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小卖部的那些年——秾裕
时间:2022-05-07 09:02:30

推开院门,正巧看见家人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吃粽子,喝米汤,一副乡村农户早起用餐的充实悠闲景象,让宁惜心口漫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悠长。
只是三个人一起吃饭,唯独挨着墙壁的冷栎,吃得最为慢条斯理,安安静静。宁惜上前打趣他:“诶,小弟,你这么拘谨干嘛?坐着吃啊。”
冷栎瞥她一眼,似是嗅到她外出的一身风尘,脸色有淡淡不悦,低头不语。
宁惜愕然,哼笑道:“切,还不理我……哼,那你等下吃了饭,就去帮我阿爹搬下竹子吧,放心,不是叫你白干活,会开工钱的。”
冷栎目光一眨,还欲说些什么。宁万海却不满摇摇头,劝道:“哎呀,惜丫头啊,你怎么老是吩咐人家小伙,这些活,我自己就能做,你都放了他的假了,干啥还麻烦他哩?”
“啊我……”
“没事的,老爹。我和你一起去竹林就是了,你别说小老板了。”
宁惜话未脱口,冷栎倒是抢了先,帮她堵了回去。
宁万海哎了一声,也不多说了。
……
竹林里,阳光熹微,晨雾朦胧。
宁万海正卸下肩上背篓,准备拿起弯刀砍伐眼前长势高挑的青竹,却忽然感觉眼前一方阴影,他抬头望去,见冷栎身姿笔直,目光沉冷,缓缓从身后取出一枚金灿灿的前朝令牌,扬在他的眼中,不发一语。
“啊!这……你,你难道是……”
宁万海话都说结巴了,面色迟疑。
冷栎淡淡道:“前朝覆灭,宁将军战死沙场,却命他的后人,守着镇国宝藏的秘密,以作本王反新复旧的资本……你,这些年伪装得很好。”
“啊!”听闻解释,宁万海登时惊得趔趄两步,不可思议仰望着这位前朝皇子,知晓来人身份后,更是毕恭毕敬跪地参拜,“草民参见王爷!请王爷饶恕草民有眼无珠,未能及时认出您的真实身份。”
“呵,忠臣请起,是本王先有意试探,不知者无罪。”冷栎宽容扶起老者,面带慈和,又道,“自本王一年前头一次以新朝凉王侯的身份,暗中迁回青州途中,遭到杀手偷袭后,本王就已知晓新帝狗贼在怀疑本王身份,以及打探前朝宝藏的秘密……九死一生,幸得宁惜姑娘仗义相助,才得以保命,回京休养三月,重回此地,找上你,询问宝藏一事,这一路,全是虎狼环伺,本王走得十分艰辛啊,不得已,才以这种身份出现你们眼前……”
“哎!王爷受委屈了,都怪小女懵懂无知,冲撞了您,求王爷恕罪!”
宁万海听完这通解释,心慌些许,满头大汗,生怕冷栎为难宁惜,着急求情。
冷栎大度一笑,并未计较:“稚子心性,本王不会计较。只是叶胥此人,心机深沉,在青州城身份复杂,无端与宁惜结为义兄妹,恐怕有所企图,必须早日解决。”
“是,此事,草民会找机会说服小女,劝她断绝关系。”宁万海郑重保证道。
冷栎很是满意,遂直白问道:“那现在,你就带本王前去寻找宝藏的下落吧。”
“呃……”宁万海脸色迟疑,骤然想起先辈的忠告,沉思半晌,摇头道,“请王恕罪,草民此刻还不能带您前去……”
“为何?”冷栎目光一冷。
宁万海严肃道:“事关复国大事,草民必以性命作保,还请王爷给草民一点时间斟酌。”
“你,是不相信本王有匡扶旧朝的能力?”
“不,草民不敢!只是……哎。”宁万海无奈一叹。
冷栎倒是通情达理,又道:“嗯。本王给你三日时间考虑,等时机成熟,你必须给出准确的回复。”
“是。”宁万海恭敬应下,缓缓抬头,沧桑的眼中倒映出一名皇贵远去的身影,心中纠结更深。
……
*
临近晌午,小村庄被一层层炊烟悠悠笼罩,炎热阳光下,清风微拂,花叶摇曳。
院子里,小黄狗扑蝶嬉戏,小花猫飞上屋檐,懒懒睡觉。宁惜挎着果篮,戴着小帽,从屋里出来,准备去院子外的那棵老李树上摘些紫红的李子,当餐后水果吃。
刚一爬上木梯,她便觉得有些摇摇晃晃,吃力往高处爬。宁萌在树下露出仰慕的目光,拍手叫好:“姐姐好棒!姐姐再爬高点,树顶的李子又红又甜呢。”
“行啦行啦,小馋猫,我努努力,看能不能把右边那束枝丫够到,给你摘甜的,好了吧。”
宁惜冲她摆了个无奈的笑脸,随后又使劲蹬上另一处枝丫,就在快要转移位点时,脚上的草鞋却一下滑空,宁惜登时无处着力,扑空地往树下摔去。
她闭眼大叫:“啊啊啊。这么高啊,我害怕!”
宁萌一下也急得嗷嗷慌叫:“呀,姐姐摔下来了!我来接你……”
小女孩担心姐姐安危,傻傻追上去,摊出双手准备接住宁惜,却不料被身后的一双大手,提着小肩膀给放到了另一边。
小宁萌愣了一下,迟缓地回头仰望那道高大的身影,看见冷栎火速赶来,双手稳稳抱住坠落下来的宁惜,十分及时,她惊讶地哑然。
宁惜惊觉自己掉入了一道温暖的怀抱,登时睁开紧闭双眼。入目一张冷峻的侧脸,光影下,眉目轻眨,芝颜似仙,令她微微失神片刻。
宁萌回过神,捡起地上的果子,钦慕地望着冷栎:“哇,阿月哥哥好棒!把姐姐抱住了呢。”
“呃……哎呀,你快放我下来!”听见妹妹的话,宁惜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闺中少女,现在还扑在一个青年男子怀中,在古代简直有伤风化。她羞红了脸,连忙拍着冷栎的肩,示意他放下自己。
冷栎嘴角隐笑,老实放开她,还很绅士蹲下,帮她理了理脚边的裙摆。
“你……”宁惜未料他这般体贴,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咬了咬唇,眉目低垂。
 
第三十四章
 
沉默半晌,宁惜主动打破僵局,支支吾吾问道:“诶,你,你不是去帮老爹砍竹了吗?怎么单独回来了?”
冷栎回神,老实道:“小老板,是老爹叫我先回来的,他说家里事情多,让我帮你分担重活儿。”
“哦,这样啊。其实也没啥活儿,就是做做饭而已。时候也不早了,老爹估计也快回来了,你辛苦一上午了,先去乘凉歇会儿吧。”
宁惜也不知自己在胡言些什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解释完,就羞红地垂下脑袋,匆匆跑开了。
温热白皙的侧脸被她随风扬起的发丝擦过,带着淡淡余香,令冷栎心神一顿,随默然垂眸,看着宁萌将散落一地的紫红李子一颗一颗捡回篮子里,他的嘴角不自觉涌起一丝淡笑。
……
用过午饭,宁惜趁天气晴朗,想把隔夜的衣裳拿去小池塘边洗了,便动作麻利地将大堆衣服塞进竹筐里,准备出门,心里盘算着,等把老爹的风湿病彻底治好了,再攒点钱买一个全自动洗衣机回来,这样就不用辛苦去跟村里那群捣衣妇抢位置了。
就在她回头看了一眼葡萄藤架下抱着花猫午睡的妹妹时,一道素净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身畔,轻声道:“走啊,小老板。”
“欸喂!你吓我一跳!”宁惜被冷栎这神出鬼没的出现给吓得心口刺挠了一下,回过头,就恶狠狠理论他。
“你走路不出声啊?”
冷栎故作委屈垂下脑袋:“是我喊了小老板好几声,你不答应我,我才自己过来的。”
“你……”宁惜无话可说,刚刚自己确实走神去了,被妹妹可爱的模样给吸引了,这下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吧好吧。我的错,我的错嘞。不过,你要去哪儿啊?”
“哦,老爹刚刚说他想喝鱼汤,我想和你一起去溪塘处钓几条鱼回来当晚饭。”冷栎淡淡道。
宁惜一怔,心口一暖,有些不自在问道:“啊?老爹是这么和你说的吗?他想吃鱼了,干嘛不和我说?你,你……”
“快走吧,待会儿天都黑了。”冷栎打消她的困惑,夸张掩饰过去。
两人悠悠晃晃去了荷塘。
……
傍晚时分,满载而归。宁惜将晒得差不多干的衣服晾在另一边没有修葺的屋檐下,转身望见冷栎还提着水桶和鱼竿,在院门口等她一起回正堂,心中莫名有一丝说不出的奇怪。
两人并肩步入门扉,刚一推开柴门,便听屋子里传来一阵猖狂而粗鲁的笑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夹杂交织,哄堂一片。
宁惜顿足蹙眉,望着家中突如其来的几张陌生面孔,感到莫名其妙: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出趟门,回来家里就变得这么乌烟瘴气了?
她望着洒满一地的瓜子花生壳,以及今日中午采的李子,全都变成了核,面色有些愠怒,而把这些零食糟蹋殆尽的人,居然还稳坐在堂屋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外来客。
宁惜把冷栎支开一边,上前质问:“你们谁啊?在我家干嘛?”
这时,一位嘴脸伶俐的中年妇人,一听她的话,又听身畔的宁萌委屈兮兮唤了声姐姐,便反应过来,殷勤笑道:“哎哟,这是惜丫头吧?都长成大姑娘咯……正好和我家小东岁数合适呢。”
“莫名其妙!”宁惜烦躁瞪她一眼,吼得那夫妇二人不知所措,正要发火,却见宁万海从里屋出来,撞见这一幕,有些惊愕。
赶紧喝道:“惜丫头,怎么说话呢?这是你李叔叔,和张阿婶,还有小东哥一家。他们十年前还来我们家吃过饭呢,你不记得啦?”
“……”宁惜无力吐槽:十年前来过一次,现在真够脸皮厚的,也不怕我们忘了你们。
宁万海看出她的不满,又劝道:“惜丫头啊,你李叔叔家以前也是做生意的,今年遭人骗了,钱都没了,房契地契都拿去抵债了,现在来我们家拜访,想要借住几天,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你就别这副脸色了。”
“哎呀爹……”
宁惜简直想对那三个眼冒精光的烂亲戚当场翻个白眼。
看着他们得逞的脸色,她心里不免吐槽:呵,蹭吃蹭喝打秋风的穷亲戚。当初我家有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串门?现在打听到我家发达了,就来霸占瓜分我家的运气,真是不要脸。
宁惜明白了三人的身份,越想越气,但又不想辜负老爹的一番心软,何况现在撕破脸皮,哄人走,传出去还不得被村里那帮乱嚼舌根的妇人,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家没良心,有了钱,就看不起人?
思来想去,宁惜也只好顾全名声,作罢妥协,让李大鹏一家暂时留下了吃顿晚饭。
……
到了晚上用饭期间,李氏一家早早就上了桌,原本做给宁万海补身体一桌好菜,全被他们一家狼吞虎咽糟蹋了干净,就连宁惜单独给妹妹做的红糖小糍粑都被吃光了,宁萌一时可怜巴巴地放下了筷子,把头埋着,没有心情吃了。
宁惜咬咬牙,看着老爹一副热心肠地和李氏一家“叙旧”闲聊。她也不想打扰老人家这么点晚年愉悦,只好忍气吞声,默默扒拉碗中白饭。
这时,张氏忽然搁下了碗,眼冒精光,直勾勾盯着宁惜姣好年轻的脸,笑眯眯对宁万海道:“哟,宁老哥啊,这十来年不见,你家大丫头生得这般水灵嘞?可寻好了人家?”
此话一出,满桌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冷栎一直冷淡无语的表情,此刻有些微妙的愠色。
宁万海有些无奈地望了眼宁惜,随后笑哈哈含糊道:“没呢,惜丫头还小,不愁这事儿。”
张氏却不肯罢休,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苦口婆心’道:“哎哟,都是大姑娘了,还不愁呢,年纪再大些,怕是喜婆都不好说媒了呢……诶,宁老哥,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哈,你看我家小东这饱读诗书,去年才考了个秀才呢,你家姑娘要是嫁到我们家,日后我儿子做了大官,保证她……”
“啧。”
张氏话还未说完,宁万海脸色也越来越为难,宁惜忍无可忍,把手中的碗重重一丢,不满啧了一声,目光冷飕飕盯着张氏和他儿子贪婪算计的模样,震慑得二人莫名噤了声。
什么玩意儿?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想我家倒贴你们一个媳妇儿?宁惜对这一家子极品,真是无话可说,把嫌恶二字全都写在脸上。心里冷哼,还秀才呢?也不看自己那份穷酸样,就是考上了秀才,都是不知道考了几年才来的。一副凤凰男的蠢样,还不如我的小弟呢,瘌□□想吃天鹅肉……
她好像把心里话全都吐到这三个极品的脸上,但碍于老爹的面子,最终还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叹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也吃饱了。”宁萌也不高兴,把碗放下,乖乖跟着宁惜走了。
张氏有些不乐意,埋怨道:“哎哟,小姑娘家家的,脾气真犟,宁老哥,你可得好好说道下她,日后……”
“啪——”
筷子断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张氏的话,空气再度安静下来。宁万海错愕望了眼冷栎的反应,额上冒出些许冷汗。
愣愣看着冷栎走远,张氏才敢放口大气,喋喋不休道:“哎呀呀,什么人呀,老板请的小工能上桌一起吃饭都是福气了,这哑巴还敢这么目中无人,宁老哥,这种人,可不能留……”
“行了,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李大鹏就算装懵,也看出了宁万海这次脸色变化地最大,怕搞得太僵了,连忙喝住内人的话,恶狠狠瞪了张氏一眼。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氛围压抑。
……
星月烁空,夜风轻拂,田埂小路在月色与萤火虫的光华下,清晰蜿蜒。
宁惜闷闷不乐,随手摘了一支田坎边的芦苇在手里把玩,心里想着怎样才能将这一家子极品米虫,赶紧从家里轰走,就他们这样大手大脚,忘恩负义的德性,迟早把这个温馨小家蛀空!
“哼。”
她愤懑跺了跺脚,把手中枝叶扔进水中。
突然,身后暗处的草丛里传来几声阴柔的呼喊,把宁惜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惜妹妹,惜妹妹……你在这儿呀。”
李小东突然笑眯眯地搓着手,向宁惜走来,目光透露出他卑贱的德性,让宁惜有些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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