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道玻璃门,冰场的寒气扑面而来。
学生们惊呆了,虽然装修风格比较简朴,但这里的冰面和俱乐部是同样规格的1800平方米,而且冰场外的通道还更宽敞,层高也更开阔!
没听说清城体育大学滑冰队很强啊,怎么设施这么牛?等一下,清城体育大学有滑冰队吗?
陈教练解释,这是里教练朋友的场地,以前是地方队专业训练的场所。今年地方队搬到国家冰上项目训练中心旁边去了,所以这里空出来了。
因为里教练说想要借用,这里从昨晚开始制冷,是今天上午才新鲜做出来的冰面。
学员们欢快地穿冰鞋,纷纷去冰上试练。
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长久在俱乐部的一块冰上训练,尽管努力,说实话也是有点腻的。能换一块地方,自然新鲜感十足,跃跃欲试。
这也合了吴妤的意,她正想抓两个师弟妹来“教”她一周跳。
但陈教练还在场边呢。
吴妤走到她的面前,还没说话,陈教练就知道她想干啥了:“今天让你过来只是看看,你不能上冰。”
才两天,吴妤已经把陈教练面慈心软的风格摸得透透的。
她拉起了陈教练的手:“我不练大跳,我就上去感受一下。这么好的冰,不让我滑我脚痒、心也痒。”
再不同意她的撒娇要升级了,陈教练抵挡不住的那种!
结果,还没等她的撒娇升级,陈教练已经缴械投降:“好吧,时间不能久,半小时以内。”
“太棒啦!”吴妤欢呼一声,飞快地穿冰鞋。
她活泼的模样令陈教练很是欣慰,大弟子终于有个孩子样了。
吴妤上了冰,脚底抹了黄油般在师弟妹中穿梭,物色学习进度差不多刚刚掌握一周跳的人。
很快就让她找到了。
一个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和一个平头小男孩正结成对子,在练勾手一周跳。看起来小女孩已经学会了,正在教小男孩,还嫌他笨。
吴妤滑过去,两个小孩明显一惊。
看来原主过去对待师弟妹很不慈祥。
吴妤挤出亲切的微笑来,两个小孩惊恐得如同小红帽看见大灰狼。
这位从来严肃,也不爱搭理她们的大师姐今天一反常态,说要检查他们的一周跳,让他们分别跳各种一周给她看。
小孩子做的动作没有那么标准,甚至有点简陋,但特别容易看懂。很快,吴妤就把六种一周跳都“看会了”。
看懂了,却没法跟在后面做,否则会显得很奇怪。但她又很想做。
胆子忽然一肥,吴妤大言不惭道:“看好了,师姐给你们每个跳都示范一下。”
呼啦啦,周围大些的师弟妹们也全围上来了。
多新鲜,大师姐要示范一周跳!谁见过大师姐的一周跳?
别说一周跳了,在场各位来得晚的,连大师姐的2A都没见过!(2A:阿克塞尔两周,两周跳中最难的跳跃)
看就看吧,吴妤非常习惯做众人视线的焦点。
结合刚才两个小孩起跳的样子和网络视频里的标准跳跃,吴妤在脑中把从助滑、起跳、转体、落冰、滑出的完整过程过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
向前滑行右脚内刃转三,向后滑行——她没有给自己思考和恐惧的机会,借着对一周跳来说明显起高了的滑速,绷直左脚脚背,在右脚的正后方用力一点,身体骤然腾空,以出其不意的方式逆时针弹起并转了起来。
腾空的一刹那,吴妤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身体轴心。
很明显,她的身体正绕着一根向右/倾斜的轴心在转。而也正是这刹那间的一分神,吴妤心道不好,忘记把右臂收回来了!
于是众师弟妹集体观摩大师姐气势汹汹地高速转了个三,左脚“蹭”一点冰,然后高高地跃起……等一下!这真的是一周跳吗?
有经验的大学员们脑袋上一排问号,下一刻就看见大师姐在空中的轴歪了。
嗯,一圈转完了大师姐还在空中……
嗯,下落,双足,在冰上稳了好几步……
嗯,一个双足、降组的2T(后外点冰两周)……
谜一般的沉默在冰场上蔓延。
吴妤:……
先前被她抓壮丁的平头小男孩疑惑道:“大师姐,这不是1T呀?”(1T:后外点冰一周)
旁边一个大些的男学员道:“大师姐四周跳跳多了,不会跳1T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句话就像点了师弟妹的笑穴,大家此起彼伏笑声顿时爆了开来。
虽然这些笑不带恶意,但也的确是嘲笑来的。
吴妤处在深深的无语中。
她本名叫吴妤,穿的人叫吴雨,无语就是她的宿命。
昨天被席丛柔粉丝骂,今天被师弟妹们嘲笑,花滑美少女的开局之路实在有点惨。
问题是她刚才怎么就歪轴还过周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空中转了多少度。
这跳跃也太难了,她以为自己懂了,谁知只是眼睛懂了,身体根本没懂。
那主教练说得没错,跳跃似乎是没有身体记忆的,至少在一周跳上原主不能帮助她。
不知道等她练三周四周时,原主的本能能不能再发发威,估计也够呛。原主素有“恐席症”“抽风机”之称,她的大跳若能稳定些,不至于长期输给跳跃难度储备十分垃圾的席丛柔。
心急喝不了热粥,还是脚踏实地慢慢练吧。
吴妤正准备找个角落从头找找1T的感觉,谁知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大多数学员都被吵闹声吸引,停了动作转头去看。
只见玻璃门一开,出乎意料的场景出现了。
一群年纪更小的孩子被家长们领着,呜呜哇哇地冲了进来。
一进门就大声尖叫:“哇!好大!”
冰上的银河群星俱乐部学员们一头雾水,纷纷扭头去找场边的陈教练。只见陈教练的脸色变了,拿出手机快速拨打电话。
吴妤心下了然,幺蛾子又来了。
第19章
这幺蛾子自然是席丛柔那边搞的。
自从邵翼杰答应她将吴雨的俱乐部从STARICE扫地出门后,她就密切关注着进展。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邵翼杰派人去冰场赶人,她也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等待,不断给邵翼杰发消息。
邵翼杰在外有应酬,作为十项全能完美未婚夫,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在干什么,秒回未婚妻消息是最基本的,所以他也一直在安抚席丛柔。
可进展并不太顺利,派出去的手下和他回复说,那边态度十分强硬,要先按合同赔偿款到账了,才愿意离开。至于切断电源的手段,物业那边怂了,给恢复了,所以就没成……
邵翼杰当即在电话中将那位下属教训了一顿,斥责其办事不力,犹如酒囊饭袋。挂了电话,他想这该怎么办,怎么给柔柔回复?
来回踱步了N个来回后,他决定了,对面要钱,先把钱给到位,让对方滚了就是。只要俱乐部滚蛋没地方训练,还怕吴雨不给柔柔道歉吗?
至于这个给出去的几千万元嘛,只要这个俱乐部还想存在,迟早得再租STARICE的冰场,到时候把年租金往上猛提,再把钱赚回来就是了。
哪怕这个俱乐部负责人自己拿了钱跑路,不管俱乐部,俱乐部就此散了,那也能解柔柔的心头气。凭这个吴雨又臭又硬的性格,还有柔柔常说的土包子土到家又穷得不行,她离开这个俱乐部后很难找到接手的下家,更不存在出国训练的可能性。
那柔柔不是就更开心了?这样的话这钱花得也不亏。
所以立刻安排给对面的账号打过钱去。
果然,钱一打过去,中午时分手下传来消息,银河群星俱乐部那里在准备走人了。
邵翼杰非常得意,这效率。
手边的应酬一结束,他就驱车直往家中赶,准备向席丛柔邀功。
谁知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情侣间一个KISS还没啵完,愚蠢的手下又来打扰了。
这蠢人手下说,据留在现场的兄弟说,银河群星俱乐部离场,直接包了一辆大巴走了。
邵翼杰说大巴去哪儿了,追了吗?
蠢人手下说追了追了,您放心,这个自然是追的,他们去了清城大学体育馆的冰场。
邵翼杰一脸懵,这又是什么?
蠢人手下道:“我们跟门口保安套近乎,保安说,这冰是昨晚连夜赶制的,至于这里为什么有个冰场,他也不知道,他新来的。”
席丛柔一把站了起来,她最关心的是:“那个冰场什么样?”
蠢人手下说:“就和他们之前那个冰场一样,可能还要更大点。”
席丛柔的脸色变了:“也是1800平方米的标准冰场?是专业非开放性场地?”
蠢人手下哪懂这个,回答不上来。气得席丛柔一甩手,对未婚夫喊道:“他们怎么会去清城体育大学?怪不得让他们走他们就走,原来还有PLAN B!”
邵翼杰更加恼火,因为有件席丛柔不知道而他知道的事,就是他为了银河群星的离开支付了几千万!如果他们拍拍屁股转移了场地,那他这钱不是扔水里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清城体育大学而已。
像邵氏集团这样的上层名流,人脉关系网十分广阔,就算没有直接认识的,问几个朋友也总能牵上线了。
邵翼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安抚席丛柔道:“柔柔你别急,老公有办法。”
压力来到了银河群星俱乐部这边。
正当吴妤和师弟妹们正在冰上试训的时候,玻璃门一开,呜呜哇哇涌进来很多小朋友和家长。
这些小孩儿以学龄前儿童为主,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看上去家庭条件都不错,每个孩子都有一到两名家长陪着。孩子在前面跑,家长提着书包和袋子跟在后面,一进门就流水似的散开,冲着冰场大呼小叫。
家长们对已经在冰上的人视而不见,只招呼着自家的小孩,帮穿冰鞋的帮穿冰鞋,帮喝水的帮喝水,帮脱衣服的帮脱衣服……第一批穿完冰鞋的小孩儿直往上冲,上冰后一步三颤,看上去都没什么基础。
陈教练上前阻拦,问这些人都是打哪儿来的?
一名三十来岁的女性家长一边给小孩儿地穿冰鞋,一边回答:“我们是星冰白鹿路店的,说是要消防检查关闭一阵子,所以叫我们来这儿。”
陈教练说这怎么行?这里已经有人用了,我们是专业俱乐部的场地。
那家长说不知道啊,冰场经理叫我们来这儿的,还有专门的车把我们拉到这儿呢。”
说话间,一个教练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旁边另一个家长说:“这是我孩子教练,你问他!”
然而这个教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来常驻STARICE致知路店教滑冰,谁知今天遇到说场地临时被包了,要他们挪挪位子,具体他也不了解。
好家伙,这还不是STARICE同一家门店的,又是白鹿路又是致知路,又是消防检查又是被临时包场,怎么都赶一块儿了呢?
冲谁来的呢?
真是毫不做作的手段。
吴妤耐着性子等陈教练给里教练打电话,然而不知道这个里某人干什么去了,竟然没打通。
吴妤也不等了,套上冰刀套走出去,问执勤的保安这些人是怎么放进来的。
保安也懵圈,说是领导让放进来。
吴妤说哪个领导,你现在给TA打个电话,我有事想了解下。
保安踌躇了一下,说你等一下啊。便用面前的座机拨了电话,接通后先和那边说明了一下,才把话筒递给吴妤。
对面听声音是个中年男性,说话的口吻慢吞吞,很有官僚气。
吴妤问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对面说啊原来是这事,附近两家冰场临时关了,场地里的小冰童们没地方去,这里帮个忙接待一下。“如果是平时,这里也没法接待,这不是今天刚好做了个冰面吗?”
吴妤说这个冰场是我们主教练他朋友借的场地,你是他的那个朋友吗?
对面一下子断档了几秒钟,才说:“啊,这个场馆我们是承包给别人的,可能你们主教练的朋友是那个承租方。但我们是校方。我们是业主这个场馆的就是我们的……这样吧,我到时候反正会给那个承租方也说明一下。但是今天既然有冰场,就让小朋友们先用着。”
面对这一通和稀泥,吴妤失去了耐心。
她直接告诉对面:“你不用忙了。”随机便挂断了电话。
吴妤回到冰场内,开始换鞋。师弟妹们纷纷注意到她的举动,但不敢上前,只有陈教练和钟秀媛走了过来。
陈教练问小雨你去哪儿?
吴妤说我去附近的STARICE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辛苦陈教练继续带一下队,联系里教练的事也拜托了。
换完鞋子她站了起来,又到一边的储物柜里去拿包。陈教练怂恿钟秀媛,钟秀媛连忙上前两步:“大师姐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了。”吴妤扔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陈教练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自昨天以来短短两日,小雨的变化太大了,就像这一撞撞开了她的任督二脉。刚才对她的这句“辛苦”和“拜托”,俨然很有大师姐的风采,甚至可以说是领导者、管理者的口吻,以俱乐部的主人翁立场出发。
但她却并没有感到不快,相反十分欣慰,过去的小雨独狼性格,缺乏团队精神。而在这点上,小雨简直脱胎换骨。
陈教练没觉得大弟子跑去看STARICE冰场有何不妥。她属于学术派人士,对阴谋论不太在行,所以也没觉得那那家冰场的临时关闭背后有什么问题,还单纯地想着去了解一下那边冰场的情况也不错,看看这些外来的小朋友们什么时候能撤回去。
吴妤出了楼,穿过校园往大门走。
这次她又拨了个网络电话,打给了此前与她邮件联系的管家候选Clara。
Clara人在荷兰,通过这个电话,她们第一次互相听见彼此的声音。
华裔女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柔又稳重。
她们起初用英语对话,但是很快吴妤问她你会说汉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