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儿轻声询问,她是个很端正秀丽的丫鬟。瞧上去年岁不过十五,此时眼眶含着泪光,瞧着可怜。
“无碍,只是有些渴了。”
说起来,若枫也没想到自己会到大清来。她原是一缕游离在生死簿之外的孤魂,连人怕是也称不上的。
她微微蹙眉,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玉质的屏风,金煌透亮的器皿,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身份。熹妃,若枫心中念叨,自己大概是寻到了一个好去处。
水很快递了上来,闻着清甜无比。若枫急急的喝了一大口,这才发觉原主身子柔弱,喝水竟都呛得梨花带雨。
封儿也是头一回瞧见主子如此行事,慌忙的递上帕子,复又赶紧迎上前拍背。
“娘娘慢些,您身子还没好全乎呢。”
“咳咳。”这人类的身子怎么比魂魄的柔弱如此多,若枫心中一时猜忌,强行忍下不适,将杯子送回封儿手中,复又躺下了。
她在回忆近段世间的过往,可封儿的嘴却没停下过。
“安溪不听话,非要去永和宫找太后娘娘,奴才怎么都拦不住那丫头。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外头没传个准信儿回来。太后娘娘虽仁慈,可手底下的嬷嬷们又岂是好惹的角色?”
“安溪去打扰太后了?”若枫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她是为了替本宫伸冤。”
“娘娘……您的意思是,那日受伤果真另有缘由?”
熹妃那日从永寿宫请安出来后,皇后身边的秋蝉宫女特意过来说有方好墨送给她。正巧二人走到了钦安殿,熹妃便打发封儿跟着秋蝉去取。自己则在殿外矮垣旁赏梅,只是封儿回来后便瞧见了被冰锥砸中,倒地不起的熹妃。
至此,熹妃便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日。
“扶我起来,咱们先去永和宫。”
若枫轻声道,面对封儿疑惑的眼神,她并没有现在说出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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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内,太后不知是因为先帝薨逝还是自己幼子被发配而悲凉。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就没有出过宫门。
就连皇帝请她移居慈宁宫都被拒绝,母子二人的关系可以说是降到了冰点。
这一点雍正帝似乎并不在意,他自小便跟着佟妃长大,跟这位身生额娘实在交情不深。一来二去,永和宫便也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安溪之所以过来,一是冲动,二是没了别的法子。
若枫还是去晚了一步,她到时,安溪早就已经跪在太后面前涕泗横流的将年妃骂了个痛快,甚至还捎带了皇帝两句。
安溪愚蠢的认为,太后同皇帝关系不好,自然会替自己的主子伸冤做主的。
可若枫做了多年孤魂,最明白人心变幻莫测。她快速走到太后身前,扑通跪了下去。
请安行礼后,她微微抬眸,心下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日做孤魂时便能读懂人的情绪,如今竟也可以。太后心中悲凉沧桑,对安溪所说的并无丝毫兴趣,只有几分厌烦的意味。
既然并无杀意,若枫稍微放松了些。
“臣妾管教下人不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是熹妃啊,哀家也有多日没见你了。听这奴才说你生死未卜,怎么如今强撑着过来了。”
熹妃自生下弘历后身体便一直不算好,妇人月子里亏空是大事。故而太后一直都对她颇为关照,今日瞧见若枫唇色发白身如蝉翼在风中萧瑟,便也知道她这次伤得不轻。
“实在是害怕这不懂事的奴才扰了娘娘的清净,适才撑着病体过来。若是太后娘娘因为臣妾的事忧心伤神,那臣妾心中只怕比自己手上还要伤心。”
太后听了这样一番说辞,不由有些意外。熹妃素来沉默寡言,虽然生的漂亮,平日里却也更多像块木头。
不善言辞不讲风情,这才不得宠。
如今这么一番话说的却叫人听了心头舒坦,加上那双柔情烟波似的杏眸,倒是格外让人怜惜了。
“你懂事,却也不该什么都瞒着。快将熹妃扶起来。”
太后松了口,若枫也自然而然顺着李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她又不蠢,这幅身子弱成这样若真贵半个时辰怕是双腿都要废掉。
“臣妾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却也还记得头一回进宫时太后娘娘说的话。”
太后疑惑,显然她早就忘了自己对这位从前并不出众的格格说过怎样的客套话。
“太后娘娘教诲,既嫁入了皇家便应事事以夫君为先,不可争妒不可作乱,贤良淑德万事谦恭方才得体。”
这些话的确是原主牢牢记在心里的,故而才会落得这般凄凉下场。
太后显然很是惊讶,她没料到熹妃这姑娘竟能记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