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她昨夜对自己的柔情蜜意,他脑中模糊地闪过一些片段,药是下在哪了呢?是那杯她亲口渡过来的酒中吗……
骗子,明明说了不再离开的,还不是又逃了。
他不该就这么轻易相信她的,他不会再甘愿踏入她的陷阱了。
若是等他找到她,他不会心软的,他会将她牢牢锁在身边,让她永远也别想离开他。
就算到时要亲手折断她的羽翼,他也在所不惜,毕竟他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而她只是利用他的信任一次又一次地逃离自己。
赵亦泽敛眸,神色是格外的平静,却像是风雨欲来。
“李宁。”他朝殿外高喊道,却发现声音意外的嘶哑,像是很久都没说过话一样。
李宁立即推门而入,消瘦的脸上满是惊喜,“皇上,您终于醒了。”
他现下只想着要抓住离开的沈离淮,没注意到李宁奇怪的表情,“阿淮呢?”
李宁见皇上一开口就是问那人,一时有些哑然,“皇……皇上,您不记得了?”
赵亦泽锐利的眸看过去,“不记得什么?”
李宁有些难以启齿,他无法想象皇上若是再次知晓,会是什么反应,“怀姑娘她……”
赵亦泽打断了他犹犹豫豫的话,“她已经是朕的皇后了。”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她依旧是他的妻。
赵亦泽黑沉的眼神盯得李宁头皮发麻,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低声道,“……她死了,皇上。”
“不可能!”
赵亦泽周身气势猛增,冰冷的眼睛质疑警惕地盯着李宁,肌肉绷紧,像是一只被触及底线,伏下身子蓄势待发的狼。
他们明明昨日才成的亲,她怎么可能今日就死了?
这一定是假的,她想死遁逃离自己,她觉得死了自己就不会继续找她了。
是了,一定是,她向来都是这么狡猾。
赵亦泽猛跳的心定了些,摄人的目光钉在他身上,笃定道,“你不是李宁,你是她的人。”
他了解李宁,他是不会因为沈离淮而背叛自己的。
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不是李宁。
就像沈离淮之前顶着别人的脸出现一样,他知道她们那有一个极擅易容变换之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终于要完结了(*??╰╯`?)?感谢在2020-11-29 18:59:03~2020-11-30 23:3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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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现实 1
见皇上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已有了杀意,李宁强行镇定下来,思绪飞快,立即想了些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事。
“奴才一开始是魏丞相派来监视您的一枚棋子,是后来向您投的诚。有次奴才办事手脚不干净,被魏丞相察觉了,就快查出是奴才动的手了,当时是您一手担下,救了奴才,为此您激怒了魏丞相,他关了您三天,不准您吃饭,鞭笞您,还端掉了几个您花了不少时间埋下的暗线。您本可以就那么弃掉奴才的,可是您没有,自那以后,奴才办事就再未被魏丞相察觉过。”
他也是自那时才真正对皇上死心塌地了,为了不拖累皇上,他做每件事都是小心再三。
赵亦泽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李宁的价值远比那些会被端掉的人,加起来的总和都要大,所以他当时权衡了一下,就选择了对自己损害较小的一种做法。
结果证明,李宁确实和他想的一样有价值。
赵亦泽敛眸,干燥薄唇抿得发白。
他说的事确实只有他二人知道,他真的是李宁。
可他一点都不高兴,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宁愿李宁被顶替了,宁愿这又是沈离淮的套路。
怎么可能?
怎么会……死了?
赵亦泽脑中一片空白,垂眸愣愣盯着身上锦被上的凤舞龙跃。
他沉默了良久,微垂眼皮下眼球艰涩地转了转,像是水分全都流向别处,眸中瞬间干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像细线在干枯木块上来回拉扯,似乎下一秒就会线断血流。
没有润滑油的生锈机器若要强行运转,只能艰涩自耗。
他像是植物突然失去水,雄鹰突然失去翅膀,可视者突然失去光明,最虔诚的信徒突然失去信仰。
他,失去了他的灵魂。
李宁看着皇上木然的神情斟酌了一会儿言辞,“怀姑娘的真实身份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在一月前的孤仓大战中为保卫边关的人民……牺牲了,您赶去边关时得知这一消息,吐血昏迷,太医说您是怒极攻心,本应无大碍的,可您昏迷了将近一个月才醒,现在是由谢均将军暂代国事……”
赵亦泽双耳像是被蒙上了什么,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李宁接下来说了什么,而他也并不在乎他接下来说的那些事。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在拼命地搜索脑中有关“昨夜”的片段,身着紫白婚服的她很美,由她渡过来的那杯酒是温热的,还带着独属她的甜软,腰身温韧……
大概的画面是有的,可是,任他如何挖掘都回忆不起细节。
他脑中有关“大婚”时的场景都是一张张模糊的画面,一眼瞧过去可以看见鲜艳和谐的色彩,很美,可近看就是一团团颜色晕开的糊状物。
脑中有关她死去场景的画面倒是清晰,只需稍稍一想,那画面就立刻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中,就像是她的尸体现在就躺在他眼前,焦黑蜷缩的尸体,手中还死死握住了那块裂开的玉佩……
一红一白,一喜一悲,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纠缠,混合,让赵亦泽头痛欲裂。
他无助地抱住了头,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悲鸣,像失去依靠的幼兽,慌张地陷入悲伤孤独。
赵亦泽覆在头上的手不断攥紧,似乎想通过拉扯头发的痛让他混乱的脑海清醒好受些 。
李宁暗叹了口气,别开了眼,不忍再看下去。
他这披头散发,恍若癫狂的样子哪还像云秦的君主,若是将这背景换成某个不知名的脏污巷尾,说他是失去心智的流浪汉都有人信,还是那种特别危险,路人见了都会绕路走的不明人士。
皇上他……真的是爱惨了怀姑娘啊。
原来那些所谓的记忆都是他自己做的梦……
为什么要让他醒过来?
他宁愿在那些梦中待一辈子,这样就不会承受两次彻底失去阿淮的崩溃与自责……
他有多希望阿淮像自己梦中一样,叫人带着玉佩来找自己,这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在知晓阿淮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还那么逼她,让她两面受敌,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他们会过得像梦中一样幸福。
阿淮就不能向自己服一次软么,那么一次就好。
他至今都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阿淮连一次救她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自己要是当时能阻止阿淮离宫,要是当时能早点找到阿淮并知晓她的身份,要是当时能不派兵让阿淮陷入绝境……
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多“要是”,是他杀了阿淮。
他果然就像他在那栋楼中讨生活的娘说的一样,他是个注定孤独一生的怪物,没有人会陪在他身边……
他拿出置于枕下的匕首,慢慢抽出,握住手柄,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手稳稳地向前递。
一旁的李宁大惊,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赶紧扑过去拽住他那只拿刀的手。
“皇上,万万不可啊,奴才知晓怀姑娘身死您心中难受,可这云秦国中数千万百姓都依靠着您,若是您有什么不测,他们该怎么办啊……”
赵亦泽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将刀缓缓刺向自己,锋利的刀尖已没入他的胸膛,鲜血在白色的中衣上晕出刺眼的一圈红。
自己的力气远没有皇上的大,眼瞧着匕首缓慢却势不可挡地没入皇上的胸膛,李宁急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搬出已逝之人。
“皇上,怀姑娘她……她可能还活着……”
听到沈离淮的名字,赵亦泽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不再如同一潭死水,他专注地盯着李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死寂的眼底升起微弱的光,像是悬挂于崖边,即将跌落之人,拽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李宁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向濒死者伸出稻草的人。
皇上眼底深切的期盼让李宁自惭形愧。
他接下来该如何说?方才那句话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继续圆谎之后,他在皇上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李宁此刻对沈离淮倒有些怨怼了,怀姑娘一副玩乐的心态,勾得皇上死心塌地至此,她死了,皇上也就跟着没了魂,真真是作孽啊。
他在皇上专注的目光下强装镇定地开口道,“那具尸体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身份,不能仅通过她手中握着您的玉佩就轻易下结论。”
怀抱虚妄的希望总比心如死灰好,他在心中对皇上道了声抱歉。
赵亦泽木然的眼睛微动,手中的匕首不再向前。
李宁说话时一直在偷偷观察皇上的神情,见皇上不再继续往匕首上施力,他暗中松了口气。
还好,有用。
以他对阿淮的了解,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几乎没有。
她虽表面上看着随性,不受世间条条框框所束缚,可实际上她是一个骄傲的人,有着自己的坚持与原则。
这决定了……她的死。
明明只要向自己求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可她却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路,即使知晓脚下布满锋利刀尖,她依旧想要闯上一闯。
这样的她又怎会抛下与她浴血而战的将士们,独自存活?
要知道,在那次战役中,虽以少敌多,一举歼灭所有敌军,可阿淮所带领的那队人马也是全军覆没,无一人幸存,阿淮会是那唯一的幸存者吗?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会。
可是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偶然让她活了下来呢?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她重逢的机会。
他会找到她的,纵使天涯海角,纵使用上自己的一辈子……
赵亦泽将扎得不算深的匕首拔出,赤脚走下床,李宁跟过去。
他们走到了御书房。
“李宁,研墨。”
李宁担忧地看了眼皇上胸膛上那抹鲜红血迹,虽说伤口可能不大,但那可是靠近心脏的地方,“皇上,您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赵亦泽提笔,“不必,研墨。”
李宁轻叹了口气,“是。”
赵亦泽抬笔龙飞凤舞迅速写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写完了,他将其递给李宁。
“待朕离开了,你就说朕已驾崩,然后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这道圣旨。”
李宁指尖都触到了柔软的黄色绢布,猛然听见此话,大惊,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他满脸无措,“皇上,这……”
“不必再多说了,朕要出宫去找阿淮。”
李宁不接,赵亦泽就随手将圣旨扔在书案,大步离开书房,回寝宫换便衣准备出宫。
他从魏清贤那夺过主权不过是为了拥有权利后,可以找到幼时遇见的那人,可那人如今生死未明,这千斤重的权利于他而言毫无用处,只是束缚罢了。
看着皇上的背影李宁有些懵,自己刚刚那段话是不是将皇上从一个极端劝到了另一个极端……
李宁在冰凉地板上愣了良久。
这样活着对皇上而言,真的要比死去更好吗?
他是不是错了?
唉,罢了罢了,他现下想管也管不了了……
第88章 现实 2
六年后,海源国温城客来酒楼。
一猴瘦男人神神秘秘凑近跨坐在木凳上夹花生米的褐色粗衣大汉,“诶,你知不知道云秦国小皇帝就要和我们国家联姻了?”
“哦?这么大的事老子怎么没听说过?怕不是你这小子为了有酒后谈资自己编的吧。”
说话间大汉狭促笑着重重拍了拍说话人的肩膀,并没有像猴瘦男人一样刻意控制音量,因为他打心底根本不相信猴瘦男人说的是真的。
猴瘦男人被他的厚掌拍得身子一斜,脸上吃痛恼意交加,黢黑的脸都变成了酱紫色,“我像那种嘴没把门,胡说八道的人吗?”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有几颗唾沫星子绕过他参差不齐的黄牙喷溅出来。
“哈哈……造谣的事你还真没少干。”大汉绕过唾沫喷溅的地方,又夹了颗冒着油光的红皮花生米。
“上次你说在这酒楼中看见皇上了,还说他深夜在这酒楼中同一美貌女子饮酒,二人看姿态甚为亲密,结果呢,谣言都传到皇上耳中了,还好皇上向来仁慈,只是让你吃了一个月的牢饭,便放你出来了了,还有上上次……”
大汉性子直,是一点面子都没跟他留。
猴瘦男人表情讪讪,许是也觉着往事不光彩,打断了大汉的话,“好了好了,之前可能是我看错了,但这次我有可信任的消息来源,错不了。”
大汉不以为意,“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斩钉截铁,非说自己亲眼所见。”
“咱们九公主远嫁云秦国的事你应该知道吧。”猴瘦男人准备一点一点顺下来,必要让大汉相信他。
“这不废话,那都六年前的事了,好像当时是嫁给了云秦国的穆右丞吧,之前是状元郎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