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钟秀媛立刻脸红:“你怎么知道?”
“你说我怎么知道,她们拿完了都说,钟师姐自己没有拿,全给她们了。但你刚才不又给小凯了吗?你哪里来的,我又不傻。”
“好了好了,就你能耐。”钟秀媛拍了拍她,起身想走,却被梁芷枫拉住:“他们让你问的你问了没有?”
钟秀媛反应过来了,重新坐了下来。她不可思议道:“大师姐和我说了,说她中彩票了,是很大的奖。具体多少数字没说。”
梁芷枫呆了:“彩票?”
吴妤被陈教练叫到了二楼,半个月没见,陈教练和学员们一样有一肚子的问题,打算边帮大弟子做按摩边聊。
她想着大弟子辛苦训练了这么久,米国站表现得这么优秀,这一身的伤可怎么办?谁知一检查,大弟子身上的伤竟然都不见了。
陈教练目瞪口呆,连一肚子问题都暂时忘了。
吴妤推说是在三重樱医院得到了黑科技的有效治疗,说完觉得自己被迫成了个撒谎精,都是这破系统害的。
对了,里教练的“体验卡”什么时候能到位?之前这系统没事就往她跟前凑,最近很久没出现了呢。
想起里教练,她也有好多疑问。
于是反客为主,拉着陈教练坐了下来:“陈教练,我一直想问你,这家俱乐部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吴妤想问很久了,而且只是她一连串问题的开场白。
她原先担心过原主如果知道答案,只是日记中没写,那她贸然问出口自曝马脚怎么办?
但之前,里教练说了原主并不知道他可以站起来。
从里教练出现在俱乐部时也一直坐轮椅的状态看,恐怕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没有腿部失能。
这家俱乐部是里教练创办的无疑,那么它是怎么被创建起来的呢?
里教练虽然伪装轮椅人士,但看得出来经济也很自由。这家俱乐部几乎没有盈利能力,每年至少几百万的成本应该是全靠某人填钱。
一次米国站,让她了解到某人的老巢并不在国内,这也是为什么俱乐部日常训练都是陈教练带着两个兼职的助理教练在负责。
那么,他图什么呢?做慈善吗?
陈教练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像是从没想到大弟子会这样问。
“小雨,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
吴妤一滴汗,不好意思,真不知道。
第40章 [V]
陈教练的回忆,补全了吴妤疑问拼图里的很大一块。
那是在七年前,当时陈教练还在攻读博士学位。
有一天,她的姑奶奶,也是她曾经的教练去世了。在姑奶奶的葬礼上,她见到了姑奶奶生前的一位朋友。这位胡子花白的爷爷年轻时和姑奶奶一起滑冰,后来去了海外。
这位爷爷说,她姑奶奶过去常和朋友们提起她,夸她有天赋。
但话说到这里也就停止了。因为后来的事,让人不愿意提起。
陈韵幼时起学习花滑,十来岁被挑入省队,练了才一年,又入选了国家队。国家队的教练看她是个好苗子,让她改练双人。
但是陈教练有恐高的毛病,双人的一些托举动作令她十分恐惧,告诉自己再克服一下,把这个难关闯过去,所以总也没对人提过。
终于在她十六岁那年,在一次训练中,意外发生了。发育期迅速增加的体重令双方都不太适应,在一次捻转动作中她摔了下来,严重伤及颈椎。
之后通过了五次手术和两年的复健训练,才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
此后,专心学业的陈韵顺利考上医学院,并在研究生和博士阶段选择了运动医学的方向。
那次可怕的事故后,她好几年没有回到冰场。但在一次课题中,她忍不住去了冰场调研,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变在好几个商业冰场当过滑行教练,或者在花滑比赛中担任场馆志愿者。
为了怕父母担心,这些事她自然向所有人保密。可唯独她的姑奶奶,小时候手把手教她滑冰的启蒙教练,偶尔闲聊时会问她:你想不想再回到冰场?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可能告诉姑奶奶,我有回去,我没有害怕冰面,我喜欢滑冰。
所以当在姑奶奶葬礼上遇到的那位爷爷,发来消息问她,说有个小伙子想在国内建一个公益性的花滑俱乐部,需要教练员。“她也是你姑奶奶的学生,也是因伤退役。”
当时,意外的陈韵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就回复说,自己想和那个小伙子先见一见。
他们在北方冰天雪地的12月户外公园相见。
小伙子是真的小伙子。
尽管穿一身黑,坐着轮椅,围巾把大半张脸全盖了,陈韵还是看出了他的年轻,起码比自己小五六岁以上。
对方开口淡然,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小女孩,是邓教练这几个月还指点过的,没有条件练专业。
他问过她,小孩儿说想好好练。
所以,他想给她开一家俱乐部。
这天天气很好。
他们说话的时候,前面的冰湖上满满都是冰嬉的人群。在众多会滑或不会滑的人群中,有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妹妹很是醒目,因为她在练三周跳,总是失败总是练,摔爬滚打,周围好些人自己都不滑了,围过来看她。给她加油鼓劲。
陈韵福至心灵,问小伙子:“你说的是她吗?”
小伙子,也就是里教练本人,说是。
他把小女孩叫了过来。
寒冬腊月,小女孩却穿的单薄。一头齐耳短发,因为实在长得挺漂亮,不至于像假小子。
脸冻得通红,耳朵上有冻伤,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霜,看人的眼神既不天真也不阳光,还有点儿防备。
总之给陈韵第一眼的感觉,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里教练让小孩把冰鞋脱了。
陈韵有些迟疑,她蹲下身去,把手探进去摸了摸孩子的脚腕,意外发现竟然肿得很高。
一般的孩子如果扭伤到这样的地步,基本是哭着喊疼不肯走路的。
再看小女孩一本正经的脸,陈韵就多了些百感交集。
她穿得多,想脱一件外套给小姑娘,但她说不冷,还想回去,被陈韵一把捞住:“你不能去了,要处理一下脚。”
医学生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再后来,就有了银河群星俱乐部。
一开始,俱乐部只有他们两个教练,吴雨一个弟子。但自从吴雨在青少年组出了成绩,越来越多的家长把孩子送过来学滑冰。
银群最鼎盛的时期,有一百多个学员,又从社会上招募了七八个基础班的教练。
但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学员渐渐又少了,教练走得也多了。剩下的二十多个大小学员都是真心喜欢滑冰,或者家长很坚定想让孩子学的。
整个俱乐部创建的原委,听得吴妤有些感伤。
陈教练也沉浸在回忆中:“你应该也记得吧,小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我就想,这小孩儿怎么不怕疼呢?”
吴妤:“啊……记得……”的话就有鬼了。
原主这一轴到底的劲头原来早年间就有了。
“陈教练,你知道里教练的来历吗?”
吴妤还是提问了。
既然陈教练知道里教练是因伤退役,或许她知道得会更多?
然而,陈教练摇了摇头。
“我想他可能和我一样吧。我知道他退役后也是去读书了,但我是在国内,他是在国外。小雨,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你,可能他根本都不会两头跑,而是在国外定居了。他好像家里比较有钱,支持他在国外创业。”
吴妤拉住了陈教练的手:“陈教练,下面我说的话,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吗?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陈教练略一提神,只见女孩望着她的眼睛明亮非常,犹如十月的阳光,不由自主地点头:“好,你说。”
吴妤:“有没有一种可能,里教练,不是因伤退役的?”
陈教练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吴妤:“我是说,您真的确信他过去是一名花滑运动员吗?”
陈教练摇头:“不,他没有提过。我也只是以前听姑奶奶的那位朋友提起过,当时我的原话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这有疑问吗?”
陈教练觉得大弟子这问题来得奇怪,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里教练和自己的道路很像,如果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原生家庭的背景不同了。里教练家应该比较有钱,所以他后来能在国外经商,而自己则是安心受聘在这家俱乐部,替他照看孩子。
虽然很多人都说她有这样的学历为什么不去追求更高的事业,但陈韵不这样看,一则她热爱花滑这项事业,二来单是照顾小雨的身体就已经很有挑战性了,这孩子多年来积累的新伤老伤,简直足够她再写一篇博士论文。
吴妤观察着陈教练的表情,认为她是把已知的情况都告诉她了。
看来,陈教练确实不知道里教练的来历。
但是,这不奇怪吗?
如果他真的是花滑运动员因伤退役,他总有参赛记录,网上总能查得到他在役期间的资料吧?
也不是什么几十年前非互联网时代的人物啊。
或者像陈教练这样,还没出成绩就伤退了,所以外界不太认识?
也不对,如果是很有希望的小苗苗,哪怕没出成绩,老冰迷的眼睛也早盯着了。
最离谱的就是某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是面罩就是口罩,看着很像刑侦剧里的不法分子。
从他眼周的情况,和米国站偶尔扯口罩吃喝露出的皮肤看,此人也不存在什么毁容问题。
所以为什么中二地蒙面呢?
唯一的可能,曾经很有知名度,但现在想与过去做切割。
如果他真的是花滑运动员,那搜索的范围就很窄了,过去十年国内有什么发生相撞事故而严重腿伤的男单运动员吗?或者放宽项目,男单、双人、冰舞都算上,范围也不大。
或者他根本不是本国的运动员,那搜索范围可以扩大到世界……不对,从他在国内严格带面罩,而在米国只是随便带口罩来看,他想隐藏身份的地方就是本国无疑。
但如果他不是职业运动员呢?在自己有条件的情况下,想给启蒙教练指教过的穷孩子一个滑冰的地方,为花滑事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呢?
也不对,他可是自己的教练啊。
他的带教水平她还不清楚吗?
虽然在教学上完全称不上尽心尽力,但每次他只要陪自己练哪怕一天半天,都抵过她闭门造车一星期。
有这种可能吗?自己水平差得很,没走专业道路,结果却成了一流的教练?
想想都不可能啊。
吴妤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答案了。只是她手上的信息量有限,除了《冰上精灵》这本小说,就是原主的日记。
等她有空,好好去查一下网上的资料,把某人中二的皮扒一下。
她实在太好奇了。
不过眼下实在是没空。
陈教练抓住了她,问长问短问了一堆的问题,在清城体大的训练怎么样?最近怎么吃的饭?三重樱医院到底怎么给她治的?为什么最近忽然经济宽裕了?去米国站和里教练相处得怎么样?给女单选手们送奢侈品是真的吗?还有很关键的,跳跃编排怎么大变样?3Lz为什么不上?
吴妤尽量据实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充分运用语言的艺术来迂回。总之除了“中彩票”这个答案不变外,其他她真的不是很想再撒谎啦。
好不容易敷衍完陈教练,获得下楼许可,她马上又被师弟妹给缠上了。
一个身高刚到她胸口,缺了门牙的小女孩在其他人的推推挤挤中勇敢地滑过来,对着吴妤喊:“大师姐你教我们跳3A吧!”
吴妤有点惭愧,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些师弟妹们谁是谁。都一个多月了,只知道两个名字:钟秀媛和梁芷枫。
得找时间问问某人有没有学员名录能让她看看。
她笑眯眯地:“好呀,那你先跳个2A看看。”
缺了门牙的小女孩一愣,身后的学员们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起哄:“张悦然跳2A!张悦然快跳2A!”
小女孩捂着脸滑回去,朝喊得最起劲的小姐妹狠狠打了一下。
吴妤:“会跳2A的可以来找我啊。有人吗?”
小孩们立刻扭头,去看几个大学员:“夏星渊!”“钟师姐!”“还有梁芷枫!”
钟秀媛立刻退后两步:“我不行!”
梁芷枫倒是上前一步:“师姐,我可以。”
这两位表态了,学员们左右四顾找第三位,结果在角落里把当事人找到了。
年纪小的孩子们大叫:“大师姐,夏星渊在这里,他也可以!”
夏星渊背靠挡板,蹲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耳朵,很不想引起注意。可这群兔崽子还是不放过他。
跳2A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可不想大庭广众下被女孩儿教3A,丢死人了。
吴妤往那个方向望一眼,少年人的心事啊,秒get。
于是她决定略过这位,问梁芷枫:“你跳个看看。”
周围人立刻散开一大圈,留出中间的空地。
梁芷枫也不扭捏,立刻滑走,绕着众人一大圈进入跳跃轨迹,很快跳了个不功不过的2A。
她成功了,但反响寥寥,只想起了稀稀拉拉的礼貌性掌声。学员们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下一个人:“夏星渊!”“夏星渊你来跳一个呀!”
当事人已经躲到了冰场的另一边,眼看着再催就要逃离冰场了。
梁芷枫不甘心道:“师姐,我跳得怎么样,你可以教我3A吗?”
这给吴妤出了道难题,她忽然觉得这位妹妹应该去和席丛柔学3A才对。她的这个2A怎么说呢……
为了顾忌小姑娘的面子,她把梁芷枫拉到了一边,私下问她:“你这2A是怎么练的?应该不是里教练教的吧?”
梁芷枫的脸忽然涨红了。
她的2A是参照着席丛柔的跳法练的,因为觉得经济又实惠,稳定又不吃力,而且执行分加分也很好。但这么被吴雨问出来,她感到了不自在,被看出来了跳跃像谁,这是在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