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们明里暗里地瞄向卢氏。说到底,是忌惮孙家在村里的权威,不好意思撕破脸。
林悠然给卢氏使了个眼色。
卢氏会意,站出来道:“这些钱是东家从食肆挪用的,若有人想走,现在就可以拿钱离开,东家和我都不会怪罪。”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站了出来,冲林悠然和卢氏行了一礼,拿上钱默默离开。
也有人说了些“不得已,请勿见怪”之类的话,到底还是走了。
最后,剩下的人数不足原来的三成。
卢氏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些人都是她推荐给林悠然的。当初她把消息散播出去,村里人争先恐后找上门,妄想着和林阿姑几人一样跟着林悠然赚得盆满钵满。
没想到,稍稍遇到点困难,她们就撂了挑子,丝毫不顾及那些没做完的活计,更不管少了她们这一环作坊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卢氏都没脸面对林悠然了。
林悠然反过来安慰她:“挺好的,至少咱们的目的达到了。”
她有意和卢氏联手哭穷,就是为了试探大伙。
这些绣娘和食肆的帮厨不同,帮厨们大多是日子过不下去,得了林悠然的救济,同她一条心的。至于绣娘们,即使不在山神庙做工,凭着自身手艺也能混个温饱,只因林悠然给得更多才愿意来。
说白了,就是利益交换,没有对错。
然而,在这个法律意识淡薄、没有版权约束的时代,那些只顾利益不讲情面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更大的利益出卖作坊。
比如,被工钱更高的成衣铺挖走;再比如,被人收买,套取羽绒服的核心技术;再者,为了钱财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隐患尽早剔除也好。
话是这么说,还是难掩失落。若说没有丝毫期盼是假的,原本她以为绣娘们可以和食肆众人一样,彼此同舟共济,做出一番成绩。
林悠然心情沉重地出了作坊,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兔绒方帽,狐领披风,鹿皮皂靴上犹带着细碎的冰雪,一瞅就是刚刚抵达,还没来得及回家。
“这是算准了我买卖失利,回来安慰了?”林悠然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
赵惟谨微微一笑,道:“还能开玩笑,说明不太差。”
林悠然瞧着他眼下的青黑,笑道:“倒是你,瞧着比我更让人担心。”
赵惟谨当即揉了揉肩膀,眉头纠结,“寒风中驭马,旧伤复发,疼得厉害。”
“装得还挺像。”林悠然扑哧一笑,心情放松许多。
两人结伴而行,说起分别这几日发生的事。
赵惟谨告诉了林悠然一个好消息。
孙淳舍身救人的事被保州通判知道了,对方亲自修书一封呈给杨延昭。杨延昭感念孙淳的赤子之心,正式签署公文,将他调入“杨家军”。
“老师的意思是先让孙淳好好养着,过了年再去不迟。孙淳唯恐生变,拿到调令连夜赶去高阳关。这几日我就是被他耽搁了。”
林悠然愣是从赵惟谨的话中听出一丝丝委屈。
她压下喜悦的心情,玩笑道:“孙淳真是不懂事,自己沉不住气也就算了,竟还连累郡公跟着受累。”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轻咳:“原来吖吖是这么想我的。”
林悠然回头一看,孙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看这架势,显然不是刚刚出现,而是一路从作坊跟过来的!
林悠然看看他,再看看旁边抿嘴偷笑的赵惟谨,顿时炸毛:“好呀,你们俩合起伙来坑我!”
两个男人朗笑一声,任打任骂。
林悠然心中最后一丝郁气也散了。
这一生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有好的,有坏的,也有不好不坏的。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生死之交,也并非所有人都彼此真心相待。即便偶尔失望也没关系,人心本来就很小,只需装着那些值得珍惜的就好。
并非没有好消息。
县令家的小娘子穿着羽绒服去慈幼局施粥,被一位极有才华的学子瞧见。学子当即做了一首《白梅赞》,颂扬小娘子的德行。
这下,县令家的小娘子和林悠然设计的“一枝独秀”羽绒服一起火了。
小娘子不遗余力地帮林悠然做宣传,直言只有山神庙成衣作坊做的羽绒服是正品,不钻毛,也不发臭。还十分耿直地说,自己故意磨来磨去都没把衣裳磨坏。
娘子贵妇们结伴来到南山村,争着抢着买那件绣着白梅图样的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