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篇闲话,最后提到, 让她这月十二出门去城中的杏林药铺,有一样礼物送她。
而写满一篇,又翻了一页,上面倒是正正经经的信笺礼语。
揖别秀姿,时萦离绪。甚念。
温宣鱼看着那空白的一页,上面唯独这一行寻常信笺都会有的客套话。
孤零零而又柔软铺陈在秋香色的信笺上。仿佛只为这一句。
她伸手按上去,只觉心尖微微一动,又仔细看了一道,待收起来,这才察觉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
后日便是十二。温宣鱼现在刚刚回来,寻常是不能出侯府的。她立刻拿定主意,要尽快先想办法出去,既是悄悄送信,更要买一些药物用品送去以备不时之需。
现已临近冬日,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一般的人家早在秋日就开始准备冬衣,偏偏温家是什么都慢半拍的。
老太太是不太管事的,但温康氏管事她又要看不惯事事掺言。
温康氏本不受这个婆婆待见,所能分配资源又有限,更不愿拿自己的嫁妆钱补贴家用,所以向来只顾着温二和两个子女,其他人嘛,按照十年前的份例行事就行,不动声色又明目张胆地摆烂,事事都随便拖着糊弄。
因莺语的事,温宣鱼新换的人都由老太太指定,各个都是脾气好的,不过两个婆子年纪大性子软,四个婢女也都是一团孩子气,大的不过十来岁不顶用。他们不会欺主,也自然从府库里要不到什么好东西。
桂妈妈去了两次,总算拿回来些能用的布料。布料算不得上好,也要看到什么人手上。
温宣鱼最强项的就是针线,在得到的有限布料中挑挑选选捡了能用了的几样,不过两日,便做出来一双纳纱护膝,然后喜滋滋去送给温伟。
这些日,温伟倒是真的对这个四妹妹上了几分心,她这半月来常常来找他,乖巧懂事从不多事,自己有好的东西向来第一个想着他,哪怕这东西在他眼里并不值得什么。
一声声的大哥哥更是叫的乖巧好听。
这一日温宣鱼送来的护膝倒是叫他有些意外,针线极好,针脚密密,便是他不懂也看出是用了心的。只是拿起来看到那护膝上隐隐有斑点的血迹,他于是伸手捉了温宣鱼的手腕一看,果然上面是已经愈合的小黑点。
“大哥哥喜欢吗?”她浑然未察似的,眨着眼睛满怀期待。
得到肯定答案后,她便咬了咬唇,迟迟疑疑的可爱:“那大哥哥喜欢,可以奖励我吗?”
温伟不由看她。
温宣鱼板着指头算道:“冬天到了,我想给祖母也做一双护膝。我想出去亲自给祖母买一块好料子。可我现在月钱不够,而且自己也不能出门,我想大哥哥让桓暮陪我出去,就当是我们一起给祖母的心意好不好。”
温伟看着她还略显单薄的份例制式衣裳,今年冬衣的采选都过了,她来得晚,管事便在库房翻了一些能穿的出来。这个傻姑娘,自己都这样了,可还挂心别人。
他当下便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温宣鱼带了她那四个孩子气小丫头中最贪嘴的橘涂一道出了三层仪门,果在侧门外停着马车。
桓暮笑吟吟等着她,待她要上去,却从里面出来了温伟,伸手拉着她上了马车。
竟是他亲自送她去。温宣鱼心里一愣,不过看他今日衣衫装扮,显然也是去见人的。
车马轻车熟路先到了城里一处绸缎庄,温宣鱼跟着温伟下了车,抬头便看见祥记布莊几个大字。
布莊不算大,温伟现在没有差事,所得有限,只能选择这些不接受记账的小布庄,但看着小,货品并不少,绵绸春绸亮花缎湖绉不一而足,他们一进店,掌柜亲迎上去请坐看布料。
温宣鱼脆生生说了来意,掌柜立刻让人上了各类细毛皮货来细细挑选。这些料子在普通人眼里已是极好,但要送给老太太还差了一点。
温宣鱼在滩羊皮和灰鼠皮上摸了又摸,迟迟疑疑,尽量慢吞吞,温伟见状果道:“如此,不如四妹妹先在这里选,稍后我来接你。”又再吩咐掌柜为温宣鱼量尺寸,做上两身好些的冬衣。
温伟前脚刚走,温宣鱼便迅速选好了,然后她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掌柜这里附近可有卖吃的。掌柜心里暗暗好笑,知道是这小丫头使了诡计,却还是向她指了指旁边巷子外的街。
“可不能去远了。城中闲杂人多。”
温宣鱼嗯了一声,叫上橘涂一起,两人立刻快手快脚去了。
但到了巷口,温宣鱼却不去,使唤橘涂去给她买吃的,各色的点心一样一个,毕罗要多一点,糕点也可,凑够十九个方好。
又另外许诺橘涂可以多买两个自己吃,只是务必要挑选好。
橘涂见温宣鱼在巷口等着,不疑有他,立刻咽着口水,喜滋滋去了。
待得橘涂去了,温宣鱼立刻抓紧时间去了印象中的杏林药铺,她尚记得药铺里面有个姓黄的伙计是那倾脚夫黄德贵的远方表叔,每年年底会回乡。她的信恰好就是这个黄伙计的表侄送来的。
小时候沈瓷还笑说这个黄大叔和黄德贵珠联璧合,一个负责下药,一个负责收货,便是都城的生意都做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