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没有亲人了。”
之前是她钻了牛角尖。
就算她的世界早已没了值得她牵挂的东西,她也依旧拼了命的想回去,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但真不真实什么的,真的重要吗?
温冬冰冷的手覆上了李映川的脸,温暖顺着指尖血脉流进身体。
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有他在,于她而言就是真实的。
她轻轻抬起了李映川的脸,柔声道:“映川啊,看着我。”
温柔如同带着暖意的春风吹化了偏执凝成的刺状坚冰。
垂眸封闭的李映川眼睫颤动,顺着她的话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女人黑眸中是明晃晃的,让他再难忽视的认真。
“你现在是我唯一在乎的人,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懂了吗?”
他寻找了整整二十年的那朵玫瑰,遵守诺言回来了,收起所有刺将自己又一次送进了他的手心,并许下了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承诺。
他是想相信的,却又不敢相信。
他梦寐以求多年的东西就这么被送到了手里,轻松到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被不安覆盖的欣喜煎熬着他的内心。
李映川没说话,就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想顺着神经进入她的脑海,看清她真正的想法。
温冬没动,任他反复确认,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不知两人在对视中沉默了有多久,视线落在男人深邃眉眼的温冬突然就发觉了男人右眼皮上的那一点小痣。
很黑,却也极小,像是造物者在创造他时,沉思间手中墨笔不小心在他眼皮上甩下丁点黑墨。
那颗痣长的地方极为刁钻,在男人深刻眼皮褶皱处,就只有他眨眼才能偶尔显露,加之还有眼镜的遮挡。
难怪之前没能注意到。
看着看着,温冬蜷缩了下像被小团蚂蚁啃噬着的指尖。
好想摸。
就在温冬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借口摸摸他的眼睛,李映川梗着的脖颈终于软化了,连带着他笔直的腰背都弯下。
他偏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微凉的触感缓解了点干涩的喉间。
“我信你,别骗我。”
像是嗅到属于主人味道,摇着尾巴跑过去,在主人脚下露出柔软肚皮的撒娇家犬。
温冬的心软得不像话,“没骗你。”
她动了动被他握在手中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脚,“包扎好了就快起来吧,膝盖不痛?”
男人腿长,为了迁就她,单膝跪地帮她处理的伤口。
李映川没动,仍旧单膝跪地弯着腰背蹭着她的手心,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大狗狗,黏黏乎乎地表达着欣喜。
温冬没忍住心痒,另一只手狠狠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是属于男性的粗硬发质,但触感却意外地好。
那句话反过来其实也很有道理。
男人会撒娇,女人魂也会飘。
纵容着李映川蹭了会儿,见他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温冬扯了扯他的手臂,哭笑不得,“好了好了,长得这么高大,怎么还是像狗狗一样会撒娇。”
耳尖有些发红的李映川顺着女人拽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温姐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明明他和小时候那个孤僻古怪的小孩长得一点也不像。
“很好认啊。”
她一朝李映川伸出手,站起身来的他很快就又弯下腰。
温冬指尖抚上他凑过来的脸,细细描绘他俊朗眉眼,“你的眉眼,和小时候的你几乎一模一样。”
温姐姐能一眼就认出自己说不开心没有一点开心那肯定是假的,但在她温柔的目光下他又莫名生出了种憋屈的感觉。
“温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什么眼神?”
李映川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描绘出让他心生憋屈的眼神,“就……慈祥的眼神,尤其是顶着这张年轻的脸,太奇怪了。”
啊……慈祥。
温冬眨了眨眼睛。
时间太短了,一时还难以改过来,就像之前得慢慢适应斯文败类李映川突然变成了个闷葫芦熊孩子一样。
“温姐姐你的实际年龄现在应该比我小吧?”
温冬挑了挑眉,“怎么,比你小怎么了?小孩儿。”
李映川轻笑,“没什么,挺奇妙的。”
比他小也挺好的。
这样他就能多照顾她一点了。
*
一下班,李映川开车载温冬去买了些必需品,就带她回家了。
虽然在温冬的世界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天,而在李映川的世界中,是扎扎实实地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两人一开始同居的时候,李映川还有些不习惯。
但在和二十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改变,温姐姐自然态度的感染下,他很快也找回了两人之前相处的那种舒服的状态。
看着又一起下班,气氛和谐的两人,孙莉手肘拱了拱同样望着两人离开方向的江雯青。
她小声八卦道:“诶你说李法医是不是那啥了?”
望着两人相携渐远的身影,江雯青有些心不在焉,“哪啥?”
孙莉有些难以置信,“别跟我说连你这个迷妹都没发现,就李法医和那个空降的温顾问啊。”
光是听见他俩名字并在一起提,江雯青就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他们怎么了?”
“还怎么了,就……看起来像是恋爱了呗。”
江雯青一口否认,“不可能。”
“嘿,俊男靓女的,怎么就不可能了?”
“看他们刚刚那么相敬如宾,怎么看也不像是谈恋爱了的样子。”
“你判定相敬如宾的标准该不会就是没牵手吧?”
江雯青一时语塞。
孙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她的脑瓜子,试图把她自欺欺人的榆木脑袋给拍通。
“你是眼瞎吗?真傻还是装傻?李法医看那温顾问的眼睛温柔的都快要滴出水了,这都能被你叫做相敬如宾?”
“人真情侣赵队和唐姐之间的气氛看起来都没他们那么腻歪。”
纵然内心清楚闺蜜说的不是没道理,江雯青还是捂住耳朵别过了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孙莉有心撮合也难,“你啊……再这么自欺欺人,到时候有你哭的。”
李法医为人绅士,对人温和,但那是能让人感觉到有着明显界限的,而对温顾问的温和是完全超出那个界限的,甚至可以说没有界限。
红灯亮起,车子在人行道前停下。
察觉到了副驾驶的女人环视了下周围。
李映川问道:“怎么了吗?”
确定了方位的温冬回道:“过了这个红绿灯,在前面不远处的蛋糕店停一下吧,我订了蛋糕。”
修长手指摩挲着黑色方向盘,磁性声音慵懒,“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温冬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少装蒜了,我听见你订蛋糕时打的电话了,老实说蛋糕是不是已经在后备箱了?”
李映川笑了下,“既然知道我已经订了,那为什么你还要订?”
温冬不服气地纠正,“是我先订的好吧。”
“再说了,你应该订的是咖啡巧克力那类口味的吧?我是喜欢,但你不是更喜欢甜一点的吗?我就订了个水果蛋糕。”
红灯转绿,李映川有条不紊地启动车子,“我们两个人吃不掉的。”
“别担心,我订的是小蛋糕。就算到时候真的吃不掉,也可以先放冰箱啊。两个人的生日,总不能就只有我一个人开心吧。”
李映川笑着纵容道:“好。”
他没有告诉她,他现在已经不爱吃了。
她走后,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他会想,如果当初他不进蛋糕店买她喜欢吃的蛋糕,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家?
她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只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尽管后来得知是世界不允许她留下,但再甜的蛋糕也再难吃出小时候的甜味了。
从超市满载而归后,两人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了。
温冬倒是想多炒两道菜,但她手艺实在有限,炒了两盘比较拿手的菜之后就识趣地把厨房主导权交还给了李映川,她帮他打下手。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就要开始切蛋糕了。
见温冬坐在椅子上揉肚子,李映川放下了悬在黑巧蛋糕上的塑料刀,“吃撑了?蛋糕留到明天再吃吧。”
确实吃撑了。
本来是打算留点肚子吃蛋糕的,但谁让李映川这臭小子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蛋糕是可以明天吃,但明天就不是生日了啊。
生日嘛,过的就是个仪式感,而仪式感能让快乐加倍。
“你不知道女生有两个胃的吗?撑的是吃饭的那个胃,装甜食的那个胃还是空的。”狡辩着,温冬默默放下了揉肚子的手。
李映川笑了,“是吗?但我解剖的时候……”
温冬瞪着他,目露威胁,“李映川我现在是在跟你谈生物学吗?”
谈情啊谈情臭木头!
很甜
全名总是能让李映川妥协。
“好了。”李映川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了劲瘦有力的腕骨,“反正还有上次剩下的消食片,是想先吃黑巧的还是水果的?”
明明是带着轻笑的纵容话语,却像根箭一样正中温冬心脏。
……
是的,在李映川精湛的厨艺下,她总是很容易吃撑,消食片都变成常备品了。
温冬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肚子,凶神恶煞的表情带上了点苦恼,“映川,你实话实说,我是不是胖了不少?”
李映川扫了圈她脸上这段时间被他养出的肉,认真道:“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
他其实有些领会到了小时候温姐姐热衷于给他煲各种汤的心情了。
果然还是脸上有肉看起来气色更好一点。
之前下巴尖尖,四肢纤细,瘦得抱住她时,他总会生出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就会把她折断在怀中的担忧。
温冬狐疑地盯着态度诚恳的他,“真的吗?你摸着良心再回答一遍这个问题。”
“是真的,你和以前一样瘦。”骨节分明的手果真覆上了左胸,配上微垂着头的他脸上认真的神情,虔诚得简直就像是个正在对着信仰宣誓的骑士。
“什么啊……”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其实温冬哪能不知道李映川是在哄她,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开心。
李映川拿起了塑料刀,“温姐姐是想先吃黑巧的还是水果的?”
即使是劣质的白色塑料刀,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竟然也显得分外好看。
摸了摸肚子上的软肉,温冬看着两个热量炸弹,犹豫道:“那就先吃黑巧……吧?”
再放纵这么一次,明天她就减肥!
这么安慰着自己,在李映川帮她切蛋糕的时候,她也没光看着,也帮他切了块水果蛋糕。
两人默契地交换手中切好的蛋糕。
一叉子下去,温冬就发出了享受的叹谓,“好好吃,果然还是我们家映川懂我。”
李映川抿去薄唇上的甜腻奶油,温笑着夸赞:“水果蛋糕也很好吃。”
“是吧,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