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服后,礼部再捧上一封明黄大制,宣大行皇帝上谥号——献。
萧珉自此称为梁献帝。
然后……
没有了。
对萧珉十年皇帝生涯,只有一个“献”的谥号,没有庙号,更不可能有尊号。
谥号评定皇帝生前功过,庙号为有大功或大德的皇帝立庙奉祀,尊号是前朝搞出来的给皇帝的尊崇颂扬溢美之词。
梁袭前朝旧制,前朝就已滥用庙号,不管有没有大功大德,哪怕是在位仅一年的少年皇帝都上庙号。梁朝在这一方面完美继承了前朝,并且在尊号上面玩出花儿来了。
就如被称颂百年的明君梁睿宗,全称是——睿宗敬天昌运纯诚至德文武英明章圣仁孝昭皇帝。
萧珉的父亲,虽然不是美谥,也上了庙号“熹宗”。
而萧珉,只是献帝。
献帝,献帝,“献”出了皇帝位。一个字评定了萧珉的一生。
萧氏宗亲和旧皇党满心苦恨,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萧珉在时,王妡架空他把持朝政。
萧珉去了,王妡连最后的哀荣都不给他。
大制宣完,由德阳王萧珹领头,太卜署的巫师们开路,浩浩荡荡的万人队伍开拔前往永陵。
王妡站在乾元殿丹陛之上目送萧珉的梓宫出乾元门,按制,该由新帝率文武百官为大行皇帝扶灵,王妡没兴趣送萧珉这一段路,指了萧珹。
“陛下,萧三爷说他有要事禀报。”贡年来禀。
“他倒是来了。”王妡一哂。
贡年讨巧道:“萧三爷时机选得好。”
萧珉和澹台太后同时出殡,京城半数禁军都去护送梓宫,文武百官也去了一多半,皇城内外空虚。
“叫他去庆德殿候着。”王妡吩咐道,先去换下身上的白帢。
萧珩在庆德殿等了近两刻钟,庆德殿里很安静,出入伺候端茶的宫人内侍都是经过严格调.教的,鞋底无声,衣襟不动,这样的情景让他不禁想起了年幼时来庆德殿见父皇,他等了许久都睡着了,再睁开眼,父皇和母妃正摸着他的小脑袋低声说话,他高兴地扑进父皇的怀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王妡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脸柔和淡笑的萧珩。
“听说你有要事禀告。”王妡在御案之后坐下,话说一半,像是并不相信萧珩能有什么要事的模样。
萧珩收敛起笑容,半垂着眸子起身,走到御案左下首起手躬腰朝王妡行礼:“臣……确有要事,事关……国祚。”
最后两个字声音很轻,只他和王妡二人听到。
“国祚?”王妡长眉微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跟朕谈国祚?”
萧珩奉礼的手绷紧,两颊的皮肉因用力咬牙微微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对王妡一笑:“我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儿子,这你是知道的。我父皇曾想传位于我,若不是你和萧珉从中作梗,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就是我。”
“嗯,说得没错。”王妡颔首,“然后呢?”
萧珩抿紧嘴唇,面露挣扎。
王妡催促:“你还不会是想跟朕追忆往昔吧?”
“我父皇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萧珩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说……事关大梁江山,我……我……”
王妡又不催促了,由着萧珩磕磕巴巴要说不说。
忽然,萧珩单膝跪下,道:“你能为我母妃正名追封,我感激不尽。还有这些年,你对我妹妹熙芙的照应,我也感激你。”
“澹台太后当年把她下降给一个烂泥一样的纨绔,可不是盼着她夫妻恩爱美满。”王妡没兴趣领这种功劳,“萧熙芙能把日子过好是她自己的本事。”
萧珩道:“话虽如此,若没有你敲打了杨韬,杨兴怕是还有恃无恐,他们一家处处为难熙芙。”
“有什么话起来说吧。”王妡道:“萧珩,你这般模样倒是不像朕认识的那个萧珩了。”
萧珩边慢慢起身边说:“总归我萧氏气数已尽,留着这个秘密也无用,告诉你了,也算是投桃报李,如此,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王妡道:“说罢。”
萧珩看了下四周,说:“还请屏退左右。”
王妡只看着他,不说话。
萧珩道:“事关国祚,以及我萧氏的龙兴之地,若消息泄露,恐天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