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什么?”易泓捻着胡须问。
“那个男子会不会是失踪已久的小叔?”易云柏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事...先不让你祖母知道,明日让管家带着钱袋去南山寺问问,找到那户人家探探情况再说!你今日受惊了,好好回去歇着,这事交给为父!”易泓满意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待人走后拿着画纸发愣。
“对了,你祖母可有看见那人的样子?”
“应当是没有,那男子脱了衣服救得孩儿,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何况那时祖母注意力全在孩儿身上,后面也是那男子一直带着斗笠看不清脸!”
“你下去吧!”
“来人,去把吴叔找来!”
不多时一头发稍白的中年人向易泓行礼,“大少爷您找我?”这么多年他还是依旧喊易泓的旧称,易泓也就随他去了。
易泓示意他免礼,将他叫到跟前把手里的画纸递给他,“吴叔,你还记得当年小旭的那个玉坠长得什么模样吗?你看看这个!”
吴叔原名吴通,自易泓父亲易老太爷在京都立府便在易家做管家,对于当年的事情是了如指掌,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但却不了了之,老太爷老年得子,谁知才一个多月便被人偷了去,老太爷到死都没见到这失踪的幼子,含恨而终,老夫人自那时起便落下心疾,日日以泪洗面,后在又常年礼佛不问府中大小事务,实话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容氏谋反,场面那么乱,孩子活下来的几率很小,可老夫人坚信他活着,隔三差五施粥赠药,捐献香火,还在南山寺给供了一盏长明灯,可见执念。易泓也是孝子便随她去,只要母亲宽心就好。
“这...这不是...小少爷的玉坠?没错!”吴叔颤抖着手,又细看几遍连连点头,“当年是老爷挑的玉料,定的图案,我亲自去盯工打造的,这图案我这辈子不会忘!怎么,老夫人最近又想起小少爷的事了?”
易泓拉着吴叔的手腕,诚恳地说,“我正要与你说这事,今日救柏儿一男子脖颈上就挂着这个玉坠,刚刚柏儿画给我瞧的,他小时候我曾给他看过这个玉坠的图,这玉坠的事情除了咱们几个没多少人知道,就是当年也只是说孩子身上有胎记还有证明身份的玉坠!图案则是模糊的!吴叔你也知道如今易家树大招风,这人究竟是真是假,还要劳烦您替易家走这一趟,试一试那人!”
“好,既然这事有苗头我便去瞧瞧,万一真是小少爷如何?告诉老夫人?那其他三房如何看待?”
“如若真是,这事我自会处理!眼前的事还要拜托吴叔明察秋毫!”
“老奴自当尽心竭力,查明真相!”
两日后试器赛比试现场
“四殿下,那大晟来的盛箜他不知拿的什么兵器,长得像锏,将咱们准备的兵器都打断了!”
第十四章
那四皇子伸手给了那人一巴掌,怒斥,“混账,这就是你们给本王找的稀世奇兵,一群废物!这不是丢我大凉的脸!”
他站在二楼看台看着那底下的人叫嚣着,将怒气全都发向下人,狠狠的在栏杆上捶了几拳。若是当年云不语不死,那稀世奇兵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哪里需要怕这等宵小,只是让他打造个兵器,就自焚,这是哪门子的大师。
“你们大凉如此人才如此贫瘠?连个像样的兵器都造不出来!笑话!”
却忽然有人跳上台去,拔出双剑,恭敬说道,“镇抚司,魏仕文请赐教!”
心里却想的是,刚刚是哪个王八蛋把自己给推出来的抗罪,于千户他自己怎么不上,就拿着他的兵器霍霍是吧!既然得了令,只能硬着头皮上。
盛箜坐在台下,细看那少年拔出双剑,不由得赞叹一句,好剑,剑锋伶俐,剑声清脆,舞剑之声干脆利索,空耳幽冥,造剑之人必是内行人,何况还是双剑,更是让他瞧的目不转睛。
两兵交锋,那锏一转上面空铃,半晌才停下来,那持锏的人武功比不上魏仕文,全靠着兵器在撑,他瞅准时机,拿着锏向魏的剑上狠狠敲去,魏转身挽了个剑花,错过了那锏,锏一下子劈在地上,木质的擂台当即被砸出个大坑,魏仕文见状,赶忙轻点脚步往一旁的柱子跑去,那人又持锏劈下来,将柱子劈成两半,魏仕文庆幸自己跑得快,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要是自己的剑挡着,不知道能不能抗住,那人又冲了过来,魏退无可退,只好双剑交叉死死抵在面前,台下的盛箜、台上的皇子、公主们屏住一口气,都跑到栏杆面前看去,五公主坐在姜皇贵妃面前,只是拽着手帕闭着眼不敢看。
啪!咔嚓!擂台塌了!那人的锏还没劈到魏仕文面前,连人带兵器掉进坑里去了,反而站在柱子上的魏仕文毫发无损,他抬眼看去,挽了剑花收剑入鞘,飞身到那坑口,叉着腰站在坑口喊,“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救...救我!”那人趴在地上,手里的锏被打飞到一旁,似乎被倒下的柱子压到腿,血流不止大声喊救命。
“快快快!救人!”大晟使臣一看,连忙招人去救自己的属下,接连看了魏仕文好几眼。
“尊驾就是贵国五公主的驸马魏仕文?”使臣本来是求婚使,这半道就变成使臣,这抢了公主的男人就在眼前,如何不恨,咬了咬牙随意拱手说了句,“这场是我们输了,技不如人,不过这只是小小比试罢了,日后还请赐教!”赶紧上去看自己属下伤情如何。
魏仕文连连后退,给几人让出地方,正准备回去复命,却看见之前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中年男人把自己给拦下,他盯着魏仕文腰间别着的双剑两眼放光,兴奋地问,“这位兄台,你这兵器可有名字?”
“无双!”魏仕文见来人恭敬,也礼貌的回答。
“可否借我瞧瞧?”他说着便想伸手去碰。
一旁的女子却拦着他叫了声,“表哥!这是大凉的驸马!”
那人止住动作,皱眉无奈地点点头,随即又说,“下次可否请你赐教?在下想领教你这无双!”
那女子带着面纱微微屈膝,歉意道,“五驸马,我家表哥是剑痴,喜欢研究各式兵器,见到你的兵器心生欢喜才直言不讳,莫要介意!”
“无妨,无妨!随时恭候!”魏仕文打着哈哈离开。
坐在台上的五公主听见擂台塌了,驸马胜了那一刻,绷直的身子稍稍放松,轻轻舒了口气。
姜皇贵妃端着茶杯,看了眼五公主攥在手里的帕子,掩下笑意,夸赞道,“韵贤,看来你给自己寻了个好驸马!倒是没料到五驸马武功如此了得,那大晟的兵器屡屡胜出,此刻大败,算是为大凉扳回一局!”
二公主却讥讽道,“整日舞刀弄剑的,多粗俗!”
五公主却坐不下去开腔道,“舞刀弄剑又如何,□□马上定天下,哪个不是文武双全,何况我家驸马上月里文试第一,也是二驸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身子的好!”
“你!”
姜皇贵妃开腔帮手道,“好了,你们少说两句!拈酸吃醋的做什么!”
“姐夫,刚刚你看见了吗?他们的兵器!”魏仕文复命回来后跑到场馆角落去找了正在默默观赛的陆云。
他好不容易跟董穆青请了假来看这兵器比试大赛,这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这次的比赛允许百姓参观,但刀剑无眼后果自负,也吓退了许多人。陆云自开场起,挨个擂台看了个遍,可是过足了瘾,更是把大晟那个锏制式的武器细细观察着。
陆云点点头,揣着手指了指,“看见了!那东西蛮厉害的,不过...”
“不过什么?”魏仕文倒是好奇!
陆云掏出手,拿了个竹枝在地上划着草图,边画边说,“那个东西我也做过,不过我用的是铁,他是玄铁,比我的好十倍,比我做的轻还耐用!能更精确知道对方兵器的弱点,一击必中!比我的眼睛更准更快!刚刚若是他的锏打到你的双剑,必定有损伤!你的剑所用原料,是我将黑风寨山贼所用的双刀融了加以改造,更韧更薄,轻巧又好用!”
魏仕文就知道陆云一提起武器就滔滔不绝,抓紧问,“那可有破锏之法?”
“这个...”陆云摸着下巴思考着,眉头锁到一起,从来都是做兵器,如今叫他破解,倒是没想过也没做过的路子,他靠在墙上,连连点头说,“等我回去想想,这制作兵器颇为复杂,我虽拿手,但没有器材,你若是和他碰上尽量先躲!这东西虽然轻,但若使他的人力气大,它的破坏力自然也就强!但只是区区一个锏,会有办法的!”
他说完和魏仕文道别,脑子里想着那锏的模样,又想着今日看过的兵器,边走边想着什么。
知味馆
“掌柜的,拿些纸笔给我!”陆云说着,就去台子上拿纸笔,跑到屋里,研磨开来就在纸上写写画画。
董穆青这边忙完了才去看他,他今天去了一整天那个什么比试会,回来就坐在那儿写写画画的。
“这是什么?”董穆青看着纸上造型各异的兵器。
陆云格外兴奋,接着画着,边画边说,“这是我今个瞧见的那大会上各国的兵器!有的好有的不好,有的见过有的却是新奇!”
见他做起自己喜欢的事情眼睛都放光的样子,又给他拿了几张纸,将他画好的晾在一旁,“你喜欢画就画吧!别让人瞧见就是!”
“我今日瞧见一个书上的兵器,听说是大晟的盛家家主做的,没想到能看见实物!我之前在山上也做过,可是做出来差强人意,还没我自己眼睛好使!没想到今日却能看见真的!”他越说越兴奋,拿着毛笔比划起来。
“可是那个大晟制器世家的盛家!听说家主盛箜还是皇亲国戚,今日的事情我也有耳闻,若不是那擂台塌了,仕文他能躲过吗?”董穆青边擦手边问。
陆云边画边说,神情极为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画,“嗯,说不上,那柄无双虽说已经把破绽做到最小,但若是长时对战,必定能找到漏洞,剑要是断了,就只能靠脑子了!”
“啊,那该怎么办?”
“等我画完这些,我再细想对付那东西的办法!我下山时候书都被我烧干净了,但都在我脑子里了!不要担心!如果真如你说的,那个叫盛箜的一定会在场,亲眼看着他得意之作打败每一个!”
董穆青有些奇怪地说,“对了,钱袋自己回来了!今个有个老人家说是易家的下人,家里收拾马车残骸发现咱的钱袋,来物归原主,又送了银钱我给拒了,他还想当面谢谢你救了他家少爷,我说你不在,他好像还满急切地想看见你!”
“见我?没什么人认识我,何况是小事,你才是救人的那个,不见也行!好了!”陆云画完最后一笔,地上、床上已经满是他的画作,董穆青则蹲在地上将干了的画收起来卷好。
陆云心里一暖,拿起牛皮纸卷上画纸扎好,拉着她的手有些抱歉地说,“你不生气嘛?我这慌了一天生意去看那些破铜烂铁的!”
董穆青当是什么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生气的,你既然喜欢便去做,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喜欢二字,你既然这么喜欢做兵器,不如去兵部,你可一展你的才华!”
陆云知道她又想赶自己走,自己死扛着这莫名的枷锁,有些生气地说,摊开了同她说,“我本就不喜欢那一套束缚才四处云游,下山之后本来想着是想逍遥人间,但遇见你,我觉得可以停下,你比较重要!可你老是推开我,小青,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既然选择了你,和你同生共死也是我自己选的,不论你是董穆青,还是谁,我喜欢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你!无论发生什么,我同你一起扛着,你能不能别那么好心,自私一次好吗?”
“可是我...”董穆青低着头看向远处。
她小心翼翼活着这么多年,早就难以安心,风餐露宿只求三餐温饱,一心翻案哪里想过自己该怎么过日子,又是怎么熬过这些年,整整十五年,这世道把人的心磨得坚硬,建起一道道铜墙铁壁挡着不让人靠近,像是乌龟缩在所谓的壳里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才能走到今天。
轻易说喜欢,说信任,对她来说太难太难!至少现在的她不敢也不愿,她就是这个性子,自己就算深陷泥泞,也想帮人一把,却一直拒绝别人的好意,配不上的东西又怎么去要,卑微自私着。
若不是那场大祸,她会是望京城里杏林世家佟家的二小姐,有父亲哥哥的疼爱,祖母的关怀,或许会看着大哥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有名的医手,又或许自己会和普通人家的小姐一般,交友、或许会带着家门医术走南闯北,济世救人,找一个相爱的人携手,平平安安地相伴一生!
也许轰轰烈烈、也许默默无闻,走完一个普通女子该有的一生。
可如今她已比大多数人幸运,她还活着,能全须全尾地活着,能靠自己去为佟家报仇,已是大运,又怎么敢奢求其他。
董穆青还在沉思,眉头皱到一起,陆云便知道她又钻牛角尖了,索性拉着她的手去看自己画的草图转移话题。“既然你没想好,咱们就不说了,你看看这个,今日比试场上的头号种子选手,它是用大晟独有的玄铁打造!你看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