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云雨宫的大门,花含烟带着越祎去了东部的禁地。
“此番波折,足以看出姐姐修炼之心坚定,对云雨宫也忠心耿耿,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姐姐可知这是何地?”
满目荒草萋萋,隐约有血腥之气。
“这里,是我云雨宫老祖们的埋骨之所。”
越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看了一圈,正要说话,脚下突然泛起亮光。
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裂开一个漆黑的入口,将越祎卷入其中。
独留花含烟一个人风中凌乱。
她只是照例带弟子来拜一拜……
这人怎么还给她触动了云雨宫的传承印记!
第15章 云雨宫主
周围光线昏暗,越祎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看到些模糊的轮廓。
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修士的五感也会跟着增强,即便是在黑夜之中,金丹期的修士也能看清事物。
但此处显然有异常,她几乎被压制在一个未曾修炼的状态。
因灵力受限,想念个法诀照明都不能,无奈只能从指环空间中拿出个夜明珠,摸着嶙峋的石壁站起来。
后面无路,只能向前走。
越祎不知走了多久,看到有微弱的光,加快了脚步。
直到穿过一个狭窄的出口,豁然开朗。
像是一处祠堂,却少了些肃穆之感,雕梁画栋,饰物精巧,连角落都透露着奢侈的气息。
越祎顺着牌位一一看去,从万余年前至今,每隔数千年,就有个名字刻在此处。
前面的名字尚且没有前缀,直到五千年前的一个人名,开始刻上“云雨宫”三个字。
越祎猜测,这应当是云雨宫建立之初。
这后面的名字都有些熟悉,她曾在云雨宫的书中看过,是历任宫主的名字。
只是这之前的,是按照什么来记载的?
心中思虑着,忽然看到面前凭空出现一个空白的牌位。
向左一侧,那牌位跟着她左移,再向右一挪,那牌位又紧跟着右偏。
越祎只能抬手,隔空提上“云雨宫越祎”几个字,加上了年份,就见那牌位飘落到了最末尾处。
“等了三百年,总算有人来了。”
越祎转头,正对上一张美艳的脸,明明只是静静地笑着,却让人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那眉眼间的媚态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不愧是云雨宫,多年前陨落的大能,只一缕残魂,也能如此动人心魄。
“小辈越祎,拜见林宫主。”
她在书中看过这人的画像,牌位也是紧挨着越祎的前一个。
上一任云雨宫的宫主,林九嫣。
“在我面前,还要带着面具吗?”
“不敢。”
越祎摘下,想着好像还有个易容来着,却听林九嫣道:“好相貌,还是金丹期,不错。”
越祎心头一惊,看来易容和隐匿的法术都失效了。
“我当日定好传承的条件之后,还真未想过能进来这么个样貌和修为都让我满意的弟子。”
见越祎好奇,林九嫣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曾有个徒弟,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名字还是我取的,”想起来美好的回忆,林九嫣眸光柔和了不少,“她喜欢四处玩闹,时常和我那些师侄们一同出宫。”
越祎认真听着,看来那时候的云雨宫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有次回来,她带了一个男人,告诉我说,找到想要相守一生之人了,不愿再与他人修合欢功法,也不愿再采补。”
“是个焚煞门的弟子,那时的云雨宫远远不及他们,结成道侣都是高攀……我那徒弟又性子执拗,我拦不住,只能让人带走了。我原以为他们会过得很好,谁知再见到我那徒弟之时,才知道错得离谱。”
林九嫣闭眼,平复下心头的怒意和悔恨,中间隐去了一段,道:“我去找焚煞门要说法,好在那坚今老魔物是个要脸面的,容不下那几个害我徒弟的腌臜东西,一应杀了。气是出了,可我那徒弟回不来了。”
“我熬了几百年,心中始终有结,难以勘破,终是到了大限。只余下神魂守在此处,想来如今距离当年的事,也有七百年了吧。”
林九嫣望着越祎,道:“此处这些都是历来接受传承之人的名字,上一任手握传承的人殒命前,会定好下一个继承之人需要何等条件。”
“殒命前……那飞升的前辈们呢?”
“没有飞升的,传承每次只会给一个人,若有飞升之人,来不及给后辈留下传承,早就断了。或许是因为我们杀孽太重,连天道都不肯承认吧,”林九嫣笑了笑,道,“你可知,我定下来的下一任接受传承之人,要具备何种条件?”
越祎摇头,这人的心结是她那徒弟的死,自然是要规避此事,但问题在于,于她而言,这件事的错因究竟为何?
林九嫣轻声道:“是无情。”
一瞬间,越祎仿佛有种被窥破道法的错觉。
是了,若这宫主认为她那徒儿最大的错因不是遇人不淑,而是不该动情,选下一任继承之人时自然会找无情之人。
所以自己的无情道才会得到传承的认可。
林九嫣嗤笑道:“谁能想到,这云雨宫中的弟子一个个的都是私情未了,就这么一个要求,生生卡了三百年,才等到你。”
越祎有些心虚,她不是云雨宫的弟子,若是她想等到符合要求的,可能还要再卡个几百年吧。
“我也知晓云雨宫的弟子们修炼之心不稳,那件事之后,我就定下了宫规,所有弟子不可妄动私情,合欢功法修练至第七重之前,不许随意出宫;达到第七重的弟子,出去也须记录在册。护宫阵法也略改了一下,传讯与传送阵一律不许,以保证所有人在宫内安心修炼。”
越祎了然,原来如此。
也难怪会想出掳人进来充当弟子的法子。
按照宫规修炼到第七重,少说也要有几百年,性子早被磨平了。
幸亏他们三人能碰在一起,还破开了阵法,不然等到被允许出宫之时,外面怕是已然变了模样。
林九嫣的残魂已经很虚弱了,又给越祎讲了许多事,想到最重要的事情,指尖一点越祎额头,一道功法出现在越祎的识海之中。
即将消散之际,看了一眼越祎体内的情况,疑惑道:“奇怪,元阴竟然没有泄尽。”
越祎心头一跳。
“这四个元阳倒是有意思,绕在你这土系灵根附近,还有些像五灵根,”林九嫣笑道,“你这炉鼎和双修对象的能力不行啊,少说都有四个了,还散不尽元阴,不如换了吧,本是快活之事,何必委屈自己。”
越祎还在思考林九嫣前半句话,猝不及防听到后面的,因与云雨宫弟子相熟久了,一下就明白了林九嫣的意思。
这误会可就大了。
“其实……”
林九嫣来不及听越祎的解释,打断道:“我马上就要走了,看你这元阳没有融合,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越祎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闯入识海,在体内拼命拉扯。
越祎的头上渗出冷汗。
易容和隐匿的法术在此处都不能施展,林九嫣看到的肯定是她体内最真实的情况。
她能理解残魂虚弱,会看错也正常。
但她真的是五灵根啊!
此前因破五行阵,土之灵力被打回了体内,她旧伤未愈,土灵根看起来引人注目了些,被以为是土系单灵根;至于林九嫣口中的四个“元阳”,应该是她另外的四个灵根。
这股力量是要助她把灵根当元阳吸收了吗?
会出人命的!
越祎勉强压下/体内打成一团的力量,总觉得林九嫣给出的灵力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让她的丹田处微微发热。
在云雨宫中多有不便,未免暴露她修炼的路子,还是将异样压了下去。
但她清楚,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花含烟在禁地之外等得焦急。
按理说,入宫百年方可来拜禁地,除非是修炼之心已然稳固,对云雨宫的忠心比修炼之心还稳固,才能提前入内。
若非此次焚煞门一行,花含烟看到越祎如此坚定,也不会提前带她来。
谁料这人一进门就得了传承的认可。
她已经吩咐守在禁地门前的弟子,去叫了云雨宫身居要职的弟子们一同来此。
于是,越祎一出来,就见面前哗啦啦跪下来一片,衣着统一的弟子们齐声高喊:“参见宫主!”
越祎退了两步。
花含烟适时解释道:“姐姐不知,这是我们云雨宫不成文的规定,得到传承认可的人,即为新一任宫主。”
越祎心道这云雨宫行事也太草率了。
“姐姐的脸?”花含烟凑近了,发现越祎的脸依旧是之前那般,并无损伤。
越祎出来之前隐藏了境界和体内的情况,也想好了说辞:“传承之力给医好了。”
花含烟露出笑意,如此就太好了。
之后,越祎推拒不得,只能接下了云雨宫的事务。
此前因传承一直无人,花含烟只能代为处理云雨宫的杂事,如今落得清闲,不由叹道:“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就觉得面善可亲。”
想到再也不用操心云雨宫里里外外的事,她看到越祎就更觉得面善可亲了。
又过了几日,花含烟因事要出云雨宫,越祎知晓自己也到了离开之时。
她已经看完了识海中的功法,至于那股力量,蛰伏在体内始终是个隐患,等出去寻个僻静之所,好好梳理一下。
于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信,放入花含烟的居所,又与守在南门的弟子打了声招呼,佯作出去散心。
长信有两部分,一是传承的功法,二是她修改的宫规。
传承的功法也是一部合欢功法,但与云雨宫弟子修的功法路数不同,且多了第十重,威力与天阶功法相当。
这功法颇有些邪性,越祎将它刻在玉简上之后,指尖的火焰跳跃又熄灭,有一种想要彻底毁掉的冲动。
直到思及自己本就不是云雨宫之人,如今却要断了人家的传承,如何能做这种事?
也是这时,才顿时醒悟。
这功法有异!
她竟险些被它影响了心智,生出了独占的心思。
难怪这功法不会同时被第二人掌握,唯有上一个接受传承的人殒命,才会想着予以他人。
越祎在信中将功法删改了一番,只留下了双修之法,将采补之法废除了。
炉鼎的存在本就不合理,因修士的贪欲,不知有多少炉鼎被采补至死。
修炼此法的人未有飞升者,究其原因,与其说是林九嫣口中的“杀孽”重,更可能是采补炉鼎折损他人的命数,易生心魔。
如今人人修这传承的天阶功法,不必采补,也能有之前的修炼速度。
修改的宫规有三条,其一,散去炉鼎,严禁采补;其二,只可招收弟子,严禁掳人,并将不愿留在云雨宫的弟子放走;其三,弟子要避宫主名讳,不可提及,不可画像。
最后又留了些勉励花含烟的话,让她继续代为处理宫中事务,自己去云游一番,不日即可相见。
第16章 秘境开启
越祎从云雨宫出来,回了自己在求如山脚下的住处,又给句尘传迅报了平安。
刚把消息送出去,就感到指环微热。
越祎以为是魔修的传讯符,等了一会却未见它飘出来投下虚影,仔细看去竟是追踪符。
坚今的真身出现在她面前。
坚今一反常态,似乎有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很是沉默了一会,才道:“坚明?”
越祎:“……”
公开处刑。
“你为何会同云雨宫扯上关系?”
越祎讲了如何被抓,怕给那三人招来麻烦便只字未提,只说是自己偶然跑出来,云雨宫的弟子追得紧,情急之下画了个假传送阵糊弄过去。
“我没想到云雨宫真的会去要人,又联系不上魔尊,情急之下,自作主张,去了焚煞门。因怕真名传出去,提前暴露了细作身份,坏了魔尊大计,才编了个假名字。”
坚今听着越祎的解释,当真是有理有据,还十分谦卑,让人挑不出错处。
嘴角带起温和的笑意,在越祎对面坐下,道:“所以你是以我焚煞门作挡箭牌,又借本座之势混入了我门中,还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好大的胆子啊。”
倒也是真的聪明。
坚今忽然想到一事,道:“你在云雨宫待了多久?”
“几个月。”
坚今逐渐收起笑容。
“他们可有给你什么炉鼎?你有没有碰他们?”
越祎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她兢兢业业地当棋子,此番能脱险,还没有暴露身份,已经尽到了自己应尽之责,这人却揪住这些有的没的,想要插手她的私事。
没有听到回答,坚今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道:“越祎!本座在问你。”
越祎倒也不惧,语气不卑不亢,委婉地提醒他管得太宽了:“纵是迫不得已,尝了几个送上门的小甜点,于魔尊的大业也无碍吧?”
坚今扣住越祎的手腕,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焚煞门的人,和他们云雨宫不是一路。那些个炉鼎你想玩就玩了,既已离开,就断了联系。”
越祎见他眼睛看不见还能抓得这么准,看来平日里没少招惹小姑娘,又听到他的话,有种被侵犯到领地的感觉,挣开手腕,道:“魔尊还是先管好自己那群莺莺燕燕吧,你可知我为何会跟着云雨宫的人走?骗过云雨宫的人,再从焚煞门脱身,岂不是更为妥当?但当时的情形却是,我若不跟着云雨宫的人让他们护住我,怕是命都要丢在焚煞门。”
坚今一愣:“什么莺莺燕燕?”
他何曾沾过情爱,身边又何曾有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