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那日, 她不鬼使神差般问那一句,“你愿不愿意, 跟我走?”或许结局,还不会这样惨烈。
本是她一人的祸事, 却没想还白白牵扯上了他。
白池眸中失神, 她看着高高的小洞口处透出的光, 心中不知为何, 泛起了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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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池又在地牢中待了数日。
她本以为, 幻境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但没想到,却还在一直延续下去。
地牢中昏暗潮湿,滋生了无数蛇虫鼠蚁,某日夜里,白池睁开眼时,发现暗中,多了些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红眼珠子。
这让她难免又想起前世那一遭。
不过这次,她却由亲身经历变成了旁观者,她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遇她重生以来,夜夜做噩梦被惊醒的一切。
“嗒、嗒、嗒——”
有道极轻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白池闭着眼靠坐在墙上,恍若未闻。
那脚步声转了个弯,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师……”似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来人犹豫了下,欲要说的话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白池知道来人是谁,但此时的自己却不知道。她眼睫轻颤,最后缓缓睁开眼,看清来人的瞬间,笑了声,轻嘲道,“……你来做什么?”
因为长久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白池显然也意识到了,但却毫不在意,她撑着层薄薄的稻草,坐直了身子,缓缓抬眸。
地牢外的人依旧一身桃粉色的长裙,面容娇美,似是被什么滋润了般,一改初见时的愁苦相。
沈初初垂眸,放下了手中食盒,她半蹲下身,从里端出几碗饭食来,“你……你吃一些吧。”
“灵根已断,修为也没了,你此时和凡人无异,若是不吃,恐怕会……”她咬了咬唇,面上有些复杂。
白池安静听她说完,无动于衷,眸中一片死寂,甚至还感到荒唐和可笑。
灵根被几个徒弟亲手挑断,修为是宗门下的秘令,楚珩亲自废的,救命恩人被骗入禁地因她而死,而自己,被关在这里,生也不能死也不能。
而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是因面前人而起,但今日,始作俑者,却来关心她。
怎么不荒唐,怎么不可笑?
沈初初动作一僵,面上还有些尴尬,没想到她竟如此不领情,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摸出个瓷瓶来,“还有伤药,你……别拿自己的身子置气。”
她看了眼白池,面上复杂难言,瞧着,像是有些同情。
昔日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却跌落凡尘,成了任人轻贱的尘泥,不知为何,沈初初心里,竟升起了些微快意来。
她咬唇,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她就是忘不了初见白池那日的震惊的倾羡。
她第一次踏入两仪殿,是拜入归元宗那日,那是沈初初第一次见到,世间还有如此金碧辉煌,美的像是仙宫的地方。
只是第一次见,她就打心底生出自卑来。
殿上仙音袅袅,还有仙鹤齐鸣,不知道名字的月白色花开的从容又高贵,同门们身着洁白的袍服,面上都是憧憬和敬仰,殿上宗主长老们和蔼又慈祥,袍服上一尘不染。
而沈初初一低头,看到的却是自己洗的发旧的里衣,和一双用各色麻布拼凑而成的布鞋。
那是临出门时,阿娘劳累了三天三夜给她做的,她亲眼看着一生要强泼辣的阿娘,腆着笑脸,敲遍了全村人的门,求来了布块和鞋帮子。
她们家徒四壁,一双完整的新布鞋,都称得上是好东西了。
年幼的沈初初在夜里兴奋期盼了好久,她都想好了,拜师那日定要穿这双崭新的鞋,不能比同门们低了去。
临行前,阿娘握着她的手,面色复杂,低声道,“大丫,你是有大造化的,娘这一辈子,从来没盼过什么。”
“但你走后,娘日日都要向菩萨祈祷,希望娘的大丫,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年幼的她愣在了原地,没想到从小对她非打即骂的阿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桥上有人催,她抹了把泪,咬着牙发狠道,“娘等着,等我修为有成,一定回来接您!”
最后的最后,是她背着小小的包裹,从船板上往下看,直到再也看不见阿娘的身影。
后来呢?
她穿着引以为荣,珍惜至极的鞋,却在看到两仪殿时,羞怯窘迫不已,连殿门都不敢进。
她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鞋,不敢让人瞧见,明明没人瞧,但是她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