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突然记起了他刚被调来李法医身边时碰上的那个案子,一个高智商犯罪天才,喜欢将受害者身上的肉像片鱼一样片下来,直至片到只剩骨架,肉骨完全分离。
被抓捕时他显得非常平静,从容到让他都以为可能是抓错了人,直到他听到他怀孕的妻子因为过度惊吓而早产进了医院,危在旦夕。
他偶尔深夜梦回依旧会想起那时,软肋被胁后,男人面具陡然被撕破浮现的癫狂。
他在恐慌,如同失去了生命支柱。
罗以方若有所思看着床上被虐杀的女性,有些担忧。
这位姑娘该不会是李法医的朋友吧?做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碰见熟人。
李映川一步步踏碎从窗户投进的惨白阳光,在满是血迹的床边停下,被橡胶手套裹住的修长的手抬起,几不可见地在尸体脸上方停了瞬,而后小心地将遮在脸上的黑色卷发拨开。
女人清秀的脸渐渐呈现在眼前。
高高悬空的心猛然下落,李映川攥紧了冰凉的指尖,试图抑制微微颤抖的手。
还好……
还好不是她。
她就算死,也应该死在自己手上。
人声渐渐朦胧着远离,嘈杂又清晰着靠近。
“诶……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啊?”
有人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来抓什么杀人犯。”
“杀人犯?!就和我们住一个小区?这也太吓人了吧?”
“嗐,谁说不是呢,还好我们平常没得罪过他。”
……
什么杀人犯?她看的不是部历史片吗?
温冬意识渐渐回笼,想撑着沙发坐起来,却被冰凉一片的坚硬触感惊得立马睁开了半阖的眼。
看清眼前的情形,温冬低骂了声。
得死
又是陌生的环境,此时她该庆幸的是她没有直接躺地上,而是还有个摇椅躺,手上还拿着她特意准备的风衣。
现实世界是盛夏,而小说世界是初春,上次大雨天只穿着条吊带睡裙,可没把她冻死。
这时有个杵着拐杖的老婆婆缓步走了过来,眯着眼打量她奇怪道:“诶……姑娘你谁啊?怎么坐我椅子上了?”
温冬歉意朝她笑笑,“不好意思啊婆婆,我这就走。”
穿上风衣,温冬观察了下四周,发觉大部分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想到醒来之前隐约听见的什么警察杀人犯,她也跟上他们,自然地混入人流。
是赵立安他们吗?就抓到碎尸杀人魔了?
没走多远,就看见被警戒线围住的居民楼,外面围了圈人探头探脑地望着入口,像是在等着什么。
温冬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也等着,靠着大树干,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良久,穿着白大褂,身材颀长的男人出现在低矮的楼道口,他之后一个被白布盖着的人被抬出来,从担架露出的微卷长发和纤细的身材能推断出是位女性。
碎尸杀人魔偏爱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又死了一个人。
她刚刚站这也不是白站的,听这些人说之前有一部分人先离开了,要不就是抓到人回警局了,要不就是被他逃了,追去了。
不过看只有李映川从那栋楼出来,没赵立安和唐璐的身影,她偏向于后一种情况。
李映川进了车,而温冬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在转身离开之际,脑海中不知怎么地浮现方才李映川下楼时的神情。
眼皮下搭,神情冰冷,在树荫遮盖下甚至显得有些阴翳。
那个刚死去的女孩是他什么重要的人吗?脸色差得就连平时的伪装都不顾了。
不过小说中除了女主于他而言稍微特殊些,没有人再被他放在心上过吧?
由于李映川这个大反派之前居然表现出认识她并似乎和她有过节的模样,温冬暗暗记下了他的反常。
毕竟李映川的危险系数可不是那些打前锋的杀人魔能比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翘了翘只穿着双凉拖被冻红的脚,现在去换双鞋子才是正经事,这晏城的春天还真是冷,要是没带风衣来她说不定要冷成条狗。
走出小区打了辆车去文铭雅苑--女卧底名下众多落脚地之一,离这有段距离,但离警局算近。
她之所以能知道大概距离,是因为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为了方便,她直接搬的现实世界的地图,相当于晏城是她所处城市的一个缩影,只是地名不一样而已。
得益于昨晚的临时抱佛脚,女卧底现在所有的信息全都牢牢刻在她脑子中,房产,钱财,密码,只要是她写过了的。
上楼拿了现金给完司机师傅,温冬这才有空打量不出意外她长久的落脚处。
门后有内门锁,地方不大,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囤有不少食物,衣柜暗格中有枪,手机,手机卡,还有好几打现金。
不愧是卧底的落脚点,正合温冬心意。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又被拉到小说世界,可这个落脚点够她待好一段时间的了,不愁吃住,所以温冬远没有像上次直接被传送到凶杀现场那么慌乱。
李映川送尸检报告来的时候,赵立安他们正在查看从碎尸杀人魔曹远志的落脚处,到他逃跑沿路的录像。
李映川余光瞥见自己从楼里走出来的场景,画面是加速的,随意一扫,就看见他前脚走,一个女人后脚就离开了。
慵懒蓬松的黑色卷发,腰带一系就掐出盈盈细腰,脚上汲着双绿色大嘴鸭拖鞋,看起来和那些穿着睡衣来看热闹的大爷大妈没什么区别。
她后退着退出人群,转身之际,刚好走出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
这个背影……
李映川半搭着的散漫眸子微凛,飞快地在其他几个录像播放框中寻找女人的身影。
没过一会儿,在小区门口看见了女人。
女人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让李映川将她巴掌大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她。
李映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录像中的女人。
是巧合吗?
自上次莫名消失之后,她又这么及时到了凶案现场。
看她这幅随性匆忙的打扮,她就住在这附近?
不知道该是说她无畏还是无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杀人魔的楼下看热闹,要是先发现的不是他而是杀人魔,下次他就真该为她收尸了,而不是像今天一样虚惊一场。
见李映川一直看着杀人魔落脚处附近的录像,赵立安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
“映川,怎么了?”
李映川记下她上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淡声道:“没事。”
赵立安低头翻看还热乎的尸检报告,问他:“这次有什么新发现吗?”
他们已经尽可能快地找到曹远志新的落脚点,没想到短短两天他又杀了个受害者,抓他就差临门一脚,可最后还是被他给逃了,不知道是该说他机警还是幸运。
李映川看着赵立安一页页扫过记录详尽的纸张,缓声道:“和之前相差无几手法的虐杀,不过根据受害者身上的细密划痕和多处软组织挫伤可以看出这次虐待相较之前严重了许多。”
如果说死是结果的话,那么虐待这一极具个人感情趋向的过程就能反应出一些问题了。
“为什么呢?”唐璐问出了这个大家心中都有的疑惑。
不过这个疑问在翻阅尸检报告中那些现场照片时赵立安隐约得到了答复。
他锐利的鹰眸微眯,试图将眼前的图片和印象中的身影做对比,他记性向来好,更何况那女人让人印象鲜明。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受害者有些像……温冬?”
虽然后面证实那位向他们求助,但又突然消失的女人在她自己的身份上几乎没一句真话,但赵立安还是暂时以这一称呼代指她。
中长黑卷发,吊带裙,纤细的身材,要是不看脸的话……
猴子心下那隐隐约约的思绪一下被人说出来了,他立马赞同道:“嘿,还别说,是挺像的。”
唐璐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位受害者很有可能是温冬的替代者?”
赵立安继续快速地浏览,“有可能。”
唐璐有些担忧,“这意味着温冬现在不但算是突破点,而且现在她现在的处境还特别危险。可自从她从警局消失后,就再没人见过她了。”
她对那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却聪明坚韧的女人还挺有好感的。
她消失后,他们不是没派人去找,只是她留下的一切身份信息都是假的,无论是人脸比对还是指纹在身份信息库中都没有匹配到她的信息。
如同幽灵般出现,忽又消失。如果不是警局的摄像头的的确确拍到她了,她也许会以为她是雨夜衍生出的灵。
赵立安翻过一页页薄却沉重的纸,里面记载了一个鲜活生命的凄惨逝去。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立体地刻画了施暴者的残忍,女人身上累累伤痕如同磕了药的画家在一片光怪陆离下狂躁又肆意的笔触。
替身尚且如此,要是找到了正主,手段想必更是触目惊心。
赵立安沉声道:“加大对那个女人的搜寻力度。”
安静的李映川垂眸看着赵立安手中尸检报告上浑身没一寸好肉的女人,悄无声息敛去眼中冷光。
那畜生敢觊觎她,得死。
温冬还以为应该会像上次一样,待个差不多几个小时,就又会被传送回去,可整整过了一个星期,她还是在小说世界。
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温冬也就不是太着急,窝在落脚点将囤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之后,她才在灰色卫衣外套了件大衣,口罩眼镜装备齐全出了门。
或许是为了行动方便,落脚点的衣服大多是中性风,宽宽松松没什么尺码可言,温冬穿着还挺合适。
一下楼就是一股蛮横的冷风入肺,带走了这么些天窝在屋子里的浊气,温冬低下头戴上卫衣帽子,拢了拢大衣。
其实真正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平时最多下楼倒个垃圾。
一是她本来就宅,二是怕徒惹事端。
路过门口的保安室,有人和她打招呼,“温小姐,出门啊?”
温冬抬头侧脸,看见了张咧着笑憨厚的脸,穿着黑色保安服,大高个,看起来就让人安心。
这青年看起来才二十多岁,脸上就有了笑纹,可见平时爱笑,不过看起来也很亲切就是了。
她来的这一个星期下楼的次数屈指可数,碰见的人也寥寥无几,这保安似乎是这么多天唯一和她搭过话的。
可能是看她是新面孔,当时他问怎么称呼,她说姓温,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
而且由于那个碎尸杀人魔还在逃,为了防止自己就那么倒霉碰见他,每次出门她都会戴帽子和口罩,就算是下楼倒个垃圾也不例外,一面之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温冬摘下墨镜,对他礼貌地笑笑,“嗯。”
口罩挡着,温冬只是眼睛笑似地眯了眯,下半张脸丝毫没动。
见温冬包得严实,保安感慨了句,“虽说现在算是开春了,但最近还是挺冷的,温小姐多穿点。”
温冬眯着眼道了谢,戴上眼镜就离开了。
全副武装的模样在寒风凛冽的街上算不上太显眼,毕竟刀子一样的风刮得脸生疼,街上不乏戴口罩帽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人。
不熟悉路况,温冬只能在街上拉人询问。
她先是去手机店买了部千百来块的智能手机。
落脚点是有手机没错,可那是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得亏电视还能看,不然这么长的时间,温冬都要无聊死了。
原以为应该很快就能回去,可这都一个星期了丝毫动静没有,能上网的手机自然得安排上。
买完手机后温冬在地图上搜了最近的商场,去扫荡所需物品。
走在路上,温冬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过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窥
路上的人在穿透力极强的寒风中纷纷加快脚步,逃难似的埋头赶路,没有人过于关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