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时间,徐嘉怡的额头上就已经密布了一层冷汗,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花嬷嬷端了一碗绿豆汤刚一进门就瞧着了这一幕,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绿豆汤搁下,急行过来扶着徐嘉怡,“夫人,您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一边说着,一边低声让外头的丫鬟赶快去请大夫。
徐嘉怡咬着嘴唇伸手拉住了花嬷嬷的手臂,本想出声说什么可小腹的疼痛让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花嬷嬷知道这是让她不要去请大夫的意思,可瞧着徐嘉怡这幅模样,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听命令了。
好在没等一会儿之后,徐嘉怡就感觉阵痛过去了,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瞥见花嬷嬷担忧的目光,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应当是小日子快来了。”
她的小日子每个月都不准,甚至有时候两个月才会来一次。
每回来之前都能让她疼上好几天,而那几天更是时不时的疼得她睡不着觉。
外祖母和舅母她们知道以后,还特意请了燕京城里有名的大夫来替她诊治,大夫都说是她体寒的缘故,所以这几天是要比常人难受些。
不仅如此,甚至还可能在孕事上也比较艰难,不过这个事情大夫是偷偷和赵氏她们说的,徐嘉怡并不知晓。
大夫虽然开了不少药方,但也明说了这药的用处不大,只能缓解。
最主要的还是要靠慢慢调养,注意小日子前后的保暖,还有不要吃生冷辛辣的食物,能减轻些痛楚。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药喝了一大堆,可也没什么作用。
每月的这几天依旧是痛不欲生。
不过喝些红糖姜水、红枣桂圆枸杞汤之类的倒是能够缓解一些,若是有暖手炉放在小腹上暖着也会好受些。
不过暖手炉也只在冬天里的时候才用,如今还是七月份天正热着呢,再用暖手炉岂不是能将人热化了。
花嬷嬷知晓以后内心里倒是放心了些,还好不是其他什么紧急病症。
不过见着徐嘉怡痛苦得冷汗直冒依旧心下着急,恰巧这会儿听见花嬷嬷焦急的声音急匆匆而来的香巧几人也到了,这几个都是伺候夫人长大的,到底比她了解一些。
香巧一进来瞧着徐嘉怡的脸色就猜到了,忙吩咐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元香道,“元香,去让厨房熬完红糖水过来。翠云,快去灌一个汤婆子过来。”
元香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出去了。
花嬷嬷和香巧两人则是一人一边,一左一右的扶着徐嘉怡躺到了床上去了。
徐嘉怡躺着也觉着难受,干脆让香巧扶着自己坐起来,背靠在床头上坐着,将小腹蜷缩在一起,倒觉着好受了些。
热水壶里正巧有热水,汤婆子倒是灌得很快,不一会儿翠云就跑了过来,拿了毛巾搭在徐嘉怡的小腹上,将汤婆子塞在了毛巾上面。
隔了毛巾倒不至于烫伤了徐嘉怡的肌肤,但翠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夫人,您若是觉着烫就将汤婆子拿开一会儿,别烫着您了。”
徐嘉怡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再一次密布了一层汗水,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疼出来了。
捂了有一会儿了,香巧便将汤婆子拿了出来,坐在了床榻边上,轻轻的替徐嘉怡揉着小腹。小腹暖烘烘的,又被香巧这么轻揉了一会儿,倒是好受些了。
花嬷嬷在一旁替徐嘉怡擦着脸上的汗水,满脸担忧,“夫人痛成这样也不个法子,不然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花嬷嬷,我们也不是不想找大夫来,只是夫人这症状也许久了,在燕京城的时候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都找了许多名医来诊治,老爷甚至连宫里边的太医都请过了,也没什么用。只能开些药方缓解一二。”
“不过夫人以往虽然也难受,但也没有这么严重啊……”翠云蹙着眉头出声说道,猜想着可能是最近天气炎热夫人没休息好的原因。
“红糖姜水来了!”元香端着一碗滚烫的红糖姜水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先搁在了床头柜上,烫的手指头都红了。
徐嘉怡看着有些心疼,“翠云,那匣子里有清凉膏,给元香涂些。”
“我不碍事,夫人您先喝些吧,红糖姜水就要趁热喝才有用。”元香摆了摆头,叮嘱着徐嘉怡说道。
徐嘉怡看了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红糖水,侧着身子过去一勺一勺的舀着喝了。
一整碗喝完了以后,徐嘉怡不仅小腹暖暖的,脸上也是红润一片,额头上更是因为燥热再一次密布了一层薄汗,身上的衣裳也近乎湿透了,黏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花嬷嬷自是见了,忙让丫鬟们有趣打了盆热水进来,伺候着替徐嘉怡擦洗了一番。
原本最好是沐浴才是最舒服的,只是瞧着徐嘉怡有气无力的模样,花嬷嬷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了擦洗,末了又伺候着徐嘉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徐嘉怡没说几句话整个人就蔫蔫的,神情倦怠的斜靠在床头上,手里拿了本话本翻看着。
“夫人好好歇着吧,就先别看话本了。”翠云瞧着徐嘉怡的脸色忍不住出声说道,“不然让奴婢念给夫人听?”
第一百零五章 体寒的毛病
“瞧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我没什么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徐嘉怡抬眸见着众人面目忧愁
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摆了摆手出声说道。
正说着呢,就感觉小腹又阵痛了起来,徐嘉怡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下来,苦着脸捂着小腹等着阵痛过去。
花嬷嬷见了将刚刚说的话又提了一遍,“夫人,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来吧,不然奴婢这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踏实。”
徐嘉怡抿了抿嘴想了想,到底是点了点头。
花嬷嬷也是一番好意,她实在是不好拒绝。更何况找个大夫来瞧瞧也好,以往小日子前她虽也是腹痛难忍,但就如翠云所说的一般,从没有这么严重过。
太医虽不能根治她体寒的毛病,可开的药方还是能缓解一二的。这么多年喝下来虽不能根治,但也不至于这么疼痛难忍的。
花嬷嬷应声出去了,不多时就将常州里医术最为高超的范大夫给请进来了。
一番把脉以后,范大夫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夫人的腹痛这是体寒引起的,我先开个药方,喝了应当就会好些了。”
范大夫沉着脸出声,正欲转身去写药方,却听得旁边一个小丫鬟出声说道,“范大夫,我们这也有个药方,是夫人一直都用着的,您瞧瞧再用您的药方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医药上面的事情最不能马虎,若是两味相克的药一起用了对身体也不好,翠云这么说一是想要范大夫若是再开药方的也注意些,二是想要让范大夫看看这两种药方到底哪种比较好,选其中一种就行了。
翠云说了就去旁边的梳妆台的木匣子里拿了一张干爽整洁的纸张过来递给范大夫,范大夫低首瞧了,连连点头,“这药方瞧着是比我开的药方还要恰当一些,夫人继续用这药方就好,倒是我班门弄斧了。不知姑娘这药方从何而来?”
“是太医开的。”翠云回道。
范大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低头将那药方记了记,打算回去之后再默写下来仔细探研一二,这才递回给翠云收着。
这药方的用量和用药比自己的要直接有效得多,而且用的都是没有毒性的药材,便是日日吃着都对身体无害的,相比起刚刚自己要写的那个药方,实在是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以往他还对自个儿的医术沾沾自喜,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还需要好好学习才是。
徐嘉怡见了略略颔首,轻唤了一声「元香」。元香当即知意,拿了个荷包塞到了范大夫的手里,含笑出声,“多谢范大夫走这一趟了,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
“这……”范大夫推辞了一二,最后还是收下了。
“奴婢去送送范大夫。”花嬷嬷回头朝徐嘉怡笑了笑,跟着范大夫出了房门,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范大夫,你跟我说句老实话,夫人这体寒的毛病能不能治?”
范大夫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转回视线看向花嬷嬷,对上她期盼和信任的目光,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来。
世子夫人这体寒的毛病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而且听夫人身边的丫鬟的意思也说了,燕京城里的太医也无计可施,他这医术在常州虽算得上数一数二,可和太医相比却是差了好大一截的,如何能够有办法?
深叹了一口气,范大夫朝着花嬷嬷摇了摇头,“花嬷嬷,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医术浅薄,无能为力啊。”
花嬷嬷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虽早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劳烦范大夫亲自跑一趟了,不知我家夫人的这种情况,在子嗣上会不会也有影响?”
毕竟子嗣是个大问题。
老太爷就得了楚长风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的夫人是个不能生育的,世子瞧着对夫人挺好的,态度不好说,但被老太太和老太爷知道了,定然是要替世子纳妾的。
那到时候……
花嬷嬷简直不敢接着往下想。
“自然是会有一定影响的,但也并非没有几率。”范大夫点头应了一声,见花嬷嬷脸色不好看又宽慰了几句,“花嬷嬷你也别太悲观了,我瞧着夫人的身子被调养得的不错,怀上子嗣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只是孕期可能较常人痛苦些。”
何止是痛苦一些,若是一个没注意,一尸两命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知这几率有多大?”
做大夫的自然不会把话说满了,免得有什么意外自砸招牌,范大夫闻言思忖了一会儿出声说道,“大概有五成几率。”
五成。
那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嘛!
花嬷嬷暗暗在心里埋怨范大夫说话打官话,面上却是没有再追问了,送了范大夫出了枫园的院门,招手唤了个小丫鬟过来打算让她送着出府。
趁着小丫鬟还没过来,花嬷嬷看向范大夫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若是旁人向范大夫您打听,还请范大夫能保密。”
“这个你放心,保护病人的隐私,这也是我们做大夫的职责所在。”范大夫连忙说道,末了又叮嘱了两句,“不过以后还是让夫人少吃些寒凉的东西才是。”
楚老太太听说枫园这边请了大夫以后起先还没放在心上,直到听了丫鬟禀报说是徐嘉怡肚子疼,花嬷嬷才派人去请大夫的不由得怔了怔,在脑子里仔细的算了算日子,忽然眼眸闪了闪,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升腾而起。
莫不是……
楚老太太偏头问向一旁禀报的丫鬟,“大夫呢?可走了?”
“应当还没有……”
“你去门口守着,那范大夫出了枫园以后就将人请过来,避着人些,莫教人看见。若有人瞧着了,就说我身子不太舒服,让范大夫来瞧瞧。”
楚老太太叮嘱道,等丫鬟下去了以后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出去了一趟回来的姚嬷嬷瞧着都有些诧异,“今儿个老太太心情不错。”
楚老太太兴致冲冲的点了点头,将姚嬷嬷招手唤道了身边,低声将自己的揣测同她说了一遍。
姚嬷嬷看着楚老太太眼角眉梢的笑意,笑着扯了扯嘴角附和了两声,最后又忍不住试探着出声说道,“老太太,会不会是底下的丫鬟弄错了,夫人才进门几个月,没这么快就有了吧……”
“虽是才进门,可长风也同她圆过几次房,万一运气就这么好呢。这种事情哪说得准?等会儿那范大夫来了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楚老太太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面上的笑意却是收敛了些,暗暗在心里思考这事儿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好在底下丫鬟也是个得力的,这会儿子已经将大夫请了过来了。
楚老太太看着站在下首的范大夫,低声问道,“范大夫,听说我那儿媳妇肚子有些不舒服,急匆匆的叫了大夫来瞧。你刚从那边出来,我叫你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要问一声,嘉怡的身子要不要紧?可需要注意些什么?”
“回老太太。”闻言,范大夫的眸光闪了闪,低声回道,“夫人的身子并不打紧儿,只不过吃坏了肚子有些腹痛,底下的人有些不放心,这才请了我来瞧。我已经开过了方子,喝上两次就没事儿了,老太太您不必挂忧。”
“只是吃坏了东西?”楚老太太眉头微皱,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是……”
闻言,楚老太太就没心思再同范大夫在这里闲话家常了,挥了挥手示意姚嬷嬷将人送出去,自个儿则是意兴阑珊的回了隔间的佛堂礼佛去了。
这厢徐嘉怡的信送到了燕京城里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的事了,拿着信的赵氏欢喜得眉开眼笑,一溜儿的就将信送到了万安堂去,人还没进屋子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老太太,一一写信回来了!”
“真的?!信呢?”苏老太太眼睛里迸射出欢喜之色,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接过赵氏手里的信,拿信的手都在抖。
手里的信看着鼓鼓囊囊的就知道里面的写了不少,拆开来看果不其然厚厚的十来页的纸。
两人心里记挂着信,也没想着等坐下以后再慢慢看,反而是站在了屋门口就看起来了。
赵氏偎着苏老太太的身边凑上前去看了徐嘉怡信上写了些什么,看着她将在常州那边遇到的喜事一件一件的写下了说与她们听,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浅笑,待信看完了以后才发现徐嘉怡满篇都写了她过得有多好多好,半分不高兴的事情都没提过。
这个报喜不报忧的姑娘。
苏老太太眼睛都是红的,一手捏着信纸,另一只手则是去摸这熟悉的笔迹。
原本精神抖擞的一个的老太太,这段日子却是郁郁寡欢,一下子显露出些许老态出来。
赵氏和钱氏以及底下的几个小辈看着心里着急,但也只能从旁劝说着。
这会儿收到了徐嘉怡写回来的信,知道她过得好,老太太的心里也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