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 静和竟真的病下了,第三日便高烧不退,咳嗽不止, 李政手中虽有姜城万余条性命要救,却可都不及长公主的性命尊贵,救不了姜城百姓那是疫症杂南,他本也不是奉命至此医治疫病的, 但救不了长公主,他是要脑袋搬家, 乌纱不保的。
李政纱布围面, 手搭在静和手腕上的丝帕上, 眉头深深蹙起,长公主身子骨本就差,如今叫疫症整个掏空了身子。
静和自是看出了李政的沉思, 收回手腕,面上惨白一片,似透着寒凉的霜一般:“李大人有话可尽言。”
李政苦着一张脸,犹豫再三只含糊道:“殿下底子浑厚,虽是得了疫症,但...只要医治数日, 也可.....”
“痊愈?李大人,这话说来,你自己可信?”静和面上云淡风轻,目光落在李政的面上。
长公主虽平日里温和,但这视线却盯着李政心虚,一时间额头生汗,不知该如何回话。
“病如肺腑, 若无对症药方,不出一月,便会如街上随处可见的尸身一般,病死姜城,李大人,静和懂些医术,你无需瞒我。”
李政手一颤,忙跪倒在地:“殿下放心!李政就是穷尽药术,也定会研出药方,殿下眼下只需安心养病,莫要胡思乱想才是!”
静和抿了抿唇,眼眸轻颤也未在反驳他,转而道:“搬去药庄。”
话刚落地,掀帘而来的孔冶想也不想便立时否道:“你想也别想,那样的地方,你怎可去!就在这处,李政!还不去配药!”
盛怒之下的孔冶,李政也有些胆颤,闻声忙下去安排。
静和抬手便落下帘帐,将孔冶隔绝在帘帐外:“三丈,将军请离静和三丈远。”
纱帐之下,少女身姿纤弱,不过三四日的功夫,静和已叫这病症折磨的受了一圈,远远瞧着,都透着这股脆弱堪折的羸弱。
“静和!”孔冶上前便要掀开帘帐。
静和却断然打断道:“将军,如今姜城唯有你可主持大任,你若病下,要如今置于是水深火热的姜城百姓如何?如今静和身染重病,与一般患者无异,姜城的医士都在药庄,尤其李政,他已为疫症医治中不可或缺,难不成日日要周转与我和药庄之间?他折腾的起,我与姜城百姓却折腾不起了,孰是孰非,还需得将军好好思量。”
孔冶自知道她这话里头的意思,他手紧握成拳,一把又掀开了帘帐:“我已书信与圣上,不过一月,便会有人来此主持大任,你我是夫妻,生死当同穴,你要搬去药庄,我不拦着你,但我亦要与你同往!”
静和忙又往后退了退,睁大了眸子:“将军!”
孔冶见她虚弱至极,稍一用力纤弱玉颈便牵动的青筋暴起,太过瘦弱了,孔冶眸光中闪过一丝痛意。
抬手替她理了理及腰的墨发:“病了便病了,病了便治好,你莫怕!”
静和眸中闪过几分复杂道:“将军,你错了,静和不怕,静和来去皆有定数,生死皆有天定,我这命事菩萨的。”
孔冶定定的看着她忽然道:“你不怕,但我怕。”
静和哑然,她呶了呶又觉得无话可说,自那夜以后,将军便不再遮掩,他那直白的心思,恨不能捧到她跟前,让她看清楚。
门外阑珊的声音忽然响起:“殿下,温公子来了。”
静和目光看向紧闭的屋门,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孔冶,欣喜叹了口气:“让他在门外说。”
阑珊了然,看了眼温盛道:“殿下重病在身,温公子还是在这处禀吧。”
温盛点了点头道:“殿下,药方又记一味药了。”
“当真?”静和眸子忽变亮,虽仍旧无甚气色,却显然精神了许多。
温盛捏了捏手中的折扇道:“是。”他忽然神色一沉道:“殿下还能撑几时?”
这话便是在说她还能活多久!孔冶的眸子一凛,夹杂着怒火便要开门去,却叫静和伸手拉住了衣袖,虚弱的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犹豫半晌,看了眼孔冶才道:“半月。”
孔冶抓着她的手猛然一紧,他未曾想过,她竟已虚耗到这般地步,心下一空,他早已见惯了生死,但这是头一回,有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唯有紧紧拉着她。
一时间两厢无话,屋外与屋内皆是静然一片,静和那粗重的呼吸声尤重。
还有四味药要寻,半月的功夫,任谁都没有把握,温盛募的转身,脚步微顿;“殿下静安,再等一等我。”
静和勾一勾嘴角,道了一声“好,你也保重身子。”
她本也不惧生死,能活着固然好,但若是就此离逝那便是菩萨的安排,她本也不解,为何无端会到此,因或是菩萨慈悲,见不得姜城百姓受苦,送来了温公子与她。
静和到底是搬进了药庄,孔冶自始至终都陪着她,两人后,静和已孱薄的起不得身,整日昏睡在榻上,孔冶便白日里处理姜城公务,一得空便拨冗去照料静和,日日守在她身侧,盯着她守着她。
不远千里的京城,长公主病下的消息不胫而走,琛德观内烛火微微,菩萨喃喃,念经声处处可闻,却唯有一处禅房,静谧的可怕,蒲团上正坐着个男子,手上却未执佛珠,衣衫半开,一股酒气袭来,原是他正本该指佛珠的手,此刻正握着个酒囊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