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由皇后你操办便可。”不管王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澹台太后都不打算接招,断然拒绝:“我离京日久,如今京中有何青年才俊全然不知,省得给十二挑了个不合适的,成了一对怨偶,就是我的罪过了。”
王妡端起茶盏,“为母者为子女操办婚事乃人伦,太后尚在,此事真要交与旁人?”慢慢啜了一口,才道:“十二好歹唤你一声‘母后’,又不是‘后母’,当年十二的母妃如何去的,太后一点儿也不知情吗?”
萧又菡叠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交握,垂眸看着脚前的地砖,克制着不去看任何个人。
萧陶宁少与萧又菡耍在一处,见此情形有些同情萧又菡,又不免有些庆幸,好在她还有母妃护着为她筹谋。
澹台太后被王妡一句“后母”给气了个仰倒,拍案而起:“我看皇后劳累过度以至胡言乱语,瞧着似失心疯一般。还是快些传御医来瞧瞧,不要讳疾忌医。你今日冒犯之事,我只当你是有疾,不同你计较,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看起来,澹台太后早就想走了,正好有个不落下风的借口。
澹台太后走了后,王妡把其他皇子公主都打发走,独留下萧又菡。
萧又菡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王妡叫她用些果子点心她也不敢伸手。她的后半辈子甚至生死就掌握在王妡手上,她不敢得罪她,大姐姐算是她们姐妹当中日子过得最好的,得罪了王妡,这两个月被整的苦不堪言。
“你的婚事你自己怎么看?”王妡没拐弯抹角,就直接对萧又菡说:“你虽贵为公主,但你的婚事选择的余地不多,我朝驸马是不可在朝中担任实职的,有点儿志向的都不会想尚主。”
萧又菡垂着头不说话。
“之前猃戎遣使求娶我朝公主,有朝臣上疏想让你去猃戎和亲,”王妡看萧又菡终于抬起了头,一脸惶急,不卖关子:“被我压下来了。”
萧又菡松了一口气,起身朝王妡福了一福:“多谢皇后。”
王妡看着背脊挺直的萧又菡,想起上辈子她出降猃戎在乾元殿辞别帝后时,强忍着泪水一脸倔强。明知此番前去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死路,也只能踏上去走下去。女子身若飘萍,即使贵为公主也摆脱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
“你自己怎么想,但说无妨。”王妡闲适地靠着凭几,缓缓道:“你瞧上谁家的郎君尽可同我说,你没有母妃为你打算,就为自己多打算些。”
萧又菡很吃惊,听王妡的意思,她的婚事她可以自己做主,甭管瞧上谁家的,王妡都可以赐婚。
这……
对王妡的好意,萧又菡受宠若惊。
她自忖毫无过人之处,也没有母族撑腰,一手遮天的王妡没道理费心去拉拢她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公主。
没有道理,那就是纯粹的善意了,可萧又菡还是不敢接受这样的善意。
她在这深宫中长了活了近二十载,人性何样她非常清楚,她早就不敢天真了。
“一切但凭皇后做主。”萧又菡起身又福了一福。
王妡看了萧又菡一会儿,末了挥手让她退下。
盖因忆起上辈子在朝堂最艰难的时候萧又菡出降了猃戎,为梁朝挣得了一丝喘息。国不强,身在敌国的公主又怎可能被善待,仅仅一年时间,猃戎就传来消息言义阳长公主暴毙。
所谓暴毙,这里面有多少龌龊,不说难道旁人就不知道了么?!
可怜那时的梁朝为自家的公主讨一份公允都没办法,甚至连尸首都要不回来。
王妡怜惜萧又菡,但她的善意就只有那么多,对方不接受便罢了。
萧又菡行礼告退,走到殿门边时又犹豫不决,忐忑地回头看一眼王妡,后者正在抚摸不知何时飞进来站在案几上的一只鸱鸮。
终究,萧又菡还是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口。
待萧又菡离开,王妡放飞鸱鸮,有些可惜了这十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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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澹台太后怒气冲冲回到庆安宫,派人叫来那些怂恿她的太妃们过来训斥一顿,等了许久竟无一人前来,问就是身上不爽,就不去见太后了。
澹台太后怒气升级,就想冲过去把那些贱人都抓来打板子,被身边伺候的人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这气撒不出去,澹台太后越怄火就越焦虑,就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王妡那贱妇,恨不得立刻过去亲手杀了王妡。
不,一刀杀了太便宜那个贱妇了,凌迟,要把那贱妇凌迟!
澹台太后陷入在自己的想象当中,想象被凌迟的王妡如何痛苦地求饶,呵呵呵地笑出声来了。
伺候的宫人对视一眼——太后这是气出了毛病,脑疾?
澹台太后的思绪从想象中□□,叫来石雪萍,让她去给吴慎传信,叫他们不要拖拖拉拉。
“现在?娘娘,这宫中都下钥,没法出去。”石雪萍为难道。
“就现在!”澹台太后蛮横道:“我看谁敢拦我!”
眼见澹台太后不依不饶就要闹起来,石雪萍忙拦着她,好生劝慰:“娘娘,不用急这一时,吴相公他们定然已有成算,咱们安心等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