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符,温和一点,要温和一点!我们是来谈判的!”
剑宗掌门像个老父亲一样,将不懂得什么叫有求于人的师弟拉扯开,又转向和蔼地看着明心,温声细语地补救:“小娃儿别怕,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有事相求。宗内那些传闻想必你已有所耳闻,你的师尊,也就是我的小师弟他身体不太好……”
在死亡边缘捡回老命的明心:“我……”拒绝。
崇明真君身后,归寂期大剑仙秦符携霜带雪的剑划出一点鞘,明心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咬牙切齿地:“……我、能拒绝吗?”
掌门一愣,迷茫地剩下半句话脱口而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想请你给他当个弟子……”
明心心态全崩,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燕纵这厮看起来就很不对劲,一个正道剑修搞禁阵就算了,重要的是他还有点大病,心态意识都在疯魔的边缘,动不动就拔剑,那是大乘期剑修的剑,给他当弟子能活几天?
这不是送菜嘛!
一身浩然正气的崇明真君眉头一皱,仔细想了半天,道:“这不太行,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会给你补偿的。”
他手掌一翻,一颗拇指大小的细白珍珠出现在掌中。“此为混元天珠,是我太虚剑宗传世的极品防护法器,一旦开启哪怕是大乘期修士都无法顷刻破开,若你答应救我师弟于水火,我便做主将它送给你。”
崇明真君叹息着将混元天珠郑重地放到明心手中,沉凝的语气带上岁月侵蚀。
“我小师弟入门早,六七岁还没开蒙就被师尊带回剑宗,在别人家孩子还在哭闹的时候他就独自一个人抱剑入定,晨晚锻体,风雨无阻。”
“他那时还小,没见过别人家孩子怎么过活,有烦闷也不擅长述说,出了事,也不晓得回来告诉师兄们,等到我们发现时他已经从飞升的问我劫上败退下来了。飞升之道万倾天雷,如不能成功飞升便会经脉寸断,他如今只剩境界,但一运剑,四肢百骸就痛如针刑。”
记忆如云海,几位不知年岁的真君们不约而同地回忆起记忆中的孩子,这是由他们师门一点一滴护持长大的孩子,他们是他的师父师兄师姐,同时也是他的父亲兄长姐姐。
“在师尊陨落之时,我们师兄弟几人都在师尊碑前立过誓,会一辈子护佑小师弟成长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如今,昨日已去,我们能帮他的,唯有尽力开解他的心结,减缓他的苦楚。”
四周萦绕不绝的剑鸣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太虚剑宗六峰峰主将她围在中间,目光慈爱,就像在看未来希望。
明心忍不住提点道:“话是这么说,但你们……你们就没想过问问他他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崇明真君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大剑仙秦符凉飕飕地说道:“燕纵他一向不爱说话。”
明心:“……”
明心:“万一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弟子陪伴呢?”
燕纵独来独往,院子都不许人打扫,一看就不是什么需要师徒情温暖的人。
重光峰峰主苏祁大胡子一颤,道:“那不可能,以前我们让他找弟子,他拒绝得斩钉截铁,如今他却亲自来说,还亲自帮你加入名下,点起弟子长生灯。”
弟子长生灯其实并不长生,它只是一盏简简单单的灯,不过加入了阵法,能让大宗门感知门下弟子存活状态,一旦灯灭就意味着弟子遇到危险,领了盒饭。
谁点起的灯,灯出事时便能第一个感知,大宗门弟子多,一般在入门时就会有掌事点灯,所以又称为守灯人。因为灯依照守灯人的修为高低不同,篆刻阵法等级也高低不同;篆刻阵法等级越高,能感知到的弟子状态、方位、危机就越清楚。
燕纵亲自点的灯,就意味着,以后她无论在那里出什么事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而她只要能苟住一时半刻,他都能从天而降给她续命。
明心:“……”
明心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前程往事就如同迷雾一样把她困住。她又一次,努力地将前尘往事一遍遍回想,将每一个细节都回忆无数遍,仍旧找不出与燕纵有关的记忆。
在记忆里,她的人生如此的简朴且咸鱼,燕纵为什么对她好到这样?
她觉得燕纵此人,一个无情道剑修,一个哪怕飞升失败都能将境界停在大乘期的人,这世上应该再没有一个无情道修士能比他更道心坚韧了,这样的一个人踢馆衍天宗根本不需要人质。
毕竟衍天宗只是一个画阵算命的宗门。
混元天珠不过拇指大,散着白色荧光,显出的那一刻便代替天光成为堂上唯一吸引目光的存在,明心愣愣地看着它,心口突兀地抽痛起来。
这她也不懂,她已经不知道重生了几次,以前的身体怕是骨头都销成黄泥,身体也换了几轮,为什么旧伤还能跟着落到现在的身体里?
第三峰花渺峰白虹真君看出明心的踟蹰,也不知是那根筋对接,顿时觉得说服有望,转手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套虹光纱衣。
“小姑娘,我这儿还有一件纱衣,是最擅织衣的飞仙阁阁主亲手织就,附上许多防护法阵,水火不侵,也送给你呀。”
说罢,也不管明心要不要,便强行挂到她手边,剩下四个真君纷纷依法炮制,没一会儿功夫,明心身上的法宝丹药,什么能隐遁千里的乾坤两仪旗,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生死玩笑丹,多得都要挂不住了。
明心木着一张脸,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多有价无市的宝贝儿,你们但凡拿出一个,卖到别的宗门,你们的弟子也不至于穷到连一个碎成渣的影壁还要拼起来继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