既不能掀了轿帘去看现在到哪儿了,也不能出声问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只能根据外间不时传进来的几句说话声推测当前的位置。
感受着花轿骤然停了下来,徐嘉怡的心不由得紧了紧,猜想着安平侯府怕是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耳边传来了常管家的声音,“世子夫人,该下轿了。”
徐嘉怡扶着翠云的手下了花轿,因着头上覆了盖头,所以除了能垂眸看清自己的脚尖以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翠云和元香两人微眯着眼抬眸看了一压府邸前的牌匾,「安远侯府」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这字不似燕京城里的世家大族的府匾那般总是规规整整,反倒是龙飞凤舞的颇有几分洒脱之意。
恰如这张狂豪迈的边关。
侯在安远侯府门口的一个嬷嬷当即迎了上来请安,先是对徐嘉怡说了好几句恭维吉祥讨喜的话,然后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姓花,是楚长风的奶娘。
徐嘉怡隔着红绸看不清花嬷嬷的脸,但听声音也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闻言略点了点头。
“花嬷嬷。”香巧福了福身,带头先向花嬷嬷行了一礼,这是姑爷的奶娘,那他们自然应该给她这份体面的。
这位花嬷嬷长得十分圆润,再加上如今眉开眼笑的打从心眼儿里露出的欢喜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儿。
看起来,这位花嬷嬷应当是个好相处的,香巧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
“不敢当,不敢当。”花嬷嬷忙避开了香巧的礼,然后这才满脸笑意的朝徐嘉怡说道,“瞧我都高兴傻了,竟是让夫人您在这儿站了这么半晌,真是该罚。夫人,喜房就设在枫园,奴婢给您带路。”
一群丫鬟婆子拥着徐嘉怡进了喜房以后,便都留在了院子外并未跟进去。
眨眼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香巧、元香和翠云三个小丫鬟跟在身边。
门外倒是有两个小丫鬟站着的,不过因着不熟悉的原因也只是远远的侯在门口,并未进屋里来。
徐嘉怡从驿站到安平侯府,坐了几乎一整天的花轿,香巧见着她几乎直不起来的腰就心疼得厉害,想要说些什么又顾念着门外的两个小丫鬟又咽了回去。
常管家所说的一切从简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十分简单。
不仅仅是无需拜堂,给长辈请安行礼,包括后面的饮合卺酒以及闹洞房也不会有了。
原本昨儿个还不觉得委屈的,这会儿却忽然有些失落了,对楚长风也多了几分埋怨在里面儿。
一辈子仅有的一次出嫁,竟是这么惨淡收场。
明明嫁进安平侯府来做正头娘子的,如今倒像是个妾室一般叫人送进喜房来了。
因着没有新郎官,这只能由新郎官掀开的红盖头自是没人敢去掀开。
徐嘉怡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犹疑着要不要将头顶上的红盖头掀开。
在床榻之上坐了一会儿,徐嘉怡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抬手将盖头给掀开了,她总不能就真这么坐一晚上到天亮吧?!
盖头一掀开,房间里的摆设直接就映入眼帘。正对着床榻的方向的烛台上燃着一对红色的喜烛,正摇曳着光影。
除此之外,墙角边上竖着几个大衣柜,还有梳妆台以及桌子等实用的物什,除此之外其他花里胡哨观赏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个武将。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想着,这屋子也太空旷了吧,约莫着那梳妆台都还是为了她这个新出炉的夫人特意搬进来的。
打量完之后,徐嘉怡只觉得身子有些僵硬,略活动了活动身子,就感觉到屁股被磕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床上也应景的放了花生桂圆等物什,不由得噎了一口气。
“姑娘……”翠云张嘴唤了一声,这话刚一出口忽然反应过来徐嘉怡如今是已经出嫁了,「姑娘」的称呼自然是不能再用了。遂连忙改口道,“夫人,你先喝口水。”
接过翠云递过来的茶盏,徐嘉怡将里面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
瞥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有些诧异的晃了晃神,“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香巧柔声回道,“夫人,不如先将妆发卸了,梳洗一下?”
“嗯。”徐嘉怡轻应了一声,起身往梳妆台旁边过去。香巧见徐嘉怡没别的事儿以后便叮嘱了元香和翠云两句,向徐嘉怡说了一声,自个儿出去外头打理从驿站送过来的徐嘉怡的嫁妆去了,看看他们可有将东西摆放妥当。
翠云则是手脚麻利的先将徐嘉怡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手钏取了下来,还有头上簪的那些金钗珠花那些也一并取了下来。
既是要卸妆发,自然少不了要用水,而且徐嘉怡今儿个累了一整日,定是要沐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