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个个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吴小草摇头失笑:“东家别安慰我了,这都臭了。”
林悠然笑道:“我没跟你说过吗,这‘青方’又叫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活了小半辈子,我还真没见过这等稀罕事,不成,我也得尝尝!”性格直爽的崔娘子学着林悠然的样子挑了一块吃下去,顿时眼睛一亮,“还真是!”
紧接着其余人也跟着尝起来。
林阿姑惊喜道:“若是抹到热腾腾的大饼上,不知道有多可口!”
柳福娘则难受得直咧嘴:“不行不行,我真是闻都闻不得。”
林悠然失笑,还真是有人爱到死,有人恨到爆,古今通用啊!
相比之下,用茱萸粉代替辣椒做成的“红方腐乳”则延续了一贯的传统,人人都爱!
崔三娘利落地烙了几张大饼,柳福娘拔了一把小葱,郑花菇用雪里蕻和黄豆嘴儿拌了两个小菜,大人小孩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刚刚还说风凉话的林四郎比谁都吃得欢,尤其是臭豆腐,独得他的恩宠!
林阿姑边吃边感叹:“同样的豆腐,同样的法子,为何小草做的就是比咱们的好?”
“或许这就是吖吖说的‘天赋’吧!阿姑姐姐的天赋是炒菜,崔妹妹擅长面点,周妹妹卤味做得好,花菇则偏爱凉菜,我原以为自己一无所长,原本有些沮丧,没成想做几坛腐乳竟叫你们夸了又夸。”吴小草颇为不好意思。
柳福娘脆生生道:“就像吖吖说的,没有人一无所长,只不过暂时没发现罢了!”
众人纷纷笑着点头。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过来:“哟,听说食肆半月没开张了,我原想着大侄女该急得嘴上长燎泡了,竟还有心思吃吃喝喝呢?”
“二婶若是来看燎泡的,真得让你失望了。”林悠然不紧不慢撕了一角焦黄的大饼,抹上红方,卷上厚厚的雪里蕻和小葱叶,一咬,嗯,香!
林四郎坏心眼地做了个鬼脸,说:“阿姐嘴上没泡,我倒是长了一个,昨日吃肉烫的,二伯娘要看么?”
大人小孩全都笑起来。
赵氏恨声道:“你个死小子,还敢往这里扎,也不怕你娘再打你!”
林四郎从鼻子里哼了哼,若不是记恨着赵氏挑拨他娘揍他的事,他方才也不会吭声。
林阿姑不着痕迹地将林四郎护到身后,问:“二嫂子可用过饭了?”
赵氏瞧着桌上那摞焦香的白面大饼,咽了咽口水,厚着脸皮说:“这不急着关心侄女么,没吃就过来了。”
“不巧,食肆午食向来只是垫垫肚子,没做肉菜,就不招待你了。”林阿姑不咸不淡地说。
周围又响起“扑哧扑哧”的笑声。
赵氏闹了个没脸,语气更不客气:“亏损了这些时日,吃不起肉也不奇怪。我今日来就是替你祖父传个话,大娘可要听上一听?”
“我想听!”柳福娘冲林悠然挤了挤眼,俨然是把赵氏当个耍猴戏的,就着下饭呢!
林悠然笑笑,没阻止。
赵氏清清嗓子,说:“你祖父说了,哪家酒楼刚开业不是先请亲朋好友吃一顿?一来图个人气,二来也是为求乡里乡亲们将来照顾生意。如今到了大娘这里,可不能抠抠索索,免得让人瞧不起。”
这话一出,林悠然还没怎么样,妇人们先气炸了。
食肆最难的那段时间林家大宅那边屁都没放一个,这下倒好,眼瞅着食肆起来了,却想拿林悠然的东西给他们挣人缘了!
崔三娘冷笑:“哪儿来的脸!”
赵氏瞥了她一眼,不怀好意道:“这事可不是我说的,是老爷子亲自开的口,大娘,你应还是不应?”
林悠然微微一笑,道:“就算我有心答应,恐怕也没那闲工夫了。”
“你糊弄鬼呢?你这门前都闲得长草了,若有一单生意上门,我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生意来喽!”
河边的小路上,有人跳下驴车,远远地同林悠然招了招手。正是上次办满月宴的刘家人。
赵氏循声看去,正瞧见东安村刘家一个管事的妇人笑盈盈走过来,瞬间傻眼。
林悠然换上真心实意的笑容,朝着刘家管事迎上去。
这位妇人姓刘,并非刘家媳妇,而是出嫁的闺女,丈夫打仗死了才被娘家接回去,平日里管管家中琐事,照应一下人情往来,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世道便是如此,有人把出嫁的闺女当成泼出去的水,也有人顾念着亲情愿意帮扶一把,正如一座山的向阳面与阴暗处,总是共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