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李映川将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她视为他的光,可事实上却是颠倒的,是他照亮了她。
她抓住了她的光,却也困住了他。
于她的光而言,她可能犹如一个禁锢住他的黑盒,病态的占有让他喘不过气。
她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静静地呆在他身边也能给他带来痛苦。
她不该继续呆在他身边的。
客厅中,电视里的男女主正在嬉笑打闹,电视外的两人气氛凝滞,偶尔能听见几声隐忍的哽咽泣音,而李映川就站在她旁边冷漠地看着。
温冬哭了有多久,李映川在一旁就看了有多久,他掐着她下颚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垂在身侧紧握着。
哭够了的温冬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深吸了口气抬眸。
李映川正垂眸盯着她,棕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本可以不耐烦地走开,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她身边站了这么久。
可能是想多看一会她痛苦崩溃的模样吧,总归不是担心。
温冬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出话,她缓了会儿。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干涉了你的人生之后,还自以为是地跟你说着你的人生是自由的。”
不想你入地狱的是我,可拖你入地狱的人也是我。
温冬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男女主的笑颜消失,只剩一片黑暗,她在寂静中站了起来。
她吞咽了下,想要压下喉间刀割般的痛意,出口话语却显得很平静,“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应该就很难再影响你了吧,今晚我会和赵队主动提出搬离这的。”
李映川只是看着她,不置一词。
温冬以为他默认了她的说法,抬腿离开。
直到女人擦肩而过,回房不知道多久,李映川僵直的腿才缓缓迈动。
洗完澡出来,才发现赵立安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想着大抵是问温冬搬离的事,他只是扫了眼手机,就将手机静音倒盖在床头柜。
李映川反手遮眼躺在床上,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他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轻微动静,放空思绪猛然被扯回。
他放下手,看见了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光。
就天亮了。
她要离开了吗?
怔愣的神思还没完全清醒,人就已经站到了房门前。
还是手心冰冷的门把手让他彻底反应过来。
现在不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冷静地想着,指节却用力到发白。
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正套外套的温冬动作有所停顿,和走出房门的李映川对上了视线。
终章
见李映川看向她的眼神似有不善,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了,宋蔼说今天下班后来接我。”
宋蔼……果然是他。
李映川没说话,只是移开了目光,走向厨房。
看着男人背影的温冬内心叹了口气。
果然是怕她想赖在他家。
穿好衣服的温冬没再在屋内停留,穿好鞋就出门了。
这处离警局有段距离,平常是搭李映川的车,所以不需要起这么早,但既然昨天都划清界线了,她还没厚脸皮到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蹭他的车。
关门的声音传进耳中,厨房中的李映川走了出来,看着只剩他的皮鞋的玄关,走向次卧。
房间被收拾得很整齐,他以前给她买的东西,他们一起买的东西都还在,看起来什么都没少,只是床边多了只碍眼的银色行李箱。
李映川布满红血丝的眼眸半阖,疲惫扶额,揉了揉抽痛着的太阳穴。
到了警局的李映川远远就看见了说笑着的宋蔼和温冬。
低头和身前女人交谈着的高大青年,红着的耳根如同春天绽出的,青涩的花一样,是旁人很容易就能看出的心思。
她肯定也察觉到了吧?
看她那么毫无芥蒂的样子,是对他也有意的意思吗?
女人像是察觉到了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清亮眼眸扫了过来,看见是他,漫不经心的目光没怎么停顿就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宋蔼交谈。
仿佛在她眼中,他只是不值一提的陌生人。
李映川深吸了口气试图将梗在喉间的郁气压下。
本该就是这样的。
他这样想着,敛下眉目,抬步离开了。
本该一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的文件,临近中午李映川才给赵立安送去。
李映川在去赵立安办公室的路上,路过某条走廊时脚步停顿。
目光落在窗对面的空荡长椅时,平静的眸光恍惚了瞬,像是看见了白皙伶仃脚踝上开着鲜艳玫瑰的女人埋着头蜷缩成一团,浑身湿漉,可怜得像是被大雨困住找不到家的动物幼崽。
他脚步停滞,怔怔望着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在脑海中转了一上午的人。
她和他视线有瞬间相接,但很快,她就移开了目光。
她朝他走来,却不曾看他。
李映川骤停的脚也动了。
在两人相向而行之下,距离很快缩短,他们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而后渐行渐远,没人回头。
看着走廊尽头明晃晃撒下来灿金般的阳光,李映川觉着好笑,可紧抿的唇却难以勾起一丝弧度。
多么讽刺啊。
他们在这条走廊重逢,却也在这条走廊形同陌路。
李映川下班回到家时,屋子里黑暗死寂,像是空无一人。
鞋都没来得及脱,他大步朝次卧走去,带着泥沙的皮鞋就这么踏脏了光洁的木质地板。
洁癖什么的都被他抛之脑后,现在的他眼中就只有那个立在床边的银色行李箱。
还在。
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李映川松了口气。
她还没回来。
也是,她应该会和宋蔼一起回来。
虽然大家下班时间差不多,但身为警察的宋蔼总是要比他忙一些。
盯着银色行李箱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玄关处传来了响声,他缓慢地转动干涩棕眸。
用钥匙打开门的温冬见屋内一片黑暗,有些奇怪。
还没回来吗?
她明明看见李映川下班之后开车离开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他不想再看见她,准备等她离开之后再回来。
她还是赶紧拎着行李滚蛋吧,也不至于让李映川有家不能回。
这么想着,温冬摸索着打开了灯。
灯一亮,高大人影和野兽一样冰冷的棕色眸子突然撞入眼帘,温冬下意识后退,手搭上门把手,准备随时夺门而出。
意识到那人是谁,温冬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松了些。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开灯?
还有……现在他这副骇人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温冬咽了咽唾沫,借着脱鞋的动作低下头,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但就算低下头也能感觉到那利芒一样刺在身上的视线。
简直就像是被大型野兽盯上了一样。
换好拖鞋,李映川依旧站在她房门前,犹豫了下,温冬还是开口了。
“宋蔼现在就在楼下,我上来拿一下行李箱。”
李映川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所以……不动吗?
温冬以为这样说他应该就会让出位置,让她进房拿行李,但他就像是座在她房门前扎根的雕塑,纹丝不动。
温冬目测了下男人和房门之间的空隙,如果就这么走过去的话,百分百会和他有身体接触,看他这副心情不太妙的模样,她还是少触他霉头为好。
她直说了,“可以麻烦让一下吗?我进去拿一下行李箱。”
“……”
没回应,但他盯着她的目光更瘆人了。
她今天已经尽量避免和他的交集了,他心情不好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在温冬仔细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时,紧紧盯着她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温冬看了面无表情的他一眼,赶紧侧着身子贴着门框溜进了房中,拉起行李箱拉杆就往外走。
她知道从她进屋之后,他就一直在盯着她,眼神幽深复杂。
但她不敢再自作多情地去猜度其中的含义。
将钥匙放在玄关钥匙盘,换好鞋,拎起行李箱的温冬听见了朝她而来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压着她慢慢急促的心跳。
她没有回头,门把手顿住的手很快下压,打开了屋门。
“你的人生从此自由了。”
没有说再见。
要是她昨晚或是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他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的感触,偏偏是过了一整个白天的今晚。
这将近二十个小时中,发生的一件件事,都让刻意麻木自己的李映川一点点体会到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女人的话语顺着关门刮起的风传入已经走到玄关的李映川耳中,他抬起落空的手触及冰冷的门板,神情茫然。
他真的自由了吗?
还是又被他自己给关住了?
说不追了,却又依依不舍。
不知什么时候,有颗玫瑰种子在他腐烂的心脏上扎根,一开始的他不以为意,放任自流。
等他意识到它的存在时,惊觉汲取了足够养料的玫瑰已经开出了花。
他不甘就此被束缚,沦为囚徒,他想要驱逐它的存在。
可他越挣扎,带着荆棘的枝叶就缠得越紧,到头来不但没将早就网罗密布的根脉拔出分毫,就连枝叶也陷进肉里,带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这么痛苦,可她很快就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吧?说不定会和宋蔼重新开始。
即使现在的她愧疚悲伤,但这终究是短暂的,她会像抛开他一样抛开这些糟糕的情绪。
她会像白天一样对着宋蔼笑,他们会牵手,亲吻,甚至是一些更亲密的事……
有鲜血从李映川攥得发白的指间滴在木质地板上。
余光瞥见钥匙盘中的骰子钥匙扣,鲜红的圆点吸引了他没有焦距的目光,他偏过头,下意识眯着眼去数朝上的圆点数。
六。
“没有离开含义的吗?”
“我不会离开。”
“6吧,6设为离开含义。”
“……如果真有一天我摆出了6,那就别再傻等了,我不值得。”
到底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遵守这种幼稚的约定……
“咚……”
楼上传来的巨大响声,让温冬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视线内就出现了黑色字体。
本章完。
不似以往或惊喜或慌乱,这次的温冬格外平静。
这种情况她料到有可能发生,他想割除她这颗毒瘤,但她这颗毒瘤已经在他身上太久了,割除难免心绪起伏。
也好,回去也好。
电梯到了一楼,温冬拖着行李箱朝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走去。
刚进安全通道,温冬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逃难般仓皇。
别来。
别追上来。
这么祈祷着,温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楼道口,从窗户中投进来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还是没舍得移开视线。
很快,皮鞋西装裤出现在视线中,那双长腿跨过楼梯拐角,高大清瘦身影挡住了刺眼的光,彻底占满了温冬的眼眸,但她眼中还是带着莫名的亮度。
她不希望困住李映川,却又渴望来自他的救赎。
男人看见就站在楼梯下的她先是怔了下,而后大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险险站定。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