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适时发了声,“姑娘可是又想起大少爷了?”
顾知雅按了按眼角,对上老太太关切的目光后,才笑道:“我没事,祖母不必担心。”
老太太以为她是以退为进,想逼儿子放出顾霖,沉默了一瞬,才笑道:“前段时间收到你的信时,你才到中原,谁料你这么快就赶了回来,这样吧,明日我让人将霖儿接回来,你们姐弟俩也好团聚一下。”
老太太终究有些心软,心中也有些思念顾霖。
她说完就看向了镇北侯,“霖儿虽犯了错,惩罚两三个月也可以了,还是得放在身边慢慢教导才行,你明日不许再拦着。”
镇北侯没说话,目光落在了顾知雅身上。
顾知雅心中一紧,这才意识到,弟弟得花柳病的事,老太太并不知情,他如今这个情况,自然是呆在庄子上更合适,若回了侯府,只怕消息很难再瞒住,万一让外人知晓他得了脏病,她的颜面也只会荡然无存。
顾知雅连忙道:“祖母!父亲做得对,弟弟确实需要好生反省一下,他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人都要养废了,就该让他长个记性。”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又想起了镇北侯的话,说实话,顾霖也确实不成器,理应被好好教导,“罢了,随你们吧。”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闷,晚宴结束后,镇北侯便将顾知雅喊到了书房,他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出嫁后,她一走便是四年,镇北侯自然关心她过的如何。
顾知雅秉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世子待我是极好的,生下旻哥儿后,我也算站稳了脚,原本还想将两个孩子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奈何他们年龄太小,不适合长途跋涉,待他们年龄再大点,我就将他们带回来,父亲不必担心我,我一切都好,就是时常睡不好,因无法在跟前尽孝,总担心您和祖母的身体。”
她嘴上说着站稳了脚,眸中却满是疲倦,一入豪门深似海,英王世子妃哪是那么好当的,镇北侯不由有些心疼,“我们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倒是你,远在封地,就算受了委屈,我也无法给你撑腰。”
他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叠银票,“这些你且收着,好歹能傍身。”
顾知雅摇头,“我不要,侯府家大业大,表面瞧着风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上下都要打典,父亲自己收着吧,别因为我捉襟见肘。”
这些银票,他本想拿去赈灾,刚刚掏出来时,还有一丝的后悔,毕竟当初她出嫁时,他给了不少陪嫁,怎么也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如今见女儿这般懂事,那丝后悔,早没了。
他板起了脸,“让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是我给外孙和外孙女的见面礼。”
顾知雅成亲四载,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三岁,儿子才两岁,当初孩子出生时,镇北侯也让人备了贺礼,想起两个小家伙,镇北侯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顾知雅这才“无奈”收了下来,“成吧,那我就替两个孩子谢谢他们的外祖父。”
她心中清楚,顾霖的病一日不好,请封世子之位的话,就没法提,这会儿提起顾霖,只是愧疚道:“母亲走得早,是我没教好弟弟,父亲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因为他的不成器,就厌弃他,您不知道,小时候,他多仰慕您,如今他只是走错了路,咱们多教教,总能让他走上正道。”
提起顾霖,镇北侯满满的失望,见女儿眼中又含了泪,他才又有些心软。
养不教父之过,说起来,顾霖歪成这样,是他没教好,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哪里怪你?你勿要自责,真要论责任,也该怪我,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挽救,罢了,不说这些,他最听你的,你既回了京城,就多去看看他,你教一句,兴许比我说十句都管用,你多上上心。”
从父亲那儿出来后,顾知雅眸中的疲倦和脆弱才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丫鬟已经掌了灯,院中灯火通明,这是她身为姑娘时所住的院子,她出嫁后,院中的一切都保留了下来,一直有丫鬟精心打理着,瞧见她,丫鬟皆恭敬地跪了下来。
顾知雅淡淡颔首,“都起来吧。”
她缓步走了进来,望着小院的目光显得疏离又清冷,一别四年,小院瞧着变化并不大。
她格外喜欢葡萄,还特意让丫鬟在小院中开辟出一块地方种了葡萄,如今天气已然回暖,葡萄藤悄悄爬满了架子,有的地方,已结了一串串的小葡萄。
顾知雅没有多瞧,扫了几眼,就转身入了室内,章嬷嬷屏退了丫鬟,扶着顾知雅靠在了榻上,温声道:“世子妃肯定累了,先靠在榻上歇息一下吧,等会儿再沐浴。”
顾知雅微微颔首,想起席间,裴邢的态度,她神情又严肃了起来,“不是说她跟三叔没什么接触吗?他为何替她出头?你再让人仔细查查,务必不要放过一丝细节。”
章嬷嬷点头,清楚主子心情不太好,章嬷嬷也没敢多说什么,她亲自点了熏香,准备退下时,却被顾知雅喊住了,“你说,三叔有没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顾知雅了解裴邢,他向来薄情,不可能短时间内,对谁动情,他掌管着锦衣卫,手下的情报网十分可怕,连世子爷都说,他说不准连哪个官员身上有什么胎记都清楚。
她出发时,世子爷还一再叮嘱她,务必代他向裴邢问好。他对裴邢的看重,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止世子爷,连公爹都很忌惮裴邢。
顾知雅记得,未出嫁前,裴邢从未这般落过她的面子,难不成他真发现了什么?她又想起了他那句“手伸得倒长,一个出嫁女,管这么多,不怕折寿?”
顾知雅越想越觉得,他是在敲打她。
章嬷嬷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她凑到顾知雅耳旁,压低声音道:“主子勿怕,就算他真知道了什么也不必担心,事发时,他既没有多管闲事,这会儿更不可能插手,再说……”
她比了一个砍脖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