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检查完,取下听诊器摇摇头。
“死、死了?”大概是事发突然,连见惯生死的护士也被吓了一跳。
“她没有死,”一直趴在床边的男生开口了,“她只是睡着了。”
“天呐,那他岂不是跟尸体呆了一夜!”门口过来看热闹的人惊呼。
“她只是睡着了。”郁遥恶狠狠的盯着那些人,再次强调。
医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请节哀。”
“家长也节哀。”
不知什么时候,许青禾和周恒也赶来了,许青禾靠在周恒怀里泣不成声,周恒眼睛也是红,但他不能倒下,这个家现在由他撑着,他不能倒下。
医生刚出去,没过多久,就有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进来,要把病床推出去。
“她只是睡着了。”床被郁遥死死的摁住,像只护食的狼崽,双眼赤红,仿佛再敢动一下,他就会扑上来将人撕碎,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医护人员求助的看向许青禾和周恒。
“小遥。”许青禾喊了郁遥一声,拿到检查结果时,她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这么多天了,她也渐渐能接受了,只是没想到郁遥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在意她的女儿。
没有人比她更痛,许青禾泣不成声,“小遥,放手吧,让安安早点安息。”
放手吧。
一句话让郁遥瞬间卸了全部的力气。
*
那天之后是漫长的阴雨天气,郁遥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漫长的阴雨天气。
他盯着房顶上的白墙,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发了一场烧,浑浑噩噩的睡醒了醒了睡,烧了七八天再也没有人会来问他,你怎么了,怎么没去学校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场烧好像烧掉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带着骨头和筋肉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还在世上苟活着。
“郁家远,那个臭小子到底还要赖在我家多久!你不让他赶紧走我就跟你离婚!”女人尖锐的泼妇声从楼下传来。
“别生气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郁家远低眉顺眼的哄着。
“你赶紧把他赶走!他不是在读高中吗,怎么死赖在家里,你赶紧让他走!他不走今天就是我走!”
郁遥翻了个身,闭上眼。
几分钟后,郁家远推开房门,看到瘫在床上的人,气急冲了过去企图说什么,床上人一个眼神过来,吓得马上禁了声。
郁遥没锁门说明根本就不怕他会上来,那眼神麻木、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让他背脊发凉。郁家远停在原地不敢动,他总觉得他一动,下一秒床上的人就会起来把他弄死。
打架不拍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郁家远嘴巴动了动,最后什么都不敢说,出了门还要把门带上,只敢在门外象征性的骂了几句,骂给想听的人听。
郁家远自己不敢说,只能打电话给老师,让老师来劝说。
林佳带着张以年、蒋时宋来了好多次,没用。
郁遥不是不听,他听还会乖乖答应,说回去上学他说好的,说好好考大学他说好的,说什么都答应,但仅仅就是答应而已。
说多了,林佳和张以年渐渐的也就放弃了,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也有自己的生活,还要高考,不能一直围着一个人转。
那年的春天,在兵荒马乱中悄然而过。
周恒也有好多事情要忙,办理死亡手续、注销户口、举办葬礼等等,他需要安慰整天以泪洗面的妻子,看着许青禾日渐消瘦的脸颊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一切让他没有太多时间一直悲伤。
一切结束后也已经是年后了,年后社区按时上班,许青禾接到电话,去拿已经办理好的死亡证明。
拿到死亡证明出来,不知是天太热太阳太刺眼还是怎么回事,许青禾头晕目眩的,接着眼前一黑完全没了意识。
她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周恒握着她的手,眼睛是红的,“怎么了?”
许青禾握住他的手,周恒罕见的红眼,这让她心里很慌。
“青禾,”周恒抓着她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我们有宝宝了。”
许青禾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也红了,“真的吗?”
她捂住小腹,在迟安安走后的一个月,他们有宝宝了,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