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砚台,钟璃忐忑等了许久,见他没将砚台退回来,钟璃悄悄松口气。不管最初找上他的原因是什么,他确实救了她,钟璃并不希望惹怒他。
为了把邪瘟病疫赶走,她特意守了守岁,早上带着承儿给老太太拜完年,才回去休息,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一觉,钟璃睡得并不踏实。
惊醒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秋月心疼地点了灯,走到她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起热,才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姑娘可是又梦魇了?”
钟璃大口喘着气,小脸汗津津的。
她梦到了裴邢,梦到他发了火,一下打断了承儿的腿,钟璃要和他拼命时,被他直接丢到了井中,他逆着光,站在井口上方,朝她露出个轻笑,“生完孩子,再放你出来。”
钟璃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对上秋月担忧的目光,才道:“我没事。”
显然是被年夜饭上裴邢那番话吓到了。
她醒后,没再睡,练了一张大字,才静下心。
钟璃又思索了一下铺子的事,为了持续有进项,店铺需要尽快开张才行,她不仅要重新招掌柜,还得尽快确定好卖什么。
真是一堆事。
大年初二时,钟璃还需要去走亲戚。以往母亲在世时,他们也是初二去舅舅家,如今母亲不在了,钟璃都是自己去。
初二早晨,承儿起来时,颇有些闷闷不乐的,“姐姐可以不去吗?”
她仅剩舅舅这一家亲戚,自然不能不去,见小家伙耷拉着小脑袋,好不郁闷,钟璃笑道:“今年带承儿一起去好不好?”
“哇!我也能去吗?”承儿瞬间高兴了起来,很想陪姐姐一起,高兴不过一下,又怯生生摆手,“算了,我、我不去了。”
他说完,又闷闷不乐钻到了被窝里,拱呀拱的,小脑袋拱的乱糟糟的。
清楚他是怕舅舅家有许多陌生人,钟璃又有些心疼,她将小家伙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柔声道:“前几日去街上玩时,不是很开心?放心吧,舅舅家人不多,也没有淘气的孩子,不会有人欺负承儿的。”
承儿顿时大声反驳,“承儿才不怕被欺负!”
“嗯嗯,我们承儿最厉害啦!那就跟姐姐一起去吧。”钟璃温柔地顺了顺他乱糟糟的头发。
承儿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白净的小脸上添上一丝哀愁,见姐姐在等他回答,他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才闷闷道:“可是,我会给姐姐丢人的。”
“胡说!承儿这么乖,给姐姐长脸还差不多,才不会丢人,是不是又听到丫鬟嘴碎了?!”
钟璃说着就站起了身,想将伺候的丫鬟喊过来。
承儿身边伺候的人已换过两波,当初他摔伤时,是奶娘照顾不力,镇北侯将当日伺候的丫鬟全杖毙了,剩下两个一等丫鬟,则是钟璃处置的,若非她们不够上心,承儿在学堂也不会受欺负。
如今承儿身边的一等丫鬟,一个是秋霜,一个是夏草,皆是从钟璃身边调过去的,平日里两人伺候得很尽力。保不齐是旁的小丫鬟嘴碎,被承儿听了去。
承儿连忙拉住姐姐的衣袖,“我、我自己猜的。”
之前在学堂总有人叫他小傻子,说他丢侯府的脸。
他好笨,识字不多,会写得也不多,好不容易学会的过几天又忘啦,时不时还尿床。
承儿掰着手指想了想,想到好多缺点,小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这样的他,去了舅舅家,一定会给姐姐丢脸的。
钟璃心酸得厉害,眸中不自觉含了泪,闷声道:“承儿以后不许再乱猜,你是姐姐的骄傲,永远都是!舅舅和舅母也会喜欢你的!不要乱想,好吗?”
承儿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泪,“姐姐不哭!承儿不乱想,承儿跟姐姐一起去。”
钟璃吸了吸鼻子,抱住了他小小的身体。
外面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大片洒了下来。
临近午时,钟璃和承儿才来到钟府,钟府是个三进小院,虽不如侯府宽敞,院中却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很是雅致。
得知钟璃今日会来,钟璃的表姐也回了娘家,方氏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比钟璃大两岁,小时候时常欺负钟璃,直到长大些,才收敛性情,去年她已出嫁。
府里还有一位姨娘,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如今儿子被养在方氏膝下,记作嫡子。钟璃被丫鬟迎进去时,大家都在。
钟璃舅舅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五官虽出众,却不擅言辞,显得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他也很老实,在礼部当值了二十年,也才升迁两次。
钟璃带着承儿给他拜年时,他只会说好好好,随即就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红包,钟璃不肯要,“舅舅,我都及笄了,已经是大人了,不用给我。”
舅舅依然一个劲往她手中塞,只道:“不嫌少就收着。”
钟璃推辞不过,只得接了下来。
走亲戚多少有些累,尤其舅舅不爱说话,钟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席间,方氏又难免提起了铺子的事,好在她没再糊涂,只是再次表达了歉意,没再乱推荐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