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舒然赋予了他不堪的出身,阴暗的内心,偏执的性格和狡诈狠毒的行事作风,形容他为自私贪婪,无情无义,为达目的谁都可以利用的纯种坏人,能活到最后一章也是让辛星很不理解了。
辛舒然表示,惩罚坏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失去一切,求死不能,活着看到自己的报应,这样才有爽点。
辛星也想体验一下所谓的爽点,但很快发现辛舒然那一套就是理想主义。末世人基本都处在失去一切的状况中,抛弃与背叛,抢掠与杀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为了苟活,亲友伙伴相残屡见不鲜。举目四望,全员坏人。
对欺负到她头上的家伙,抬手一枪反手一刀才最省事,谁有余粮养着他们求死不能?那不是惩罚,是缺心眼。
辛星回头看向韩子君,他身上确有浓重酒气,正和警察进行着“你暴力抗法,你们暴力执法,你酒驾,不归你们管”的争论。时不时哼一声,语气骄狂得像个不懂事的少年。
车外光影从他脸上掠过,一缕头发垂在额前晃啊晃,半明半暗中,她看清了他明晰立体的五官,眼睛很亮,皮肤很白。书里描写他是拥有天使面孔魔鬼心肠的男人,辛星只觉得那张脸挺干净,放在末世一帮黑糙老爷们儿当中就是个醒目的活靶子,至于天使么,没见过的东西,她不予评价。
郭欣,出场即死的小角色,无性格无因缘无故事。郭长海也只在桐花街拆迁时,出来唱了一段独角戏,父女俩跟主线的恩怨纠葛毫不沾边。因此韩子君魔不魔鬼都和他们没关系,按照他的个性,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也不关心。
这样最好,与已知的坏蛋没有任何关系最好,只要不害到自己,辛星不会把对虚构角色的反感投射到真人身上。毕竟她现在也成了书中人,毕竟她以前跟着辛舒然学习过的不实用知识之一就是,末世前的社会不允许随便杀人。
“臭丫头看什么看!”
座位震动,韩子君跺了靠背一脚,恶狠狠瞪住辛星,戴着手铐还扬起双臂恐吓她,但很快被警察勒住脖子:“耍酒疯是不,老实点!”
辛星面无表情转过头去。只控制不伤害,警察真善良,换作基地维安官,早把这出言不逊的小子脑袋打爆浆了。
之前为了钳制更躁狂的嫌疑人,警察把看起来柔弱的辛星调整到副驾驶,单手铐在顶门把手上。车子开起来之后,她很快发现车门没有锁死,解开手铐和跳车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由于对派出所只闻其名未见其详,辛星产生过假意顺从,半路逃跑的念头。以她的经验,被抓就意味着暗无天日的黑牢和无休无止的折磨,那是比死还难受的滋味,她经历过,留有阴影。可是想起辛舒然对警察的描述,以及受到车窗外静谧安宁的夜景感染,她又觉得应该给新世界一点信心。
小说里男主傅景阳和反派韩子君因为各种原因,几次被警察带走都毫发无损放出来了,她只是扭了人家一把,不至于卸她一条胳膊吧?
而且,刚得到的新身体实在不太舒服,呼吸困难,脉搏减慢,心脏上像坠了一块大石头,坠得她手指发麻,浑身无力,恐怕完成不了跳车翻滚的高难度动作。
某些基地的医生会以实验为名,把不明成分的药剂注射到非感染平民的身体里,辛星也被迫注射过。药物反应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心跳几度停止,躺在实验椅上任人宰割,以为自己将殒命当场。好在后来她挺过去了,还把那个妄想制造超级战士的疯子医生砍成了八块。
药剂与身体有融合反应,可能灵魂也有。她想,郭欣留下的躯壳是在适应还是在抗拒自己?
这种状况持续到派出所仍无好转。韩子君被带进一个标着醒酒室的铁门里,辛星则被安置在坐了几个人的长排椅上。一波心悸过去后,她无端产生了浓重的悲伤感,颓丧感,脑子里不受控地闪现着一了百了,同归于尽等奇怪念头,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郁郁之气。
警察问了她一些问题,诸如姓名年龄,身份证,监护人号码之类,辛星一言不发。
她答不出来,也不想答,不属于本人的情绪越发激烈,她要全神贯注忍着扛着,才能控制住想把脑袋往墙上撞的冲动。
两个警察轻声讨论她有没有病,其中一个用手点点太阳穴,“邻居不是说了有病嘛,不然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夜不归宿,还莫名其妙打人呢?等她监护人来吧。”
达成共识,警察接受了她的沉默,大概怕她犯病,仍铐了一只手在长椅上用以约束。
派出所大厅人来人往,吵吵嚷嚷,和基地里黑暗的刑罚室大不相同。辛星安静坐着,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热闹景象,看着这里的警察即使满脸疲惫,仍耐心与那些红头涨脸的吵闹者对话,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腰间武器彷如装饰。
通往外界的玻璃门距她几步之遥,一排和她一样被铐住的人竟然没一个试图逃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聊天。蓝白相间的柜台前有几人起了冲突,推推搡搡的想打架,竟然也没一个被爆头拖出去,警察仅仅呵斥两声,他们就收敛嚣张,小声互相咒骂。
是什么威慑了这些人?辛星很好奇,很愿意细致观察更多人的状态,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然而继想撞墙之后,她发现心里那股无缘无故的求死欲愈演愈烈,一多半思维都放在死亡方法的幻想上,比如即使被桎梏此处,也可以用尖指甲划开腕动脉,可以偷偷解开手铐,去抢警察的配枪,然后让他们击毙自己……
她捶了胸口一拳,荒唐!蓝星那么糟糕的环境下都拼死挣扎了二十多年,来到这空气甜丝丝的地方白捡一条命,高兴还来不及呢,她不可能主动求死。
理智和情绪背道而驰,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郭欣的问题。
书里写过,郭家对外宣称她是器官衰竭病死的。辛星醒来后并没感到除了心悸以外的不适,人只是虚弱一些,可以走路,说话,甚至耳聪目明,远远不到衰竭的地步。但郭欣不死,她一个异世灵魂也无法接手这具躯壳。
最大可能是在几小时前,那名年轻男子被吓昏时,郭欣同样遭受了剧烈刺激。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引发心血管的应激反应,加上本身体虚,就这样活生生吓死,让她捡了便宜。
并不是胡乱猜测,辛星曾亲眼目睹过一个平民在被拖上实验椅,什么都没来及进行的时候突然死亡。医生检查结论是过度恐惧导致的心肌纤维断裂,通俗说来就是吓死了。
如果这才是郭欣真正的死因,那就是个意外,郭家为什么要说她病死?她的身体里又为什么会残存这样浓厚的求死欲?
“欣欣!”
红衣白裙的女孩拿着一个黑包快步走来,打断了辛星的思路,“我给长海叔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来。那边的警察小姐姐说你没什么事,监护人签个字就能走了。”
辛星没吭声,女孩也不在意,自顾说下去:“我知道你最乖了,不会打人,不像韩子君,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跟警察也敢犯呛,要不看在他是我老板的份上,我才不来给他当担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