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爪似的手指松开了喉咙,男人几乎有出气没进气,勉强呼吸一口,血就从鼻孔里,嘴巴里汩汩冒出,糊满大半张脸,倒流进眼睛,顺流下鬓边。
辛星慢慢站起身,盯着那张面目全非,再找不出一丝和朋友圈里那个风骚男子相像之处的脸,神情麻木地甩了甩手上的血。
没有力气,吃了几天饱饭,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只是打了十几拳胳膊就开始发抖,气息不稳,皮肤上没有厚茧的保护,砸掉他一颗牙还把自己手背崩出个口子。男女劲道本就有别,辛星多次实战深有体会,今天只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对方有准备的反攻或围攻,她未必能轻易得手,这种身体素质可太不行了。
暴风疾雨的攻击结束,个人的总结反思结束,身体里一直被压制住的残存意识才和几个迟钝的旁观者一样,突然翻腾了起来,一股又悲又痛又惊又喜的情绪攫住了她的心脏。
看聊天记录都有反应,更别提今日频频听到杨天琪的声音,辛星为什么不愿多跟他废话,为什么不愿多看他信息,就是因为猝死的郭欣遗留了部分深刻的情感在身体里,像丧尸一样,人都死了,病毒还持续驱使着躯体产生捕食欲。
没有先例,辛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借尸还魂者都会遇到无法摆脱原身影响的问题,她在朋友圈看到杨天琪的照片,原身那倾慕忧伤又带着一点点期盼的情绪甭提多糟心了。
杀了一了百了,可惜百度说故意杀人会被判罚死刑或无期徒刑,死刑就是偿命,无期顾名思义就是……关一辈子?我为什么要给人渣偿命?为什么弄死一个人还得赔上一辈子的自由?谁来替人渣出头判罚我?我不想被关难道不能跑吗?
可她重获新生是想好好活着,不是为了杀人逃跑啊。
问题太多,时间太少,没来及研究,人渣已经近在眼前了。为了防止见面发生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意外,她决定先把杨天琪的脸捶烂了再说。
然而捶烂之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杨天琪的两个朋友没一个上前帮忙,一个掏出手机对着杨天琪和辛星拍照,另一个狂呼乱叫着拨打了报警电话。黑衣男拾起车钥匙,三步并两步走来:“干什么呢!”
待看清打人女子的脸,他又瞠目了:“郭欣?”
辛星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望着躺在地上发出呻.吟的杨天琪,拳头攥得咯吱咯吱,脚趾在球鞋里蜷缩起来,可是眼圈莫名红了,嘴里莫名发出极细微的“琪哥……”而后很快又咬紧了后槽牙,整个人呈现一种奇怪的僵硬感,当然内心更是天人交战,烦躁与伤感并存。
脸都捶烂了,还认得你琪哥,丧尸病毒是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了吧!
郁薇尖叫之后跑过来一把将辛星拽离杨天琪身边,拽到自己身后,对那两人道:“误会误会,都是邻居朋友,产生了一点小矛盾而已,不要报警。”
110已经接通,掉烟男子根本不听她的,噼里啪啦把事件地点一报,这才上前去搀扶杨天琪:“这得打120吧?”
杨天琪下巴好像脱臼了,话都说不出来,狼狈不堪坐在地上痛苦闭着眼睛。
郁薇赶紧又对黑衣男道:“星星不是故意的,这个杨天琪不是好东西,他还骚扰过我的。”
拍照男叫:“说什么呢,打人还有理了。”
郁薇回过头,一脸惊魂未定:“星星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呀,走,先跟我进去。”
她拉着辛星要走,拍照男忙阻拦:“光天化日行凶还想跑?我都拍下来了,你跑也跑不掉。”
郁薇跺脚:“韩子君你帮帮忙啊!”
黑衣男饶有兴味地看着不言不语的辛星,闻言摊手:“关我屁事,在我门口打架,血喷的到处都是,我还要找她赔卫生费呢。”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晚高峰车辆挤满各条街道的时候,辛星第二次坐着警车来到了青年路派出所。进去就先问一遭姓名年龄身份证家庭住址,她依然保持沉默,郁薇代答,提前打预防针告诉警察她是个病人。
那个登记的警察抬头看了一眼辛星:“又是你?”
警察记性都好,别说七天前的嫌疑人,七年前的也记得。
杨天琪去医院了,这一次她没被铐住,郁薇陪她坐在长排椅上等待处理。一路过来,郁薇已经冷静了不少,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得善了,不管辛星因为什么缘故暴起伤人,她都要负上一定的责任。辛星有病,是她把她带出来的。
“长海叔怎么不接电话?”她郁闷地放下手机:“打人这种事可大可小,难办的是你先动手,杨天琪没有还击,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们这边。但如果事出有因,在道德道理上占据制高点,也未必不能调解,星星,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第一次进派出所,辛星对“袭警”的理解重点放在“警”字上,因为动了警察,所以抓她,她认为警察既然类似基地维安官,那身份就都是高平民一等的。没想到,只是打个平民,也会再次被抓。又不是杀人,又没有造成骚乱,辛舒然口中负责维护社会安全与秩序的警察连这也要管?一对一的私事,她影响社会秩序了吗?
听到郁薇的问话,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点开递过去:“杨天琪一直在戏弄郭欣……”
郁薇皱眉:“星星你再这样说话,人家会认为你病情很严重的。”
“好吧,他一直在戏弄我,羞辱我,欺骗我。去年十二月,我和他说了家里的一些事情,他说我很可怜,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他愿意和我做朋友给我温暖;同月郭欣…我的朋友圈里发了和他的合照;今年一月他说要买车,向我借五万元钱,我借给了他;二月说投资生意,又向我借十万元。三月开始对我态度不良,语音通话不接听,信息极少回复,我主动给他转账三万元,他约我出去玩。”
郁薇听呆了:“什么人啊这是。”
“四月他失踪一段时间,我发很多信息,出现红色符号,就谎称怀孕去杨家找他,他重新添加了联系人说我不知羞耻,发疯连累他被爷爷奶奶骂。我问他我们是不是恋人关系,他说算是,但因为我太胖会让他丢脸,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等我瘦下来他就承认我的身份。之后我频繁给他转账,发红包,他想买东西也让我付钱。有时他会说谢谢,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羞辱我。”
辛星按开一个语音条,郭欣哭泣声音传出来:“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把钱收了啊,至少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