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它没有意识,否则大概会十分绝望。
卷轴则是她留下的法器,因怕哪次游历出了意外,才会有此后手,将它交给玄溯时,还未生出灵智。
万千小世界早已能够自行运转,只是她一直没有收回上清镜,谁知兜兜转转还是自己去寻。
至于小世界与她一模一样的生灵……
越祎的面色有些古怪。
她也能猜出一些,无非是小世界对她这个造物者存有印象,才生出了影子。
无父无母,没有思想,任由小世界的意识摆布。
她去过的两处都是凡人的世界,影子自是凡躯模样。
越祎心念一动,将影子打散。
不必多言,小世界也该明白她何意,不会再做这种荒唐事。
越祎在本体中睁开双眸,神身重塑后,法力已然回归。
卷轴中的力量与她此刻的力量相比,实在是微乎其微。
这世间最可怖的,其实是她本身啊。
远处的三个生灵被神威压得半跪在地,只得以佩剑支撑身形。
越祎正看着手中的卷轴,并未注意到。
若用自己的力量修补界隙,须臾即成,但既已拿到六片,不如以它收尾,也算走完了属于“越祎”的一生。
越祎拂袖,六枚碎片从卷轴上浮起。
霎时,连同五界在内的万千世界剧烈摇晃,无数散落的碎片破开阻碍,向她飞来。
碎片合至一处,白芒闪过,越祎的手中显现出纹雕精致的法器,色泽莹润,光华流转。
越祎将界隙修好,又将崩塌的神界一并复原。
本想等到众神归位,让他们去弥补过错,但经此一遭,思来想去,还是那时再另给他们设下考验,免得界隙再起动荡。
神威散去,三个生灵起身,却见女仙早已不在,仿佛那罡风和整个仙界的震颤都是他们的错觉。
远处高空中,万丈霞光自九天之巅洒落,众兽齐拜,群凤长鸣。
仙帝带着议事的仙官从殿中匆忙走出,对着天边遥遥一礼。
“恭迎尊者——”
界隙修复,天道不必再以法力支撑,从沉睡中醒来。
忆起卷轴尚在天宫,于是放出神识探去,然则还未找到法器,倒是先寻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他的一缕神魂。
天道随手将其收回,融合之际,身形一僵。
他和太祎……
天道怔愣许久,逐渐回神。
此刻,是作为天道的玄溯吸收了数百年的记忆,也是作为仙君的玄溯想起了千万年的过往。
数百年前,他的神魂追着上清镜而去,不慎跟丢后,在小世界入了轮回。
本体的眸色众生可见,可他的转世并非如此,即便以他自己所见,也是再寻常不过的黑瞳。
难怪他们在云雨宫中相遇时,她说是天空的颜色。
只有她能够看到……
毕竟这世间之水,本就是因她而变。
如今想来,本体竟三次与她擦肩,一次是万千世界之上,一次是她飞升之时,一次是天劫那次。
他并不觉得可惜,若非如此,他哪能与她有这么一段缘?
天道心中尤为复杂。
他的神魂曾想回到本体,但却不知会是这般情形。
她竟是太祎,他如何能与她在一起?
……是了,也只有太祎,才会让他动情。
太祎从神身化作了仙身模样,回了月宫,见玄溯不在,也没有多想。
直到等了三日仍旧不归,才反应过来,当即向着天道的住处飞去。
及至到了门外,见他启动了神阵和结界,显然是要闭关的模样。
闭关?
分明是躲着她。
“玄溯,出来。”
片刻后,天道在她面前现身。
“为何躲我?你是觉得,我们之间只是你那残魂的一世,与你本体无关,所以那些情意尽可以抛却了?”
“那些情意我如何能弃?太祎,我是怕你后悔。”
天道爱着太祎,失忆后的玄溯又爱上了越祎。
无论何时何处,他都会爱上她,也只会爱上她。
可她不一样。
太祎泛爱万物,于她而言,他和万物并无不同。
动心的只是越祎,在她游历过的千千万万世中,这只是短短数百年,只是一世的动心。
所以当她归于神位时,他不敢向前。
天道想要抚上她的侧脸,却又将手收回了袖中,道:“我怕一旦放纵,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趁他还能放手,退离她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一世的回忆也足以慰藉往后千万年的岁月。
总好过他迈出一步,她却不情愿,如此怕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他们的关系无法归于原位,往后连再见都难。
太祎明悉他的顾忌,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我虽在凡间游历多世,却从未有哪一世与谁在一起。”
玄溯心头重重一跳。
“我从未动过私情,此番是初次,想来也不会有下次,”太祎笑道,“倘或没有你,世间没有能让我偏爱的生灵,现在你可明白了?”
天道脑中似乎炸开了一片烟火,轻声道:“若非是你,我的神魂无论经过多少次轮回,无论是在何处轮回,都不会心悦于谁。”
“所以我们是一样的,”太祎道,“不是没了你还有别的生灵,而是非你不可。”
天道眸中那如同凝了千万年的寒意散去,尽皆化为融融的暖光,道:“太祎,若有一日你不再爱我,就将我毁去吧。”
得到之后,他再做不到放弃,又不想伤她,不如让她来动手。
他因她而生,再因她而灭,也算圆满。
“毁去?这种事我永远不会做,”太祎抚过他的眉眼,道,“不然少不得要再创造一个‘玄溯’,可即便一模一样,也不是你了。”
他是她创造的第一个生灵,也是她最满意的生灵啊。
太祎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无论万千小世界几度覆灭,又几度重生。”
天道眸光微颤,轻轻拥住了她。
有她此言,今后他定然不会再退。
当年,她有大爱而无私情,他所有的情念都在她身上,因着爱屋及乌,才对万物有所包容。
如今,他终于成为了她所泛爱的众生中唯一的偏私,她依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太祎,你说要去云游四海,可还作数?我想同你一起,将万千小世界一一看遍。”
“你就只记得这句?我在那月宫中可还说过,我对你一切的承诺都作数,”太祎道,“云游之事要趁早,不然待众神归位,怕是会极为热闹。”
“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天道与她十指相扣,道,“等到众神归位,你若被他们缠得烦了,我们就去归隐。”
太祎颔首:“我会强化法则之力,有它相代,你也能落得清闲。”
二神相视一笑。
凡间,茶馆。
说书人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无奈地道:“诸位看官,小老儿说的都是真的……”
二楼有几对男男女女在小声交谈着。
“这说书人又在编故事呢?”
“说‘书’人嘛,难道还会讲真事?”
“但也没有哪个像他一样,非要别人相信吧?”
“可不是,自他半月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就神神叨叨的,非说自己见了什么‘仙君’啊、‘冥官’的。”
“是有几分离奇,但他说的确实比别家精彩啊!”
楼下,说书人还在与个纨绔争论不休。
有茶客看不下去了,道:“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随便讲点新的吧,之前的都听腻了。”
“新的?”说书人想了会儿,道,“那就说说前些时日的异象吧。”
“哟,你也要说这个?那日又是地动山摇,又是天色不对,加之山林野禽闹动静,”茶客笑道,“我们可听不少说书人讲过了,你有什么说辞?”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道:“此事说来话长,看官们可知,咱们六界之外别有洞天,而上古之时没有凡……”
有人嘀咕道:“从上古说起?倒真是‘话长’了。”
偏那说书人听见了,清了清嗓子,道:“那小老儿长话短说,这就要从当年的大越王朝说起了……”
作者有话说:
至此全文完结,感谢小可爱们陪伴作者走到故事的尾声,愿每一个走入故事的小可爱,都能暂时忘掉现实的不开心;走出故事时能收拾好心情,继续向着生活的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