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慕清衡声线冷极,面色不虞,目光仿佛含了冰碴一样的寒凉,“这话无论人前人后,再叫我听到第二次,我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灵微吓得心惊胆战,颤颤巍巍地小声说:“主人放心,属下绝不会……”她本想说“绝不会在慕蒙面前说漏嘴”,可是对上慕清衡那冰冷摄人的目光,后半句话不知怎么的咽了回去。
慕清衡没再说什么。
曾经是他狼心狗肺,现在他已经重生,厌恶这两个字,光是听一听都让他受不了。
他闭上眼,感受这里的气息带给自己的安心感觉,因为灵微的那句话而惊跳的心脏渐渐平缓下来——这样甜,这样乖,太久了,他终于又一次感受到蒙蒙离自己这么近。
近的仿佛她就在面前。
门内,慕蒙缓缓闭上眼睛。
厌恶至极。
也对,若非厌恶至极,他也不会对她极尽羞辱践踏之后,再用那般残忍的方式将她虐杀,让她死的潦草而凄凉。
可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犹记得前世这一晚,他带伤归来,她心疼的不行,翻出最好的伤药,小心翼翼替他敷上。
那时他声音低沉:“蒙蒙,我很想你。”
只可惜当时她一心扑在他的伤口上,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目光,可与他嘴中的话一般诉尽思念?
——大约不是的,他对她深恶痛绝,处处逢场作戏,连来探望她都要他的下属小心应对,生怕触到他的逆鳞。
天族的老人们说,成年礼前一晚要做个美梦,绝对绝对不许流泪。不然,此后一生便会磕磕绊绊,有许多坎坷。
她忍了眼泪,怕他心疼她。
她想着,哥哥对她那般疼爱,若看到自己被这些伤惹哭了,他定是会内疚。
只等他走后,她才蒙在被子中,为哥哥心疼难受的哭出来。
只可惜,她一腔赤诚濡慕,落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厌恶至极”!
慕蒙咬住自己细白的食指,肌肤上甚至出现点点血痕——她不会再为他流一滴泪,不会。
门外慕清衡忽然蹙眉。
修长苍白的大手缓缓按住心脏——很疼。好疼。
魔族人可以面不改色忍受世间千万种苦痛,但独独忍受不得因为情动以后而生出的撕心之痛。
这是他们的劫,魔族人一旦为爱生出肉心,便是灭顶之灾,天堂地狱只取决于对方一念之间。
若对方温柔垂怜一点点,他们便欢喜甜蜜,双手奉上的真心与爱意恨不得再捧近一些;若对方冷若冰霜,或者狠心一些连一点点爱意都收回,他们只会在无尽的煎熬与痛苦中渐渐枯萎,生不如死,万劫不复,一点一点熬尽生命。
并且,他们时时以爱人的快乐为欢愉,以爱人的难过而倍受苦楚。
慕清衡心中很清楚,随自己一起重生归来的还有这颗几乎完美的肉心,他刚才撕心之痛,是感受到了心爱之人的难过。
蒙蒙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她难过,会不会是因为见了慕落,想到她的经历心疼所致?
慕落之事……
慕清衡忧心蹙眉,压抑一层因爱而生痛苦,又心疼蒙蒙居然正在难过,两种痛楚夹杂,不消片刻唇色便有些苍白。但他神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正在忍受煎熬。
灵微见慕清衡长久不语,便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说话,沉默间忽然想起一事,不得不低声垂询:“启禀主人,还有一事……属下不知是否应当重视,只得报给主人定夺。”
慕清衡暂时不想离开这扇门,但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他又是一身不曾处理的血腥气,万一打扰到蒙蒙休息,那更是不好。
再说灵微要报给他的事情,必定是前世做的那些无情无义、丧尽天良之事,他实在不愿在慕蒙寝殿门口商讨。
走到外厅,慕清衡沉声道:“是什么事?”
“启禀主人,今日慕落与小殿下的谈话中提到了东海,小殿下义愤,说要去东海为姐姐报仇。虽然叫慕落劝住了,小殿下答允不会去,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灵微将心中所考虑的隐患细细说明:“虽然此事可能性极小——但若是小殿下真的去了东海,如果哪里露了端倪,让她发现当年我们对东海王所做的那些事……主人,您的云泽境计划迫在眉睫,若节外生枝……”
“好了不必说了。”慕清衡低声打断。
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因太过用力而毫无血色。
“慕落什么时候回天牢?”他问。
灵微立刻回道:“明晚小殿下成人礼结束。主人放心,天帝一直派人看着她,她不会有机会跑出天族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