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吴妤失笑,就见这小姑娘目光炯炯盯着她。
吴妤往后望了一眼,找到了参加本站的另一位日本选手花崎结梨,她坐在第三排的位置,正在低头刷手机。
资料显示,这两个选手都来自关西,却像陌生人一样各自找地方坐。樱木谷性格比较怪异,花崎的面相也有些凶,总觉得她不会有柔和的心思去包容一个跳脱的后辈。
这可能是她们没有坐一起的原因吧。
吴妤不知自己的眼神怎么了,看谁都觉得像原主。
俄萝萨沙有点像,今天一看樱木谷也有点那个味道,不是说性格像,而是那种不顾外界眼光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那个劲头像。
樱木谷还在执着地等回话,然而却只等来一个笑脸:“好。”
那笑容之慈祥亲切,让樱木谷错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摸头了。
正在此时,门口匆匆踩着点进来一个淡金发色,细软发丝扎成一条长长马尾的白皮肤女孩。
白种人的肤色不一定是白的,但这个女孩的皮肤却几乎白到透明,很有高纬度地区的特色。
这位就是艾琳娜了。
吴妤对艾琳娜也有点兴趣。
这是因为,据她判断,席大女主之所以在本赛季接连提升难度,是被艾琳娜逼的。
原主虽然是席大女主最在意的对象,但她挑战多种四周跳已经很久了,并没有使女主角动容。
事实上在小说后期,原主已经不能在成绩上对女主角构成大的威胁,以至于女主角需要新的强有力的对手来增加戏剧冲突性。
艾琳娜就是这个工具人。
看起来,女主角是在与原主完成了“艺术党”还是“技术党”的观念分歧的战争,并大获全胜以后,再以艺术、技术兼具的姿态,轻而易举完成他人力所不逮之事。
所以某种意义上说,艾琳娜只是原主“炮灰女配”功能的继承者。
前有罗晴冯莲,然后是原主,再然后是艾琳娜。当然艾琳娜也不是终结,去娱乐圈后,女主还会有新的对手。
而车轮的对手,铁打的宿敌,倒霉的原主就是在女主旗开得胜的每一个时期都想踩一脚的对象。
很多人的心里都有恶意,在某一瞬间的念头,都可能希望对没什么大错的对象进行审判,比如怒路者恨不得乱穿马路的行人去死,中学生希望自己的同窗对手名落孙山,想霸占父母宠爱的哥哥姐姐想杀掉婴儿弟妹……
但很少有人将自己的恶意付诸行动,也很少与别人交流这点,只是深深藏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心灵暗处。
但席丛柔显然不这样。作为一名极有性格的女主角,她至少在“自己人”面前是毫不掩饰恶意的,而她的心路历程又经由小说剖析给读者,使得她在吴妤面前像个透明人。
这也是吴妤对她没什么兴趣的原因。
但她对本书的工具人们都有点兴趣,因为发现部分工具人是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在主线之外再造天地的。
虽然无法改变剧情的总体走向,但在与女主角无交集的部分,小说未涉及到的部分仍有发挥空间。
而现在她来了,她与这些配角人物的互动也是主线剧情顾及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的剧情是没有法则的。
多么有趣。
抽签开始了,选手们开始陆续上前。
显然,艾琳娜对吴妤也是有兴趣的,但她没有像樱木谷那么直接。目不斜视的端正坐姿,丝毫不往右侧偏移一点点的眼神都说明了她的不自然。
吴妤主动开口,用的当然是毛子语:“嗨,艾琳娜。”她轻声说。
艾琳娜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个表情很熟悉,自穿越过来后吴妤已经在很多人的脸上看到过。
这些年她闲得无聊专注啃各种语言,别说这些主流国家,就是一些听过名字却不知道在地球哪里的小国的语言她也有所涉猎。
语言学精深下去浩瀚如海,同个语系尚能融会贯通,不同语系则又是天外来客般的挑战。但学得多了,总能从完全不同的体系中总结出一些共同点来。
艾琳娜不可思议道:“你会——”
“——是的我会,”吴妤打断她,“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选自己国家的分站?”
一听到这个话题,艾琳娜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她几乎想也不想就说:“噢,你不会懂的,萨沙太恶心了,我不想与她同站。”
萨沙……萨沙·库尔尼科娃?
这倒有趣的,俄萝1号和俄萝2号有矛盾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当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毫无顾忌地说出口,这倒让人怀疑她们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坏。
艾琳娜脸上的嫌弃是真实的,并不像傲娇,也不像在谈论只是闹了别扭的朋友。
吴妤觉得有趣,不料却被艾琳娜反问:“你为什么没有选自己家门口的站?”
艾琳娜今年的两站是枫叶站与法国站,相隔只有半月。吴妤参加的两站则是米国站和法国站。
好问题,吴妤想,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选的。
今年原主不仅没参加家门口的站,甚至也没有选相对来说更近的毛俄站和日本站。
因为日记缺了最后一年,所以上赛季后来发生了什么,今年的休赛期又发生了什么,吴妤只能从《冰上精灵》的小说中去猜。
然而她在阅读时又把原主的部分跳过去了不少。
从新闻等资料中去查原主的过去,被妖魔化的成分又太多了。
或许她应该找个时间,和里教练聊聊原主的事。
她笑了笑,轻松地回答艾琳娜:“和你一样。”
艾琳娜秒get,脸上露出了又恶心又了然的神情:“我懂你,有的人你恨不得不与她出生在同一个国家。”
吴妤很惊讶,艾琳娜刚升组还没有与席丛柔交手过,怎么是这个反应?
小说里,艾琳娜是总决赛初次遇上席大女主,又输了之后才显露出不与主角一条心的“反派的嘴脸”的。
看来,将小说剧情放大到四维世界,总有些逻辑还是要符合实际情况自然发展。
比如女主不等于钱财,不可能人人喜欢。
她与艾琳娜交谈,没想到另一边的樱木谷却急了,她凑上来,神色严肃:“你们在说什么?”
吴妤失笑,小女孩这么直接?大和民族的含蓄性全然没有啊。她告诉樱木谷:“我们在聊选站。”
艾琳娜的表情更加惊异,如吃了一颗螺丝钉:“你还会日语?”
吴妤:“会呀,我还会——“
“——你们又在说什么?”这次樱木谷直接插入了她们的对话,和艾琳娜大眼瞪小眼。
艾琳娜曾在枫叶国训练过大半年,英语相比平常的毛子要好得多,如果换了别的选手她应该会切换英语,但她知道樱木谷的英语完全不行。
其实这俩在青少组交锋两年,彼此熟悉且较劲,但交流为零,主要是被语言的门槛挡了个十成十。
不过也庆幸两人无法交流,否则以这俩的脾气估计得变成两只斗鸡。
艾琳娜不理樱木谷,又问吴妤:“你为什么米国站不跳3Lz,你发生什么了吗?”
一句话,樱木谷听懂了3Lz几个字,灵感上身,对着吴妤把这个问题用日语问了一遍。
吴妤哭笑不得,一个答案用两种语言说了两遍,往左边,毛子语:“我有3Lz。”往右边,日语:“我有3Lz。”
她确实有3Lz,刚有的,但可能练得比较少,跳起来还没有4S习惯。而且练了3Lz,竟然还会影响3F的成功率,气得吴妤把3F和3Lz放一边,狂练4S不止。
两个萝莉都很不可思议:“那你米国站为什么不跳?”
吴妤照样是一左一右双语翻译:“兵不厌诈,跳跃构成保密。”
萝莉们露出怀疑的神情,斟酌着自己得到的那句翻译,有点想不通:兵为什么不厌诈?
当日抽签,吴妤自信满满上前,抽到一个“1”。
这是什么?她的运势在这个世界里衰退了?
全场发出了骚动的声音。
当吴妤回到座位上时,左右萝莉用双语表达了类似的意思:“你好惨。”“你真倒霉。”
好了,知道你们的同步率了,不用这样俄日双声道。
最后,艾琳娜抽到了6,樱木谷抽到了2。
樱木谷很兴奋,拿着抽签的小球直怼到艾琳娜面前,似乎想说:是我们两个连在一起。
有趣的是,艾琳娜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也肆无忌惮地朝她瞪了回去。
“我会打败你!”艾琳娜说。
樱木谷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握着拳头一挥作为回应。
吴妤觉得完全没自己的事了,小朋友们的友情总是如此动人。
第二天的比赛倏忽而至。
吴妤很早就抵达场馆,开始热身运动。
与参加米国站相比,她现在的信心更足。三周的时间,让她对两套节目更加适应了,而对4S跳跃技巧的掌握更让她信心大增。
与米国站她将4S放在自由滑的最后,根本不做成功的打算相比,如今来到法国站的她已经能将4S放在开场。如果不是里某人拦着,她甚至想用4S、4S3Lo连跳为开头的两跳。
在大量的合乐中,她练习过将4S放在任何一个位置。也试过开场跳跃失败后要如何调整后续的状态。
虽然不用棉花糖的话,摔四周跳还是件令人畏惧的事,但总算不是“零经验”。吴妤仍然没有为摔跤做太多练习,因为她心中所想的是不要失败。
与其想着失败后如何兜底,她还是更喜欢孤注一掷地相信自己可以成功。
米国站短节目时,她明明还不算掌握3A,可却绝对相信自己能够完成,结果也漂亮地完成了。甚至她将这个成功的3A凝固在了身体和心理的记忆上,从此之后3A仿佛从虎狼变成了绵羊白兔之类,即使偶有脾气稍加安抚又会温顺下来。
短节目还不上四周,只是3A,对于吴妤来说已是能力范围内的动作。何况只有两分半钟,体力挑战也不是那么大。
吴妤没有畏赛的情绪,反而对即将开始的比赛斗志高昂,认为是检验成果的时机到了。
热身的时候,他给某人发消息:“教练,你在看吗?”
那边发来了一张随手拍的照片,正是电视机中第一组比赛的转播截屏,配两个字“在看”。
吴妤于是心定了。
她把上半身贴合在右腿上,感觉三个星期过去,自己的筋软了不少。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贝尔曼旋转不是梦。
席大女主可以在比赛中不断升级,她也能,一起升级对对碰岂不是很好玩。
终于,第一组比赛完毕。
波兰选手多米·斯图拉斯垫底,短节目得分49.89;瑞士选手朱莉·艾萨克,短节目得分65.33,暂时排名第一。
当第二组六分钟练习开始后,冰场内的氛围顿时热闹起来了。观众们的情绪大涨,很多人纷纷举起了相机。
今天吴妤的心情非常好。
场子里没有让人讨厌的对象,连冰场看起来都顺眼很多。她不太能理解席大女主那么讨厌原主,却还贴着她选站的心理。
对于两个比自己小的萝莉,吴妤毫无竞争心理。她本站的任务是突破自己,检验三周以来的训练成果。
在合乐练习中,短节目的CLEAN已经稀松平常,但长节目完美CLEAN的次数却凤毛麟角,虽然基本CLEAN的比例不算低,但对吴妤来说总是不爽。
如果以吃来做比喻的话,完全CLEAN就像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基本CLEAN是吃过了,但还是像没吃一样。虽然不会饿,但很无趣,而且可惜。
六分钟练习结束后,吴妤留在了场边。
她没有像很多选手出发时背对冰场念念有词,因为挡板的另一边根本就没有教练。
当其他选手纷纷下场时,她面向整块冰面,三面看台的观众都能看到她的正脸。
吴妤早就脱掉了外套,稍微拍了拍感受到冰面寒气的腿,在最后一名同组选手离开冰面后,吴妤双手抬起,顺滑地飘到了场地中央。
吴妤在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入场,这种热情比之她米国站出场时受到的欢迎程度要高得多。
总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法国冰迷比米国冰迷更友好,这种差异恐怕还是“跨洋吃瓜”的威力。
滑至场中,吴妤站定。
双腿前后交叉,微微低头,双手背后十指交握,再忽然打开——略抬起双臂,成天鹅浅浅展翅状。
这个开场与米国站的略有不同,手部动作有改动。
吴妤故意的,她喜欢新鲜,一成不变会令她厌倦。
无论是哪国的冰迷,在哪个角落的互联网上边看直播边留言,到了此时都不会再小看这套节目,认为它缺乏新意。
DRAMA的米国站已经充分说明了旧瓶也能装新酒,看看吴雨选手给法国站还能带来什么波澜起伏的大看点。
随着前奏部分的结束,在突然推开的弦乐交响中吴妤起势,芭蕾转,连续两个转三滑开。
音乐渐轻。
天鹅小姐进入舞会,虽然一身黑色羽毛,仍然轻盈优雅,天真愉快。
观众期待着那组直接杀到裁判近前的捻转步,但是今天并没有出现。
吴妤没有靠近裁判,只是尽量加大动作,延长滑行的轨迹以提高冰面覆盖率。
她还来不及专门训练滑行,就算不能立竿见影地提高定级,起码在态度上可以更加努力一点。
咦?观众一直在等待着的邪恶眼神没有出现,相反却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步伐动作。
眼尖的冰迷已经喊起来了:“她把接续步提前了?”
是的,花滑美少女的胆子肥起来了,前一次比赛所有的跳跃压到最前做,这次竟开始把跳跃往后压了。
黑天鹅在节目的前半段就欢快地和王子跳起了舞,一副没心没肺全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样子。
接着是两组旋转。
虽然纤长肢体的先天优势使她无论如何转起来都是美的,但显然,她的旋转姿态比三周前更优化了。
在时间即将接近后半段时,她依然一个跳跃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