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和长裙霎时间弥散开去,蒙了萧君楚一脸。
他骤然被袭,眼睛唰地睁开,杀机大动。
而与此同时,琅琊也掀起了纱帐。
三个人:……
苏瓷感受到了杀气,骑在萧君楚身上,赶紧主动伸手,帮他把脸上她那些头发和裙纱扒拉开,露出一双震怒的狼眸。
萧君楚:!?!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苏瓷就懂了。
他知道她想逃走!
还想问她为啥这么想不开?
并且,已经决定怎么弄死她了!
“误会!皇上!我……只是……想体会一下……宠妃真正的快乐……!”
说完,整个人双手双脚将他抱住,唯恐不够有诚意,还用赤着的脚丫,在他腿上蹭了蹭。
萧君楚:……
这个女人,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只会用身体解决问题!
琅琊跟她哥一个思路,撇嘴,满脸嫌弃,“嘁!臭女人!还不快从我哥身上下来!”
“不过,朕也不是完全没兴趣。”
萧君楚忽然开口,手不紧不慢,捉了苏瓷光滑的脚丫,摆弄了一下有弹性的柔软脚趾。
“你想要宠妃真正的快乐?”
苏瓷被捉了脚指头,全身一紧。
完了!
他不是真的想送她一张宠妃体验卡吧?
还是……想掰掉她脚趾头?
“主人,可以用膳了。”外面响起重华极为平和,毫无波澜的声音,接着,门就开了。
楼中侍者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将菜肴布了满满一桌子,最后一只精巧的紫砂罐,摆在了最中央。
重华等侍者都出去,带了门,才立在纱帐外,平心静气道:“狼主休息好了,就还是先吃点东西,养好了伤,才有精神做大事。”
他显然知道这里面出事儿了,有心来解围。
萧君楚一笑,捏了捏苏瓷脚趾头,“幸亏这佛跳墙来的及时,不然,朕今日的膳食,可就换成宠妃跳湖了。”
苏瓷:……
她披头散发,小青蛙一样趴在他身上,脚趾头被捏得好疼,宠妃能不能先下来?
……
落难皇帝稍微像样点的一顿饭。
全是生的!
生的牛肉片,生的猪颈肉,生的鬼爪螺,生的不知道什么什么,看起来像内脏一样的东西……
那虾还在酒里爬,那鱼已经开膛破肚,还在扭。
一旁侍立的厨子,将醉了的羔羊,封了嘴,绑了四蹄,现场剥掉一块皮,活肉现片,鸾刀若飞,芒散缕解,没有一滴多余的血飞溅出来。
这不是吃刺身,这是吃血食!
萧君楚可能真的是狼妖变的。
他在桌前端坐,银筷子从冰碟中夹了薄得发抖的生肉,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吃了,之后,用帕子将嘴角的血汁拭去,稍作回味,点了点头。
那厨子一直紧张地连汗都不敢出,此刻总算如获大赦,伺候的更加殷勤。
什么妖魔吃血食,能吃出这种神仙姿态?
苏瓷不敢看了,抱着自己的佛跳墙,埋头干饭。
萧君楚吃了几口,忽然想起她来,抬眼见她不吃血食,眉头微微一凝。
“苏瓷。”他唤她。
“唔?”苏瓷叼着半只鲍鱼,抱着她的饭碗,抬头,头发还没干透,像一只水獭。
萧君楚摆摆手,吩咐厨子分她点尝尝。
厨子看看手里刚刚掏出来,切成薄片的羊腰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整齐码在冰碟中,给苏瓷送了过去。
苏瓷:……
这啥?
这血糊糊的是啥?
琅琊正大快朵颐,见她忸怩,“磨叽什么啊?我哥赏你的,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吃?”
重华可能觉得年纪小的女孩子不太合适吃羊腰子,但是也不敢说,只好道:“苏姑娘放心,这是刚出生一个时辰的羔羊,肾脏干净得很,吃了……温补,对身体好。”
萧君楚:?
将目光移向厨子:你把腰子都给她了?那朕的呢?
第16章 同榻而眠
厨子:……,不是您让我给她的?
他怂怂地麻利下刀,割了血粼粼的一对新鲜羊宝,盛在冰碟里,哈着腰,双手奉上。
萧君楚:……
呕——!
苏瓷看在眼里,再也受不了了,刚才吃下去的佛跳墙差点没从胃里跳出来!
可是,一对上萧君楚要杀人的眼神,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想起来,书里之前的剧情讲过,说他登基那日,赐宴皆是血食,也不知是人肉还是什么肉,总之那些饱读圣贤书的文臣宁死不肯下咽。
于是萧君楚盛怒之下,杀光了半边朝堂。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给佛跳墙要吃,给生腰子,也要吃!
怎么办?
苏瓷在心里骂:怎么没人下毒毒死你!!!
毒?
她忽然想起来了。
书里曾经提到,卫九泠还没黑化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碧海潮生楼的名厨免于杀身之祸,现在想来,应该是个伏笔。
如今,卫九泠已经坠崖死了,宫里的皇帝又丢了,帝都这边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假如那个人,跟她一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认出此时的这位贵宾就是那紫禁之巅的皇帝,会怎么做……?
当然是替卫九泠报仇!
“皇上,瓷儿以为,这些生食,暂且不宜食用!”
“何故,说!”
萧君楚果然不吃了,把银筷子撂在桌上。
“说的有道理,朕就依你。若是敢胡说八道……”他指指捆着醉羊的木架,“当心朕亲手将你捆在上面,用文火烤上三天三夜!”
苏瓷:……,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她也是放手一搏,挺直了腰板儿,拿出心思缜密,冰雪聪明的女配该有的姿态:
“陛下您想,此时城外血疫肆虐,人畜皆不能幸免,这城中食物,就算经过重重盘查,也难保不会有万之一二流入。”
话音方落,琅琊嘴里正嚼着的羔羊肉,忽然不香了。
“危言耸听!我哥吃的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经手的吗?”
她虽然骂,还是把嘴里的肉吐了。
重华附和,“苏姑娘多虑了,狼主的饮食,一直由在下负责,不会有问题。”
苏瓷坚持道:“但是,倘若有人知道陛下喜食生食,又处心积虑为之,故意沾染血疫,再以自己的血污染食物,恐怕防不胜防。比如……”
她忽然指向那厨子,“我刚才看见,他的手上,有伤,要不要查验……”
话没说完,那厨子已抢先一步,扬起手中薄如蝉翼的长刀,飞掠过满桌血食,直扑萧君楚!
真被乌鸦嘴说中了!
苏瓷吓得当场抱紧她的佛跳墙罐子,钻到桌子底下。
萧君楚脚下轻蹬,人坐在椅上飞速后退。
那厨子一路飞身紧追!
两人退至露台重重轻纱帐之后,只听,“砰”一声!
他徒手抓了厨子的脑袋,嘎嘣!捏了个稀碎,血和脑浆当成崩开,炸成血雾,将白纱尽数染红。
之后,萧君楚杀了人,身影映着血,透在纱帐那头,款款走了回来。
重华立刻送上帕子。
他接过帕子,一面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净,一面死死盯着苏瓷,不知是什么震惊,震怒,还是什么别的。
有狼奴上前检查尸体,之后回报:“禀狼主,此人果然已经起了疫!”
萧君楚瞪着苏瓷,眼角一阵狂跳,牙缝里崩字。
“听她的。”
苏瓷又一次亲眼目睹了极度粗暴的杀人场面,缩在桌子边儿露着半个脑袋,抱着她的佛跳墙,强行克制牙根打颤,让自己冷静下来。
……
刚才这一桌血食,到底被厨子染了多少污血,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沾的血疫并不严重,而全身上,只有左手食指一处刀伤,时间不是很久,甚至没有被冰水浸过。
但是,单是这一个伤口就足够恶心萧君楚兄妹俩了。
用内功逼,都不知道毒在哪儿!
只好搞土办法。
重华忙进忙出,用了不知多少种催吐逼毒的药,灌水,灌药,灌水,灌药,直到深夜,那俩人几乎把肠胃从里到外都洗了一遍,黄疸水都吐了个干净,才消停下来。
“碧海潮生楼!全给朕砍了!”萧君楚吐得直不起腰来,一向极度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满血丝。
“狼主息怒,稍安勿躁!楼中众人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从未出错,此事必定事出有因,不如暂且挨个审过,再下定论不迟。”重华一面给他撸背,一面劝。
“朕没办法息怒!”萧君楚被气昏了,今日若是没有苏瓷多嘴一句话,几日后,他的惨相,又能与上辈子有什么区别?
他想起了苏瓷,“让她滚过来!”
“苏瓷姑娘睡下了。”
“朕……”萧君楚气结。
朕在这儿遭罪,她睡觉了???
苏瓷这会儿,正在隔壁西厢,塞了耳朵睡觉。
那哥俩吐得声儿太恶心了,不堵上耳朵没法睡。
睡着睡着,就感觉身体飞了起来。
她被人抬走了。
萧君楚沐浴浣洗完毕,在东厢可以隔水望山的雅间下榻,披了外袍等着。
混蛋女人,既然不能自己滚,朕就派人帮你滚!
苏瓷被两个狼奴抬着放在床上,顺势滚去了榻里,还吧唧嘴,“佛跳墙……”
就知道吃!
天大的事,到你这里,就是一个“吃”!
萧君楚眼眶发青,瞪她一眼,在外侧躺下,顺势抓住她手腕。
他这几日,甚是疲累,身上的伤反反复复,卫九泠的毒,稍稍疏于压制就蠢蠢欲动。
加上今天的一通折腾,已经彻底精疲力竭。
若是没有她的好运,真怕夜里睡了,就未必还能醒过来。
“苏瓷……,你绝不能离开朕,你离开,朕会死……,朕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朕还要替母妃好好照顾牙牙,朕不能死……”
他声音极低,低得几乎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窗外,明月出山巅,光华照帝城,城墙上,有狼影在月光下仰天长嚎。
夜色中,房中片刻的寂静安宁。
忽然,苏瓷开始说梦话:“包子……”
萧君楚刚合上的眼睛,又唰地睁开。
“你刚吃完佛跳墙!”
“爸!我想你了,我是……包子啊……!我回不去了……”
她好像哭了,被他抓着的手腕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失败后,又怂怂地接着睡。
萧君楚仰面躺得端正,斜睨着她折腾,目光从脸颊,到脖颈,再到被寝衣松松垮垮包裹着的两个包子。
“苏包子!”
他恨恨骂了一句。
爸又是个什么东西?
-
第二天清晨,苏瓷醒来,睁开眼时,有些怅然。
她昨晚梦见回家了,可是到了家门口爸爸妈妈却不给她开门,任凭她怎么敲门,怎么哭,就隔着一道门,却没人听得见。
她好难过,就坐在家门口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刚刚醒来,才发觉那是梦,而现在书里的生活,才是真的。
她愣愣望着房顶,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睡的好像不是这间房。
夜里上厕所走错了?
再看旁边,还摆着另一只枕头。
枕头上,炭火温着的食盒里,摆着俩包子,热乎的。
苏瓷:?
第17章 疯皇帮我系宫绦
这碧海潮生楼也伺候地太周到了!
能躺在床上吃包子,果然是只有宠妃才能享受的快乐。
苏瓷没有很高追求,躺着,搭着二郎腿,美滋滋把那俩热乎乎的肉包子吃了,梦中的忧伤,很快抛到后脑勺。
无论在哪儿,都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可能回家。
她吃好了,洗了把脸,见桌上已经摆了套女子的新衣,便默认这也是宠妃的快乐,自己换。
谁知,大概是上华京里贵族女子流行的款式,比起之前穿过的琅琊的衣裳,舞姬的裙子都麻烦很多,里里外外,大大小小,薄如蝉翼,不知多少层,特别是那腰间的宫绦,就一根滑溜溜的丝线编的带子,要怎么系?
苏瓷怎么弄都像是在捆麻绳。
她只好将衣襟儿随便掖了,开门探出头去,问门口杵着的俩狼奴,“内个,两位大哥,能找个女孩子进来帮个忙吗?”
那俩狼奴还没开口,旁边南厅的门,开了。
一面偌大的圆月窗,映出整座上华京的繁荣。
窗前,萧君楚换了身姹紫色暗花便服,窄袖,长靴,单膝蹬在榻上,指尖拈着茶盏,身姿如一道剪影,正望向窗外,将帝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重华从那边门口闪身出来,“苏姑娘遇到什么麻烦了?”
苏瓷在这边门里伸着脑袋,“重华爷爷,能不能帮我找个人来看看这衣裳,好像不太对。”
重华被叫了爷爷,美滋滋摸了摸下巴上编成小辫儿的胡子,“哎,好。”
他刚答应,身后,茶盏不轻不重地当啷一声,被撂在小桌上。
萧君楚将长腿从榻上抡下来,“碧海潮生楼的人还没审完,难保哪个不是奸细,谁都不准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