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恭恭敬敬将季泽烨迎进门，往常季泽烨如果有事要和太后娘娘谈，宫女还会特地为他沏好茶，摆上点糕点。
今天太后宫里还有两位姐妹在，季泽烨一个男人自然不便多留，也就站在那儿向卓禹霏简略地说明了来意——
承王爷奚叶秋提出自己身子不好，想要院离京城去西南的一处封地修养。
几年前先帝刚驾崩时候，奚叶秋其实也提出过这样的请求，不过被当时的首辅季泽烨自己拒绝了，甚至还打着为承王爷安危着想的借口，又派了几队宫内禁军侍卫看守王府。
而如今同样准许奚叶秋离京的请求，居然也是从季泽烨口中说出来的。
…………
“这到底是内阁的意思，还是你季泽烨的意思？”季泽烨这番话说完，卓禹霏第一个提出了质问。
“承王这一年多，别说是京城，就连他的王府也几乎没有踏出过，他在这里我们还得分心找人日夜监视，远去西南既不会威胁到陛下，也不用我们去担心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季泽烨这般解释道。
“你当真这么想？”卓禹雪一开始也是觉得季泽烨这个提议不妥，可被他这一番理由又好像有点说服了。
最初小侄子登基最大的阻碍确实就是奚叶秋。
先帝虽然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可并没有像对待四皇子、五皇子那样，甚至都否认了他们是自己的儿子，连宗籍都剔除了。
所以当时先帝突然驾崩，唯一能继位的皇子只剩下奚以轩的时候，即便奚叶秋已经是废太子的身份，却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朝臣支持让奚叶秋复位的……
毕竟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让一个三岁小孩登基，意味着什么。
于是当时的卓禹霏和季泽烨合作，才把奚叶秋控制住，将他圈禁在承王府，成功让小皇帝登上皇位。
但说到底，她们姐妹几个要报复的对象，始终是先皇，这个废太子也不过是被他那个禽兽不如的昏君爹给连累了。
或许，比起这样继续监视他，限制他的行动，还不如干脆把他赶出京城，好歹能让他活得更自由点？
“不行！我觉得这样太冒险。”不等季泽烨再说出点更具说服力的理由，卓禹霜已经提出反对。
她记得不错的话，原著剧情里，奚叶秋的逆袭之路第一步，就是从离开京城开始的。
脱离了太后和季泽烨的眼线，奚叶秋虽然远离京城，却能更方便的和那些支持他复位的朝臣联络了。
不过当时他能成功得到逃离京城的机会，似乎也和韦云茵的帮忙有关。
按照原著时间线，小皇帝寿宴之前，奚叶秋就应该已经不在京城了。
她还以为是韦云茵放弃了和原著男主的感情线，所以改变了这部分剧情，没想到男主光环这样强大，居然还是把剧情扳回来了。
“是啊……当时不让承王离京的决定也是坚持的。”卓禹霖在这一点上也是站在小妹这边。
当时亲口说出，奚叶秋并非没有野心和能力，只是时机不对，所以决不能放虎归山的话，就是季泽烨。
如今不过才一年多，怎么就变卦了？
季泽烨面对三姐妹的质疑和反对，还是保持着他作为首辅大人一贯沉着冷静，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当初朝廷内还有不少愿意支持承王爷的官员，可这一年多来，微臣与娘娘也除去了不少，依微臣看，承王现在已经不足为惧，太后娘娘的本意也并非是要除掉承王爷，自然没必要再让他继续留在京城碍眼了。”
有一点季泽烨说的没错。
卓禹霏入宫的目的是找到当年爹娘枉死的真相，并为他们报仇。
虽然当年具体在船上动手的人她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头绪，可弄死了先帝这个幕后主使者，抢了这帝王宝座，也算是报仇成功了。
她对奚叶秋这个人，本没有什么敌意的。
不过也是为了以轩和卓家人的命，才不得不牢牢地控制着他的野心。
在这一点上，季泽烨从来都是和她一条心的。
现在表面上奚叶秋确实好像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她还记得上一次小妹入宫时，特地提醒了自己要小心承王爷。
说自己在梦里瞧见了他未来会谋逆登基……
这个问题，当时她也和季泽烨提过一嘴。
虽然这话听着有些荒诞，可小妹是在道观有过一番常人不能理解的奇遇的人。
如季泽烨这般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人，就算是内心不信这种说话，却会更加谨慎。
没理由突然在现在，提出放人离京。
除非……
卓禹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依然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淡定和自信坦然的浅笑，可在此刻突然让人有了一丝陌生感。
“奚叶秋是不是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卓禹霏忽然发问。
这一句，让边上的卓禹雪和卓禹霜也愣了。
就凭季泽烨和大姐的关系，这个男人还能接受了别人的好处，给大姐挖坑？
季泽烨确实也没想到卓禹霏身处深宫这么多年，思维却依然敏锐，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而后笑了起来，“娘娘开什么玩笑，微臣和承王爷素日也并无往来，自从上一次承王爷入宫为先帝祈福后，也再未与他见过，何谈好处？”
“那哀家也实在想不出，你能为他说话的理由了。”
“哪有什么为他人说话的理由。”季泽烨还是一脸如春风拂面的温柔笑意，“不过微臣近日来，杂事繁多。固安郡主、韦姑娘都让臣有些自顾不暇，想要歇一歇罢了。”
又一次提起之前让卓禹霏与季泽烨之间产生嫌隙的婚事，房间内本来就有点微妙的氛围不禁更紧张了。
“哦？”卓禹霜看到大姐本来捏着锦帕的手，下意识的收紧，“郡主那边哀家替你劝了，怕是不行，那季大人又准备合适接韦姑娘入府？”
“是臣福薄，本以为与韦姑娘一见倾心，可韦姑娘心里却记挂着曾经有过救命之恩的一位恩人，如今故人重逢，臣也只能成人之美了。”
听到季泽烨不会娶韦云茵，卓禹雪松了一口气。
连卓禹霏的僵硬的表情都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卓禹霜十分在意一件事：“韦姑娘又找到心上人了？还是救命之恩？”
原著女主这个身份就这么牛逼吗？
咋总有男人前赴后继的冒出来要娶她啊？
季泽烨对卓禹霜的反应也有点纳闷：“是啊，微臣也是听韦姑娘这么说的，四小姐有什么疑问？”
卓禹霜：“没有，就是觉得这韦姑娘的姻缘也实在太好了，前有忠毅侯这样的知己，又有内阁首辅亲自向太后提亲求娶，现在还冒出来一个救命恩人……”
“是哦……”被卓禹霜这么一提，卓禹雪也跟着附和，“这姓韦的姑娘，也太走运了吧？”
作者有话说:
大姐夫，你要慎重啊！！！火葬场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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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燕国人 [V]
那日有关于废太子奚叶秋能不能离开京城的讨论，最后也都无疾而终了。
卓禹霏和季泽烨两个人，显然谁都没能说服谁。
不过让卓禹霜更在意的，是季泽烨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契机和这位废太子勾结上的。
她还记得原著里，奚叶秋离开京城是韦家兄妹帮的忙。
韦云茵带着女主光环，虽说没有自己这样专业的医学知识，可在医术上却也有些能耐的。
那阵子奚叶秋不知因何原因大病一场，很久都不见好。
宫中派了好几个太医一同去会诊，也查不出具体病因，却一个个都回来禀报，说废太子时日无多。
也是在那时候，奚叶秋提出想离开京城，在最后的日子里，四处游览，看看大周朝的壮丽山河。
就算那时候大姐和季泽烨对奚叶秋有再多的不戒心，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也难免会网开一面……
所以那时候，她可以确定，季泽烨也奚叶秋并没有交集。
就算原著后期，废太子势起，季泽烨最后投诚，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卓家不是原著主角也不是重要反派，原著里对她们具体的描述一直都不多。
但当时的剧情原著里是这样叙述的。
大姐和季泽烨因为政见上不和，势同水火。
二姐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三姐更是和苏家闹翻，婚约也只得作废。
卓家眼看着就要完了。
季首辅想要另谋出路，于是选择了传闻中曾经最深得民心的废太子。
萧大将军为了将军府的一家老小，也不得不在最后选择为奚叶秋出力……
原来她还不知道季泽烨与萧羿对自己姐姐们的感情……
所以对这个剧情深信不疑。
但现在……
二姐要是真的不行了，萧羿没陪着二姐去殉情就已经算喜讯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抛下二姐去帮什么废太子谋逆？
还有季泽烨也是……
他帮着奚叶秋把大姐和小皇帝拉下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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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禹霜越发想不通这些，连带着晚膳的时候都食不知味。
大姐卓禹霏看她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劝道：“左右这朝政上的事情，也一直都是我在张罗，我都不急，你又在瞎操心什么？”
卓禹霜用筷子戳着碗里的一小块牛肉，闷闷道，“可如果现在不阻止，等那个承王爷离开京城后，他做什么我们也不能及时发现，待到事情闹大了，我们才知道，岂不是晚了？大姐你忘记我和你说的那个梦了吗？”
“是啊……确实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碗里的菜都凉了，卓禹霏吩咐人又给小妹添了碗热汤，“可再心急，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还是明晚以轩的寿宴，不管怎么说奚叶秋在他亲弟弟的寿辰庆典结束前，也不能离开京城。”
“哎？”被卓禹霏这一提醒，卓禹霜才反应过来。
现在的时间线和原著不同了，原著里奚叶秋这个时间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躲着暗自筹谋。
而现在，小皇帝的寿宴虽然只有明晚，可之后还有各国使团要招待，宫里宫外在这阵子也有很多的庆祝活动。
奚叶秋要表现出他对小皇帝的忠心，至少要等下个月才能启程。
也就是说，她们还有时间。
意识到这一点，卓禹霜瞬间胃口就来了，呼噜噜喝掉了面前的汤，“姐，昨晚御膳房的玫瑰血燕可好吃了，晚上还有没有？”
“有。”卓禹霏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头，“刚才还说中午吃多了没胃口，现在就知道挑好的吃了？你喜欢等后日出宫时候，我让人再多准备点带着走。”
“那最好了。不过卓府的厨子好像不太会做燕窝，姐你要不要再——”
“行了行了。”卓禹霏不想她再啰嗦，又夹了不少菜去她碗里，“总之我给你安排。”
为着第二天就是小皇帝的寿宴，卓禹霜这晚不到二更时分就早早上床睡美容觉。
卓禹霜在京城名媛的圈子里，为着上次沽南湖游船一事，也算小有名气。
可明天寿宴才算是她第一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以卓家四小姐的身份出席。
想着明天起床，盛装打扮，可不能被几个姐姐比下去，到时候被人嘲笑原来卓家最丑的是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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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卓禹霜起了个大早。
可她还在梳妆的时候，就听说大姐那边早就起了。
前几日虽然有她们姐妹几个帮着大姐忙碌，可真到了寿宴这天，那些皇亲贵胄，外国使臣像小皇帝贺寿，也只能由太后陪着。
她们几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自然不方便抛头露面。
好在萧羿知道自家宝贝老婆着急见自己姐妹，所以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带着二姐卓禹霖入宫了。
拜会了大姐和小皇帝之后，卓禹霖支开萧羿让他去和自己的同僚聊聊天，三姐妹得了空闲，开始坐在御花园喝茶聊天。
她们从卓禹霖的身孕，谈到季泽烨要放奚叶秋离京，还说起了韦云茵又寻到了新的心上人，最后甚至还谈到了好不容易病愈的苏家大少爷，据说现在满京城的在找卓禹雪这样的八卦……
直到大内总管，亲自过来通知几位小姐，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她们还有点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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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的御宴就和卓禹霜预想的一样无聊。
小皇帝还年幼，所以就由太后和首辅代替发言。
一番国泰民安的讲演说下来，下面坐着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都跟着符合，高呼“万岁圣明、太后圣明、天佑我大周”等等词句。
卓禹霜受不了这种领导开大会的场面，坐在哪儿有些昏昏欲睡。
却在不经意瞟到了废太子奚叶秋的那一桌时，被惊到了。
撑在桌面上支着额头的手臂一抖，整个人往前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奚叶秋今天并非一个人赴宴……
他身边坐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原著女主角韦云茵！！
原著剧情在奚叶秋坐上皇位之后就结束了，卓禹霜并不知道韦云茵成为皇后后的日子究竟幸福不幸福。
可她重生后，下了那么多的功夫，千方百计就是为了摆脱上辈子的命运，不想再与奚叶秋一起。
现在怎么就……
韦云茵大概是感觉到卓禹霜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自觉的撇开了脸，开始和奚叶秋小声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