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长桌首位,草棚一角刚好在他这里投下一片阴影,更衬得篝火旁的林悠然明艳耀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当他把她当成细作时,怎么看都觉得她别有用心。如今心意变了,又瞧着处处讨人喜欢。
笑起来的时候,就连眼尾的弧度都比旁人可爱三分。说话也中听,鬼灵精的性子,偏偏长了把柔美的嗓子,比矾楼中唱曲的名伶更动人。
“咱们还有一个节目——片鸭子比赛,获胜者奖励一坛麻辣鸭脖!”
村民们欢呼一声,一阵闹腾,最后推选出几个年轻人参与比试,有笑容憨厚的小伙子,也有或泼辣或腼腆的小娘子。
“铛——”
以铜铃声为号,比赛开始。
几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拿起刀,学着林悠然的样子片鸭肉。然而眼睛会了,手却不会。明明想着“一分皮九分肉”“五长三宽如扇形”,结果一刀下去,挖下来一坨……
这个惊呼一声:“诶呀,切厚了!”
那个连声哀叹:“太难了、太难了!”
村民们在旁边起哄:“咱们只想吃鸭肉,不想吃你的手指肉哈!”
大伙一阵哄笑。
最后,拔得头筹的是一位羞涩的小娘子。她红着脸从林悠然手里接过满满一坛辣鸭脖。
一位婶子笑呵呵地调侃:“李家丫头,今日得了鸭脖,明日是不是得请咱们吃流水席啊!”
李小娘子脸更红了。
她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旁边那个小伙子把自己那份换给了她。林悠然装作没看见,有意点了她做头名。
或许几十年之后,今日的篝火与烤鸭会成为这对年轻人心底温暖的回忆。倘若还能闲坐炉火旁讲给共同的子孙听,那便再圆满不过了。
林悠然饮下一盏桑葚酒,眼底氤氲着满足的笑意。
***
接下来的几天,林悠然在忙碌中度过。
她带着大伙把一只只鸭子拆解开来,鸭头、鸭脚、鸭翅、鸭胸、鸭内脏一一分类,用秘制的调料或卤或腌,做成五香、麻辣、蜜汁等口味。
做好的鸭货封存到坛子里,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再开封,这样不仅能延长保质期,还能让鸭货增添一种别样的口感。
林悠然还抽空去看了曲小宝。
小家伙已经退烧了,只是骨头还没长好,不能随意活动。曲小宝显然知道是林悠然救了自己,因此林悠然刚一进门他就激动地扑倒在地,行了个大礼。
“可不能这样,还伤着呢!”林悠然忙把他抱起来。
曲小宝害羞地红了脸,细瘦的小胳膊轻轻地圈住林悠然的脖子。林悠然的心都化了。
五六岁的小孩子,原本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曲小宝却极乖,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你,萌萌软软地回应,叫人不喜欢都不成。
曲老头干活十分卖力,不仅把几百只鸭子照顾得妥妥帖帖,还在果园周围种了一圈花椒树。
“花椒惯爱从根处酿小树,虽说这会儿瞧着稀疏,等到明年必能连成一片,别管偷果贼还是黄鼠狼,想进来都不成!”
林悠然自是欣喜不已。花椒树多刺,围在果园周遭就是天然的屏障,长出来的花椒还能供给食肆,可谓一举两得。
过了金秋,便是农闲。
足足上百坛各色口味的鸭货存在地窖里,就等着在流水席上大放异彩。
食肆众人原本信心十足地坐等顾客上门,然而足足过去三五日,光是娶媳妇的锣鼓声就听了好几回,愣是没等来一家定制流水席。
打听之后,得知一个意外的消息——
“东安村有人办流水席,抢了咱们的生意!”
林悠然立即请人去查,发现那家流水席代办从菜色到穿着打扮、经营模式都是模仿河沿儿食肆来的。
“最可恶的是,明明一模一样的席面,价钱居然比咱们便宜一半!”崔娘子恨恨道。
那样的价钱根本没多少赚头,对方要么偷工减料,要么故意打价格战,想把她们搞垮。
林悠然冷静道:“先不用慌,各自打听一下,看看这两日有没有谁家亲戚定了那家的席面,怎么也要亲眼看看再说。”
众人纷纷应下,当即出去打听了。
林悠然留下来守着食肆。
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她干脆拿出中秋节调制的葡萄酒,琢磨着能不能用在宴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