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黑茶他飘一会儿——蒋淮琅
时间:2022-05-06 08:35:20

  韩子君半晌无言。一个看似无坚不摧强而有力的女人,实则内心深处始终潜藏着浓烈的不安全感,她断断续续说出来的那些末世经历,任何一种都让现世人闻之咋舌想之悚然。和她相比,他真心觉得自己受过的苦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她只是想把她的不安全感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罢了。

  “如果你盖的堡垒,囤积的物资一辈子都用不到呢?”

  “我希望一辈子都用不到。”

  “那不就是浪费了么?”

  “不会,留给别人用啊,”辛星咧嘴一笑,“我活着,当然优先保证我自己的利益;我死了,遗物就是能者得之,谁抢到算谁的。当灾难来临的时候,有人可以因为我的遗物多活几天几年,甚至十几年,不是挺好吗?”

  没想到她还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博爱胸怀……

  韩子君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在杂乱物品间转了几圈,眼皮微微垂下,轻声道:“谁抢到算谁的太随意了,毕竟是你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呢。”

  辛星瞳仁一闪,刚欲开口,他立即又道:“神明赐予你幸运,总不会是让你来重复受苦受难的一生吧?这个世界还是很有希望的,你在末世不能,不敢去做的事情,在这里都可以尝试一下。”

  那时在车上,辛星说他不用对任何男性产生敌意,韩子君就听出了她的心声。她不喜欢他,不喜欢叶光,也不喜欢别的异性。她好像没有恋爱的打算,即使表白不挨打,答案也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韩子君明明知道辛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心意,可一听她说有“好听的”话,还是忍不住心生侥幸。万一呢?万一她被他的维护之言打动,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呢?

  在遇到她之前,韩子君也没有恋爱的打算。别的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在向仇人低头弯腰争取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别的男生花前月下的时候,他在拼命结交朋友创造自己的人脉圈;别的男人介绍自己的女朋友,坦荡荡谈论着婚前婚后的时候,他在想着如何以最快速度达到目的,好让自己和母亲活得不再像阴沟里的老鼠。

  虽然不想这样形容,但事实就是如此。和一个女人建立亲密关系,意味着他随时可能暴露“老鼠”的身份,意味着他把羞辱自己的机会送到了别人手里,韩子君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只要把女人的青睐示好和羞辱联系在一起,他立刻心如止水,对她们再无好感,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厌恶。这就是他在名利场行走至今,能够守身如玉的原因。

  可是辛星出现了……

  “物化女性”是贬义,是应当受到谴责的行为。但说实话,韩子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把辛星当成一件稀罕宝贝看待的。和她相处时,始终带着研究挑战征服的心态,包括前期的好奇,包括后期的喜欢。那算不上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一多半还是对宝贝的爱不释手和占有欲。

  感觉开始发生质的变化,就是从她像强盗般闯入他家,强行与他有病的母亲见面之后。

  遮羞布被撕掉,枷锁好像也同时被解除了,多年来他在不了解他家庭情况的人面前努力维持的骄傲自尊,瞬间变得一文不值。羞怒之后是无可奈何的释然,释然之后是莫名其妙的欣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欣喜什么,大概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斯德哥尔摩初期症状了吧。以至于身世也被她揭穿后,他羞怒时间短小近无,脑子里只充斥着对陷阱的思考,和对她的欣赏,喜爱,着迷。他还是想征服她——在被她征服之后。

  二十四,其实是二十五岁的韩子君情窦初开了,他遇到了一个神奇的,魅力四射的,法力无边的女人,开始对爱情有了期待。

  他抬起眼,与她对视:“比如恋爱,结婚,繁衍后代。”

  辛星再次想要开口时,他再次抢道:“我只是提议,你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好听的啊,难听的就别说了。”

  怕了,韩子君暗暗在心里鄙视自己,心态发生变化后脸皮也没以前厚了,接受能力也没以前强了,现在真的怕听到她斩钉截铁的排斥拒绝。

  辛星缓缓眨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两件事,一是请你的那位律师帮我钉死郭大宝,不接受调解,我要按最高判罚赔偿来追究他的责任;还有郭长海,收回房子后他还是欠我很多钱,没有偿还能力最多拘留,不痛不痒没意义,所以我有个想法,需要你帮忙,所有费用我来支付。”

  韩子君心凉半截:“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好听话?”

  “别急啊,第二件事你听了肯定高兴,我决定和你重签合同,四六分成,你四我六。”

  韩子君一愣:“为什么?”

  “因为原合同对你不公平。”

  四目相对,两人定定望着对方,谁都没有挪开眼睛。辛星的眼神幽深,韩子君的眼神从微愕慢慢变化成无奈,泄气,自嘲。

  “我能听句实话么?”

  辛星沉默良久,平静地开口:“能。万老师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对我有多好,多迁就我,照顾我,宁肯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让我得到实惠。我上网查过资料,也早知道你让利的幅度已经超过了合作者的界限,即使将来我可以给予你回报,但前期的投资对你来说是一种冒险。你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

  韩子君嘴角抽了抽:“就是你想的那样。”

  “是啊,”辛星轻叹,“早前怀疑过你想利用我做坏事,现在你我都知道不可能了。我对你的态度也一直不算好,经常插手你的私事,好几次我看你气得都想杀了我吧?但你还跟着我,还在继续投入,还在维护我,处处为我着想。”

  他怀疑自己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听到这样明显是拒绝前兆的话,心里竟然想的是值了,能让她记住他付出过什么也算值了。

  “呃,韩子君,”辛星迟疑了一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慢吞吞地道:“你能分清崇拜和喜欢吗?以前也有人说过喜欢我,其实只是喜欢我的能力而已,如果我拒绝保护他,他就不喜欢我了。但是你,我说了会保护你的,你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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