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萧珩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跪了太久,双腿都麻木得不听使唤,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直,然后对萧珹做了个长揖,“保重。”
不说明说,萧珹知道萧珩想去做什么,他没有阻止,也不能阻止,他从小到大都看不上的弟弟比他有勇气。
萧珹目送这萧珩走出去,直到再看不见,他慢慢卷缩起身体,用手蒙住脸,无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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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大捷!平州大捷!云州大捷!
北疆边塞的捷报接连送抵京城的时候,集贤院直学士、南监祭酒顾晟正领着一帮集贤院、中书门下的文臣在闹以死明志,要王妡还政萧氏,扶皇太子萧祚登基。
乾元殿前,放了顾晟一马,此人倒是得寸进尺了,真当自己有两个脑袋。
“幽州大将军率军奇袭,破猃戎二十万大军,占了醍醐河以南、达密里部以东的多兰葛草原,俘虏猃戎大贵族德浑。”禀报的快行语气中带着喜气。
“善,大善。”王妡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
万开把捷报从快行手中接过,呈给王妡,讨巧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安定侯神勇无匹,我中央天.朝终得扬眉吐气。”
囔着王妡名不正言不顺,要以死明志的顾晟等一群人瞬间就尴尬了。
胜仗,不管搁什么时候都是大吉之兆,更别说多少帝王都有开疆拓土的宏愿。
这场大胜的由来,在这庆德殿里的都心知肚明,这就让顾晟等人的“以死明志”更像一个笑话。
北疆边塞接连大胜,朝廷叫各坊巷武候铺四处宣贯,沉默了半个月的京城百姓们无不精神振奋,若非还在国丧期,各处瓦子酒楼食肆都要喧闹起来了。
就在这之后的第二日,蒲州知州送来一份奏疏,连同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头优美的白鹿。
白鹿世所罕见,是祥瑞的象征,每当有白鹿现世皆会有太平盛世。
而这头白鹿出现的地方也很微妙——蒲州临晋县与猗泉县中间的山林。
众所周知,临猗王氏起自临猗郡,后临猗郡改为洮阳郡,梁朝立国之初,罢洮阳郡置蒲州,领河东、猗泉、临晋、解乡四地,州治为猗泉,属河东南路。
猗泉和临晋都是临猗王氏的族地。
从王氏族地里发现了罕见白鹿,这说明什么呢?
“陛下天命所归。”万开大声道,夸张的谄媚模样把殿上的某些朝臣恶心得不行。
蒲州知州是个妙人,特意为白鹿打造了一辆白色的车,由两匹雪白的骏马拉车,从南熏门走中心御街一路大张旗鼓往宫里送。
京城百姓得知竟有祥瑞白鹿现身,手上的事业不做了,先去围观祥瑞要紧。
长长的中心御街两旁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车上的是一头通体白色的雌梅花鹿,体形优美,模样温顺,白色皮毛在秋日的阳光里仿佛会发光一样。
“它好漂亮啊!”有人情不自禁地叹道。
对百姓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祥瑞现世国有明主更值得高兴的,太平盛世,意味着腰杆挺直了,肩上的担子轻了,日子有盼头了,那是幸福的滋味儿。
朝中沉默的大臣越来越多,他们还是反对女主治国,可他们已经有了无力回天之感。
放眼朝堂,
蒋鲲身死,军政旁落;
王准致仕,财权两分;
吴慎殒命,政务转移。
左槐沉默,刘敏无力,阮权入狱。
从熹宗永泰八年起就稳定下来的政事堂宰执已然七零八落。
户部、兵部、礼部重新启用,给事中、中书舍人改为职事官,左槐册授尚书左仆射,三省六部全部重新启用势在必行。再细细思量,这些年被杀的、被贬的、被罢的官员已经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了,朝廷沉重的冗员问题竟然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放眼朝堂,重要的位置都放上了王妡近臣或中直之臣,军权、财权、政权以悉数在她掌握之中。
“当得了一句‘枭雄’。”左槐叹道。
刘敏皱眉:“左相公,你……”认了?
“刘欲讷,你该去京城的街巷看看,你就知道什么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左槐再叹了一声:“咱们这位……陛下,极擅操纵民心。”
刘敏不想认,可如今他是孤掌难鸣,原本还有个李德宏,偏这人作死,要以死明志,谁料假戏真做了,竟真就一头撞死在了庆德殿的柱子上。
李德宏一死,王妡立刻就提了独孤容秀为京兆府尹,秩正二品。
刘敏害怕自己是下一个李德宏,那之后行事都小心了许多。
宫里宫外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登基大典,太卜令已经卜筮了除服后三日乃大吉之日,登基大典就定在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