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早点的李克乍一眼看见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又睡不着么?”
明心在沉睡醒来的那段时间,也许是因为睡得太久,又或是别的原因,经常性失眠,成天成天睡不着觉,要是修士还好,可她一个普通人,没有睡眠,会整个垮掉。
那一阵子,整个衍天宗都在愁怎么让她睡个好觉,甚至安眠的药丹都已经从东祁连山药宗求来了,但都没什么用,只有等她熬到精疲力竭才会痛苦地晕厥过去。
就这么一直过了三个多月,失眠的状况才慢慢好转,如今李克一见明心的黑眼圈如临大敌。
明心颓丧地打着哈欠,摆摆手。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而已。”然后从药柜翻出一枚丹药磕下,整个人又容光焕发起来。
明心抱起昨天准备好的庆贺礼物,又在李克带来的早点里挑出两样,一起带上,准备去燕纵的客居。
李克任劳任怨地跟在明心身后,心如滴血地看着天材地宝打造的剑鞘和剑匣,又看她手里还握着一直玉笛,颇有些好奇:“怎么还带着笛子?”
难道改变主意,要送笛子,不送剑鞘了?
那他得想想,改天要去炼器宗问问有没有办法把剑鞘里的材料重新分出来。
看着喜上眉梢的师兄,明心哪敢说实话啊,眼骨碌一转,道:“师兄,你怎么还跟着我啊?今天不是轮到你上论道课了吗?”
李克愣了愣,义正言辞:“昨天我已经上过论道课了。”休想骗他离开。
明心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语气惊讶:“是嘛?昨天?今天?师兄你再确认一遍吧。”
脚下的石子咕噜地滚了一圈,落进五行八卦里,在温润的阳光下闪出一道光泽,李克脚步一顿,眼神忽地迷茫了一瞬。
“确实是昨天。”
明心摇头:“我记得是今天,这样好了,我们去看看记录吧。”
然后率先拐道往议事堂走,李克不疑有他举步跟上去。
微风一摆,空旷的岔路口上,抱着贺礼的明心继续往前走,身后跟着的李克却突兀拐道离开。脚下的石子阵仿佛受不了力似的,炸碎开来。
*
夏日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进门廊,带出暧昧的光影。
客居里静悄悄的,明心从门边探头进来,精准对上燕纵的眼眸。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很黯,眸中幽深却仿佛能把人吞没,明心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燕纵淡漠地别开眼。
那一刹那,明心第一次在燕纵身上感受到排斥。
此前哪怕旁人看着觉得燕纵多冷漠,但明心从没有感受到冰冷的排斥,唯有现在,带着剑意,她竟有点不敢靠近。
她抱着贺礼挪了两步挪进门内,瞥见他身上已经穿好道袍。应该是早晨李医修来过,为他拆除绷带。
明心干笑了两声:“几天没见,你看起来好多了。”
燕纵霍地站起身:“承蒙关照,感激不尽。某今天就走。”
明心这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打包好了行礼。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行李,他身无长物带一身伤来,走时能打包的只有他的剑。
明心一下急了。“才好,要多休息才能全部恢复的。”
燕纵没接话,举步往外走。
一身冰冷的剑意和排斥扑面而来,明心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像是经历难过迷茫后,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在她没来的几天里,他终于逼迫自己做下某种决定,然后准备离开。
久违的情绪涌上心头,酸酸的,胀胀的,明心还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抓燕纵,却扑了一个空。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一个修士,哪怕身受重伤,也不是她一个凡人想抓就能抓住的,之前她能抓住,只是因为他像被抓住罢了。
明心瞪着他:“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生气我这几天没来?可是我在给你准备贺礼啊,你看。”明心将装着剑匣和剑鞘推进他手里,神色莫名地委屈,“你以前不这样的,我照顾了你这么久,虽说我也不是协恩图报的人,但你居然一句谢谢都不说。”
燕纵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剑鞘,整个人愣在原地。他觉得他跌进了深渊里,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欲,妄念,偏执和挣扎,都像恶鬼一样将他拖进更深的沼泽里。
别人不知道,认为他们彼此放过是双赢,明心不会死,他一个无情道也能更专注道法本身;可不是这样的,明心是他的起心动念,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道法本身,他们要他舍弃不是一段不合时宜的错误,而是他的全部。
以爱为名,剥夺掉他所有的生机,才能给明心一线生机。
梦里一身血迹的明心痛苦挣扎的身影闪现在脑海里,好似她濒死的最后挣扎,他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呀。
他可以不管旁人,但她是他以道心起誓要保护好的人啊。
明心看燕纵一动不动地望着剑鞘和剑匣,以为自己感动了这个木头人,有些小得意,“我可是花费了好几天时间呢,上面还镌刻了阵法,你看看你认不认得,不认得也没关系,就像开盲盒,等以后你用到了就会感觉到惊喜,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