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落称赞完,而后淡淡摇了摇头,“只是他心中所志虽令人感佩,但太过理想,世间恶徒又如何能杀得完呢?”
慕蒙在叙述中并没有多提遮青的性格,只是捡他做的事说了说,此刻略略回想,道:“也并非是所有恶徒,从他以往的事迹来看,似乎只杀穷凶极恶之人。他多地辗转,并非没遇到些小角色,也许是那些地方有属管辖,或是当地可自行解决,他便不曾驻足。此人虽行侠义之事,但似乎颇有章法,却不知到底为何缘故。”
“只要是行善,什么原由也不打紧,”慕落仔细瞅了瞅慕蒙的小脸,见眼下隐隐有一些青影,知道她这两日奔波劳累,平时没有好好休息,不由得有些心疼,“好了蒙蒙,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别陪着我了,早点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慕蒙点头,姐姐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与她黏糊了半日也差不多了,加上确实有些疲乏,便回了自己宫殿补觉。
这一觉睡得酣甜,到了晚间也没醒,直接一直沉睡过去。
月明星稀,暗香浮动,慕蒙做了一个梦。
她看见自己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宫殿门前,宫殿气度恢宏,没有任何金银碧玉之物,满眼漆黑的青石。殿宇覆一层薄薄的寒霜,无端透着一股清冷孤寂。
这里是慕清衡的长烬殿。
从他死后,这里便被封了起来。天帝既没有赐予别人,也不许任何人进来,他将它封锁起来,就让它安安静静的荒废。
说来,这还是慕清衡死后她第一次踏足长烬殿——虽然是在梦里。
慕蒙张望了一圈,这里空无一人,像极了曾经慕清衡不喜人服侍的时候,宫殿里常年空旷无比。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正思绪神游时,忽然看见小小的自己从面前跑过。
小姑娘穿着粉嫩的襦裙,头发梳了两个小花苞,灵动可爱,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一溜烟的跑进慕清衡的宫殿。
她心念一动,抬脚跟了过去。
她对慕清衡宫殿的格局太了解了,不仅了解格局,更知道他们平常会在哪里玩耍。慕蒙寻了处视线良好的地方,就站在窗外明目张胆地往里看。
这时慕清衡年纪看起来还小,应当是没有封太子的时候,只是一个堪堪长成的少年。
不过,他的容貌实在太出色,唇红齿白,清雅而昳丽。此刻身量未全长开,骨骼线条没有日后那般凌厉漂亮,倒是俊美的雌雄莫辨。
小慕蒙跑进来之前,慕清衡本来捧了一本书在看,右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此刻年纪小,还没有日后喜怒不形于色的卓越能力。
所以慕蒙一眼看得出,他神色有些紧张。
慕清衡认真地盯着书上的字,时不时舔一下嘴唇,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慕蒙就这样看着他——一边端详着书,一边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虚空比了比,迟疑许久又慢慢放下,捏了捏鼻梁将书扔在手边。
而此刻小慕蒙正跑进来,慕清衡听见脚步声,手抖了一下,匕首砸落在桌面上发出“咣当”的一声,他动作匆忙的收起匕首,又胡乱地把书卷了卷塞到桌子下的抽屉里。
“哥哥,你在做什么?”小慕蒙好奇地睁大眼睛,她进来的时候,慕清衡已经匆匆把一切都收拾好了,所以她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响声。
慕清衡摇头:“没有,你突然进来,我吓了一跳,磕到桌角了。”
慕蒙愣了一下,小脸立刻变得有些沮丧,她蹙了眉,很心疼的问:“对不起哥哥,我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磕到哪里了?我给你吹吹。”
在这个角度,慕蒙才看见当时自己手里还抱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他们一起相处了太多的时光,这种日常,是他们无数日常中很普通的一件,所以这个场景具体发生过什么事,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能站在窗边看着。
小慕蒙把兔子放到一边,想去拉慕清衡的手检查检查,但他却往后躲了一下:
“不用了,不疼。”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牵动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来:“蒙蒙,你找我有事吗?哥哥陪你出去玩一会儿?”
“不用,我知道爹爹让你学兵策,我不打扰你,就是想让你看一眼这个,”小慕蒙笑盈盈地把毛团似的小兔子举起来,递到慕清衡眼前,“哥哥你看这只兔子好不好玩儿?我打算把它送给姐姐。”
她开心的揉了揉兔子的耳朵,笑容中有一丝调皮,“哥哥,你看它长得像不像姐姐?尤其是这个的眼神,你从这个角度看——又高冷又可爱,你看像不像?”
窗外,慕蒙有点明白了,虽然不记得这件具体的事情,但她小的时候知道哥哥姐姐感情不好,做了无数的努力想让他们关系缓和,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应当也是某一次,她想拉拢哥哥姐姐和好做出来的事。
她看着年幼的自己把兔子放在哥哥桌子上,“哥哥,一会我和姐姐去落瑶池那边,你看完了书过去找我们好不好?记得抱上这只兔子。”
她说完就跑了。
无辜的小兔子缩成一团,傻呆呆的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呆滞中又带着丝丝睥睨的神色——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她姐姐发呆时的神情。
慕清衡冷着眉眼,对这只趴在自己书桌上的兔子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有一丝丝反感。
他看了一眼就转开脸,就当那是一团空气。
慕清衡双手垫在脖颈后,有些烦躁的闭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很久很久后,他忽然烦躁地睁眼,瞥了瞥桌上的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