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宣愣了愣,韩子君忙拍拍辛星肩膀:“没事,气球炸了。”
顾明宣无声用眼神询问,这姑娘脂粉不施,素着一张白脸,扎着土气的马尾,穿着肥大可笑的粉红小猪T恤,一双白球鞋面上有明显灰尘,那形象站在英俊矜贵的韩子君身边别提多违和了。刚才突然一回身如临大敌的模样,怕不是脑子……
韩子君没有解释:“客人多,不耽误你忙,我朋友想看精武馆,我带她转转,我们俩改日再约。”
顾明宣掏出一摞卡,抽出一张:“金钻VIP,一年期,所有区域全部开放,随便玩。”
韩子君接过笑道:“就给一张?”
顾明宣撞他肩膀,小声道:“你和你女朋友来我送终身会员,这位…肯定不是吧?”
那肯定不是。韩子君看看辛星,笑意更深。她进门后竭力维持面无表情,然不时上下左右飘动的视线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对于信息爆炸年代的人来说,文字留白是具象的延伸空间,想象力翅膀是插在现实基础上的。比如书里写到豪门,人们自然能联想到什么样的豪宅豪车奢靡生活,写到帅哥美女,读者自然会代入心目中最贴近的形象,不用过多赘述,都是见过猪跑的人。
而对于没见识过的人,光靠文字想象就有些难了。什么叫金碧辉煌,什么叫衣香鬓影,什么又叫珠光宝气?这种概括象征性的成语辛星理解不了。小说里提到的阿斯顿马丁,她开过,破破烂烂缺门掉漆,柴油还烧不了,找到耐踹的越野车她就把它扔了;提到的百达翡丽梵克雅宝,在交换市场连一两面粉都换不来,扔基地门口都没人捡。
所以尽管她读过盛世小说,在实际认知上还是有缺失的。
不过此时,辛星的眼界得以再次刷新,自踏入这个场地,她有点明白“豪”是什么意思了。金的是装饰,碧的是绿植,辉的是空间处处闪闪发亮,煌的是男男女女笑脸鲜妍。所有迎面而来的人,一见她就笑,笑容像固定在了脸上,笑得她心慌。
也不知第一天开业哪有那么多客人,每个场馆都热火朝天,打球的,游泳的,跳舞的,把身体掰成各种形状的,还有嘿嘿哈哈举铁的。她跟着韩子君一处处看过去,旁边陪了一个身高腿长的漂亮小姑娘,滔滔不绝讲解着会馆功能之强,服务之好,教练之专业,舒适度之高。
她在精武馆多停留了一会儿,这里场地划分明确,几种训练项目各占一隅,器械齐全——辛星也不知道齐全不齐全,反正那一排沙袋和拟人形拳桩是震撼到她了,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忍不住捶了一拳。
弹簧绳围起的拳台上有两个穿着红蓝背心的男人在对打,也许是展示,闪转腾挪技巧居多,没有真下重手。
“喜欢么?”韩子君俯在她耳边问,“要不要上去玩玩?”
“不,走吧。”辛星迅速移开两步,这人怎么回事,离她那么近。
韩子君看看表:“还不到十一点。”
“我饿了。”
她早就腹中擂起大鼓,韩子君也不强求,带着她走出来:“你抓小偷的时候动作真帅,练过?”
“嗯。”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高中大学。”那几年他在国外,自然不会知道。
“哦,练的什么项目?”
“很多。”
辛舒然说,谁想让你死,你就让谁死。这不是一句交代女儿破釜沉舟的狠话,而是她相信女儿有这个能力,提醒她不要轻易心软罢了。那些把辛舒然视为柔弱女子运气好的男人不知道,写小说只是她的业余爱好,末世前,她在体育大学武术学院当老师,和辛星早死的生父是同事。
“拳击会么,”韩子君兴致勃勃,“如果让你和刚才那两个人打,能打过吗?”
辛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相距不过半尺,素脸无波,眸色冷清:“我说我能打死他俩,你信么?”
韩子君一怔,在这凉爽的环境里,他的后颈竟然刹那间浮出一层薄汗来,动动嘴唇轻道:“信。”
辛星伸出一根指头,戳向他的肚子,将他向后顶开一步:“信就对了,所以别离我那么近,我有抑郁症,有时控制不住想打人,你挨过一次,要长记性。”
韩子君:……腹肌有点痒。
中午吃了海鲜,韩子君故意的。他记得上周“郭欣”吃烧烤饿虎扑食的气势,看到玉米茄子时再三端详的眼神,还有那句“酒?这是水!”
当时没细想,只当玩笑,现在前后一串联,不对劲处甚多。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来就怎么也按不下去,即使受到挨揍威胁,他还是想试探,反复试探。
海鲜上桌时,他没有照顾辛星,眼睁睁看着她把装饰盘子的波龙壳吃进嘴里,面包蟹的壳也是同等待遇,并试图咬碎生蚝。他实在忍不住说了句那个不能吃,辛星一顿,慢慢地放下了。
吃完饭他冒着被交警抓到的风险,把车开到他们的初中母校门口,下去小店买了一包烟。回来见辛星目不转睛望着大门外的校牌,闲聊似地跟她说起初中往事,小店老板还记得他云云。辛星没多说话,偶尔嗯一声。
回家路上,韩子君面色沉肃,沉默不语,初中母校不假,但旧址早就拆迁,这里是新校,小店老板才不认识他。
好奇的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快到桐花街的时候,辛星接到一个名叫“柯了媛”的电话,说从外地回来了,明天约着见一面。她拒绝,明天郭长海要带她去医院,那女孩便说后天也行。没等她再次拒绝就质问“郭欣”是不是见色忘友,是不是想绝交,不出来也行,她去郭家找她,总之必须见面,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