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这魔修的态度暧昧不清,不但想要利用她的价值,还想要她的真心,但她不想和他浪费口舌,只想谈正事。
听到越祎刻意拉开距离的话,坚今一时有些沉默了。
百年前,他换下那名与越祎交接的弟子,不仅是听闻有人顺利潜入了问道宗,还因他察觉到白钰有了情念。
他觉得有意思,一向不愿出宗的白钰,那几年一反常态,倒方便了他派魔门弟子打探消息。
费了许多力气,折了几个弟子,设下的幻术也被白钰识破,最后运气好,才得到了一副画卷。
手下有人认出,正是他们派入问道宗的内应。
这于他而言可谓是近水楼台,若能让这内应一腔情思尽落在他身上,不但对他的计划有益,事成之后还能顺带膈应一下白钰。
今日他现出真身是冲动,但出手的时机和力度却是算好了的,即便白钰不出手,也不至于重伤这小内应。
世人皆慕强,于这小内应而言,朋友突然变成了魔尊,该是既惊又喜;而他不留情面地出手,该是恼怒又伤心。
这般情绪起伏之下,自己认个错,任她闹一闹,自己再哄一哄,二人的关系自然可以更进一步。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
越祎见魔修一动不动,想着是不是传讯符不好用,投出来的影像卡住了,便去看书了。
待看完一篇,抬头却见魔修已经走了。
想到今日几人之间的牵扯,有些感慨。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白钰,对他的记忆也模糊了许多。
修仙岁月太漫长了,这才不过百余年而已,若是再过千年,飞升之际,恐怕前尘往事也忆不起多少。
所以才要尽快飞升,拖得越久越容易迷失,她不想一直困在此界。
此时有些挫败的坚今不知道,越祎又一次坚定了飞升的信念,离情爱的距离也更远了几分。
如此过了几日。
是日,天朗气清,正适合修炼。
句尘从飞剑上下来,看到越祎紧闭的房门,有些意外。
“小师妹!”
门从里面打开,句尘调侃道:“这才到金丹期没多久,师妹就懈怠了?”
越祎神情恹恹,她最近确实有些倦懒,一是因为之前修炼的强度太大,如今达成了百年之约,想过几日悠闲的生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遇到了瓶颈,不得不停下来。
“师兄金丹期之后可有修炼滞涩之感?”
“比起筑基期定然是要慢一些,修炼越到后期,越是需要更久的时间和更稳固的心境,只要不是太严重……”句尘忽然顿住,“莫非师妹修炼的阻塞感有些强?”
越祎点头:“大概是因为灵根太多。”
近来她的修炼几乎到了修为难以寸进的地步,她查过了不少宗门的典籍,也找不到好的办法。
过段时间求如山小秘境开启,即便没有为魔修取仙草这一茬,她也必定是要去碰碰运气的,倘若没什么机缘,秘境关闭之后再去四处游历一番。
句尘心道日后多多留心一些益于五灵根修炼的宝物,眼下却不知该如何宽慰,想到此行的目的,或许能让越祎提起一点精神。
“师妹可还记得祭剑那日的猜测?”
越祎反应过来:“禁地?”
句尘挑眉:“怎么样,敢去吗?”
“师兄去过吗?”
“不曾。”
越祎笑道:“既然都是第一次去,师兄可以,我有何不敢?”
第9章 被掳
禁地在后山的东侧,离各峰都远,素日里若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戒律峰的长老负责开启禁地,将人关入其中,其他时日不会开启。
看守的弟子每一个时辰换一次岗,换人的间隙只有一个人在原地等待交接,二人用灵兽吸引了那弟子的注意,隐匿身形混了进去。
句尘皱眉:“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即便问道宗的长老知道没有几个人敢闯禁地,也不该这么放松。
越祎思索道:“或许我们想错了,躲过看守的弟子并不是最难的,禁地之中另有乾坤。”
“如此更让人好奇了。”
二人合力破开层层阵法,沿着蜿蜒的小路来到了一道石门面前。
句尘双手放在石门上,闭眸分辨着威压的来源,片刻后睁开双眸。
“是剑意,这禁地之中果然锁着一柄剑。”
越祎观察着周围的草木,又将目光放回石门的纹路上,道:“这应当也是个阵法,若是破不开,我们无法穿过这道门。”
句尘在门上敲敲打打。
“师兄。”
句尘闻声看去,见越祎蹲在门的下方处,拨开草丛,有一个形状规则的孔洞,不像损毁的痕迹,倒像是特意凿出来的。
“是要放入什么东西……剑柄,石头?”
越祎比量着空洞的形状,却见句尘已经将手指伸了进去。
越祎一惊:“师兄!你不怕……”
“嘶——”句尘痛得吸了一口气,收回手,见两个红点向外渗着血,显然门内还有灵蛇看守。
“把血吸出来。”
句尘很少见师妹这般严肃的模样,别说,还挺有气势的。
越祎看句尘愣神:“怎么,要等毒扩散之后去泡灵泉吗?还是等着我给你吸?”
句尘将毒血吐出,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后,呼出一口浊气。
“师妹,我竟不知你如此关心师兄,”句尘不自在地轻咳了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师妹当真会替我去除蛇毒?”
“不会,我只会把师兄丢进灵泉。”
“……哼,没心没肺。”
两人将石门的花纹绘在缣帛上,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带着威压的冷喝:“禁地不得擅闯,速速离去!”
越祎眼疾手快地将缣帛丢进了指环,然后二人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抬起头,坦坦荡荡地向着声音处望去。
没有找到出声的人,句尘沉吟片刻,收起了素日玩闹的姿态,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应时前辈,我与师妹二人在附近玩闹,不慎误闯,无意惊扰,我们这就离开。”
“慢着。”
句尘与越祎对视一眼,心中都有几分忐忑。
一道青金色的灵力在越祎身周绕了一圈,远处那声音道:“百岁金丹,你修炼得倒是快。”
话落,以灵力托起二人,眨眼间送离千米之外。
句尘稳住身形,道:“难怪后山与禁地紧邻,原是为了方便那位前辈看守。”
“应时是那条龙?”
“不错。”
二人将缣帛上的图纹又绘了一遍,如此各执一份,存入指环空间。
“先回去研究一下,等查出些眉目,带上隐匿身形的法宝再去。”
越祎点头,就知道他那副乖觉的样子是做给人看的。
二人原以为难逃宗门的处罚,却是风平浪静,也不知那条龙是不是相信了他们的说辞,瞒下了他们擅闯之事。
句尘还和越祎笑道:“其实被发现也未必是坏事,若对你我的处罚是关入禁地,反倒方便了我们行动。”
倘或这番话被莫余道子听到,怕是会气得呕出一口老血。
又是几日,宗内传来要去秘境的消息,各峰金丹期和元婴期修为的弟子,但凡有想去的便报给主峰,之后整理好自己的物件,静候传讯。
清早,众弟子坐上了宗门准备的灵舟,随行长老将灵石放入舟尾的一处凹槽,灵舟缓缓升高,向着求如山平稳行进。
求如山小秘境每逢三百年开启一次,或早几月,或迟一年半载,开启之后可在其中停留七七四十九日。
秘境只有道修能入,魔修会被秘境的灵力阻隔在外部,即便强行破开阻隔进入其中,因灵气运转的路子与道修相逆,在秘境中也无法运转灵力,是以,宗门对弟子的安危比较放心。
问道宗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弟子众多,但因求如山小秘境算不上太珍稀,再加上许多弟子都已去过,今次出宗的弟子并不多,众人在山脚寻了几家客栈,分散开来,倒也住得下。
越祎闭门修炼了几日,收效甚微,于是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出门。
在书铺逛了一圈,没有找到益于修炼的功法,倒是对此处的风土人情和方圆几百里的宗门势力有了些了解。
随手挑了几本有趣的书买下,又走进一家卖法器的商铺。
“这位修士里边请,您需要什么样的法器?”少年迎上来,看清越祎的相貌,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商铺内装潢讲究,从陈设到法器无一不精美,接引的少年少女也生得好看。
法器铺的主人想必乐于追求美的事物。
“这柄灵剑是什么品阶?”
灵器分上中下三等,每等又各有高、低二阶。
“这是中等高阶。”说着将剑取下,递给越祎。
越祎看着法器,没注意到那少年给旁边一人使了个颜色,过了一会,里间走出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橘色衣裙,外罩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打量了一番越祎的样貌,又见她衣着普通,目光微闪。
“这位修士的眼光真是一顶一的好,这灵剑不但威势大,因材质独特,时常佩戴可养根骨。我们这儿还有一件上等品质的,有滋补神魂之效,就放在楼上,可随我一观。”
越祎便跟在了那女子身后。
女子笑问:“我叫花含烟,不知这位修士如何称呼?”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真是意境极好的名字,”越祎叹了一句,道,“在下越祎。”
闻言,花含烟的笑得更为热切了。
二楼的装潢比起一楼要更奢侈一些,地面铺了一层柔软的兽毛,花含烟带着越祎走到一方案前,轻轻“咦”了一声,问身后的少年:“放在此处的法器呢?”
少年道:“不曾卖出去,许是被取走擦拭了。”
花含烟对越祎歉意地道:“越姑娘不妨移步雅间稍坐片刻,待我去将法器取来。”
说着给少年使了个眼色。
因天色尚早,越祎不着急回客栈,也不好拂了店家的意,道:“好,若是找起来麻烦便罢了。”
花含烟笑道:“不妨事。”
越祎跟着少年进了一道门,房间不大,但茶点果酒一应俱全,有个身穿粉白裙的女子正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地品着。
待到少年退出去,那女子刚好将手上的糕点吃完,一抬头见到越祎有些惊讶。
越祎也认出来,二人曾见过几次。
清音谷,南轻素。
正要开口,忽然闻到了一丝奇异的味道,似是花香,又像丹药出炉的丹香,勾勾缠缠,绮丽非常,立刻封闭了嗅觉,对南轻素传音道:“封闭五感!”
南轻素愣了下,却已经吸入了一大口,被呛到咳嗽,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视线也逐渐模糊。
越祎见南轻素昏倒,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忙将神魂沉入识海,任由躯壳倒在地上。
一个开在街角的冷冷清清的法器商铺,却很有闲钱,从人到物极尽奢侈;她并未提出什么要求,那灰袍少年却主动将一个显然可以主事的人喊来,她何德何能有这“贵客”般的待遇,倒像是“验货”;以法器之由将她带上二楼,偏偏她要看的那件法器就被拿走了,只能去小房间等待。
环环相扣,她这是进了黑店了。
越祎理清了思绪,偷偷开启了听觉,有交谈声传入耳中,因隔得远,声音断断续续的。
“要说咱们这云雨宫……大师姐一出手就……”
“可不是,这次可找到不少好苗子……”
“咱们许久未曾……这修界的年轻一辈也不认得几个,万一抓到……”
“都是盯着那些穿着穷酸的修士抓……散修,小门小派……即便不小心抓到一两个大宗门的弟子,杀了就……”
越祎一惊,感受到灵力尚且能够运转,忙将指环空间中的弟子袍,以及有问道宗标识的物件一并销毁了。
又听了一会,没有再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神魂从识海中回归躯壳,越祎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
是一处洞府,同样布置得奢侈华美,或倒或坐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面容姣好,门口守着两个衣着桃色衣裙的少女。
越祎靠着石壁坐起,悄悄挪到南轻素的身边,推了推昏迷的南轻素。
“越……”
“嘘——”越祎连忙止住南轻素的话,传音道,“南师姐,所有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衣物全部毁掉,不要说自己是清音谷的人。”
南轻素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相信越祎。
待处理完,尚有满腹疑问,见越祎谨慎,于是也用了传音:“越师妹,这些是什么人?”
“是魔修,云雨宫的人。”
“云雨宫……”南轻素很少出谷,对正魔两派势力只是稍有耳闻。
越祎想到在书铺看过的玉简,叹了口气,传音解释道:“巫山云雨的云雨。”
南轻素呆住,绯色从面颊一直蔓延到耳际,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不禁面色十分难看,害怕得手有些发颤,连忙攥住。
越祎思考着对策,云雨宫如此行事,必然有所倚仗,硬闯不得。
宗门那边找不到她的行踪,未必会觉得她是遇到什么不测了。
须想法子自救。
越祎打量着周围,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忽然,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此人的模样斯文秀气,在一众好看的男女中并不显眼,却有独特的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