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妡端坐在瑶华殿正殿,目光所及之处精美的雕梁、鲜艳的绡纱都已经褪色, 再不复昔日的美好。
就像这个王朝,已经渐渐走向了衰败,难现昔日太宗睿宗治世之盛况。
王妡喜爱读史,不拘正史野史, 盖因史书中都是前人总结的斑斑血泪深刻教训。
如今的梁帝,在她看来有着王朝使走向衰败灭亡的昏君的明显特征。
他刚愎自用听不得逆耳忠言;
他任性妄为无数次下诏书不经中书门下;
他猜疑心重满朝文武上至宰执下到九品就没有他信任的;
他荒淫昏庸信重宦官对朝中越来越腐败的吏治视而不见;
他荒废武备残杀忠臣良将并带头挪用军储大兴土木为自己修行宫。
凡此种种, 罄竹难书。
与他相比,萧珉都是一个立志中兴的有为之君。
至少萧珉登基后努力整顿吏治, 罢了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 给了背负年年给猃戎“赠银”重担的百姓以喘息之机。
瑶华殿里只有王妡一人,乔保保将她“请”来此处就离开了,一个小宫人送来一杯热茶后就退了出去守在门口,王妡没有动那杯茶, 一个时辰过去,茶早已凉透,说叫她来问话的老皇帝迟迟未出现。
王妡不急不躁, 只静静地端坐着,她信乔保保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官家口谕将她扣在宫中。
至于为什么老皇帝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出现?
啊……或许是去处理他心爱的儿子被不明人士套麻袋打了一顿的事情了吧。
在入宫“赏花”前,许多人都为她忧心, 担心她被宫里的人欺负了。
祖母、母亲想陪着她一道进宫,以去看望皇后娘娘的名义,被她给劝住了。
真的不必为她忧心,这大内这紫极宫是她的主场。
萧珉也是一副为她忧心的样子,还说实在不行就让人去坤顺殿请他母后出来为她解围。
“你确定请皇后娘娘出来是替我解围,而不是让贵妃变本加厉连皇后也一道为难?”那时王妡如此说。
然后王妡听到了一个她上辈子没听过的故事。
“父皇一开始对母后对孤并非如此。”萧珉陷入回忆当中,微笑着说:“那时还住在潜邸,父皇亲自给我开蒙……”
皇后是梁帝的嫡妻,身后还有澹台家支持,梁帝当年对嫡妻也是有几分爱重的,对自己的嫡子更是关怀备至,一家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留不住的,梁帝登基后性子渐渐就变了,国丧期间就荒唐行事,领了个美人回宫还夜夜笙歌,对朝臣的劝谏视若无睹,甚至贬谪了股肱大臣。
皇后屡次劝说梁帝,不仅无用,还惹得梁帝越来越厌烦。
一边是娇软美人,一边是唠叨老妻,梁帝选谁显而易见,皇后气不过就找借口罚了还是才人的玉氏,当时玉氏已经有了身孕,据说差点儿胎儿不保,梁帝大怒当众甩了皇后一个耳光。
帝后之间嫌隙越来越深,连带着皇后之子、皇帝的嫡长子萧珉也被梁帝迁怒,但到底是自己的长子,梁帝还是有感情的有期望的,至于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一切都要从玉婕妤生了孩子之后说起。
“老三生下来,父皇对他是宠爱至极,他出生父皇大赦天下,满月父皇大赦天下,周岁父皇又大赦天下。玉氏独宠后宫,生子后父皇直接封她为贵妃,甚至还说出了‘位同副后’这样的话。玉氏的野心被养了出来,不停地吹枕头风让父皇废后。”萧珉嘲讽一笑。
梁帝被吹多了枕头风,竟真有些心动了,想让自己喜爱美人登上后位,然后将自己最喜爱的幼子立为储君。
有了想法,他就立刻叫来宰执们商议,可是皇后并无过错,没理由废了立一个舞姬为后,宰执们坚决不同意,台谏更是跪在乾元殿前死谏,有激愤者当廷一头撞了梁柱,好在撞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只是磕肿了额头并无性命危险。
朝臣这里走不通,还被死谏,梁帝就将怒气发在皇后身上,但是皇后早在他当众一巴掌之后就有了防备,慎小慎微起来,他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
怒气孳生心里的阴暗,玉贵妃状似无意地说了她老家西南的一些事情,比如:情郎移情别恋,女郎不能忍受,就毒害了情郎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梁帝心有所动,终于有一日,他下令让人在皇后的膳食里下毒,发妻死了,他不就想立谁就立谁。
然而梁帝想不到的是,皇后太谨慎了,但凡入口之物都会再三检查,不是坤顺殿小厨房里出来的东西不吃,平日所穿的衣裳所用的熏香和挂件摆饰也是再三检查,确定不会有纰漏才会用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全都是用熟用惯信任的老人。
梁帝派去的人竟找不到丝毫下毒的机会。
最终没有办法的梁帝竟亲自动手,毒害发妻。
“可是上天都觉得我们母子命不该绝。”萧珉笑得快意,眼中是满满的嘲讽,“那日,孤本是在少阳院读书,萧珩不知怎么跑来了少阳院,把砚台推倒在孤身上,孤被洒了一身的墨汁,东宫太远了,孤就去了母后宫中想换件衣裳。谁知竟然亲眼看到自己的父皇在母后的茶中下毒。你说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