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星旅
时间:2022-05-09 07:31:17

  朝中为官者,能做一官妻者,心思眼力都绝非常人,虽少阁大人愿与那女子携手上街,但又让那女子戴着帷帽,便就证明他是有意不欲让人探知那女子身份。
  是以众人虽心中好奇,却无人敢前去打扰,只有清冷如仙翩翩俊雅的少阁大人有了心仪女子,近女色之事便极隐秘的于上都官员权贵府上流传。
  听到此传言的贵女们虽醋意大发,却也不由暗暗芳心又动,暗想少阁大人既碰了女色,便如食髓知味,那么自然会自天上落下眷顾凡间其它女子,而有幸之人便是自己也说不定。是以近日上都各府中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一时出银不少。
  太子如今虽才将将十岁,还未到娶妻纳妾之龄,却也懂得人事,自也知自己淡漠威严的太傅不近女色之风,那日消息自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遂他此刻既兴奋撞见了能令从不近女色清冷如出家人的太傅少阁,愿不拘身份同街携手而行的女子,又遗憾这府邸太大离得远看不清那女子面貌,
  但纵心中好奇,他贵为一朝太子,也无有在太傅府上私下见其女眷之礼,故只能遗憾离开。
  *
  南榕自花园回来后便立在湿沙盘前,越想越觉得自己百无一用,手不觉抚上早已关机多日的智能手表,若它还能使用应也能为她做些什么,但此念头刚一升起便被她苦笑着压下,这里没有网络,便是它有电,无法联网,结果也只是和自己一样是个鸡肋的存在罢了。
  春来端了茶点进来见她还在平日练字的沙盘前站着,便走过去劝道:“黑大夫说您不可多思劳累,姑娘今日写字许久了,不若先休息一会儿?”
  南榕听到她的声音方回过神来,轻应了声,却是仍因未想到自己能有什么用处而颓然的垂头低叹。待欲将湿沙复原,手指下意识顺着湿沙的轨迹缓缓复走了遍时,无意听到她倒水的声音,忽地心中一动。
  “敢问春来姑娘,府中是如何取水来用的?”
  春来未有多想,拧干了帕子双手托送到她手前,边回道:“回姑娘,大多是用水桶,水轱辘。”
  南榕接过帕子擦了手,又微侧脸问了句:“可方便,好取吗?”
  “倒也还好,只从井里提上来时重些,不过打水的活计多是力气大些的健壮婆子与男子,故也算方便好取。”
  南榕点点头,微凝了眉思索片刻,斟酌了用词又问她:“唔,那府中,或是上都城里,可有卖,厚胶皮?类物?”
  春来将帕子接过,抬眼疑惑的看了看她,不太确定她口中所说胶皮是何物,便试探的问道:“姑娘可是想吃果胶?或还是何物?”
  南榕蓦地失笑,摇摇头道:“不是吃食,是,”
  她不确定橡胶这样的东西有无被发明出来,但之前出去坐马车时又并未感觉多有颠簸,想了想,便还是细细描述道:“是一种用的东西,它,是软的,又是硬的,可以对折,但又很耐用,”
  “又软又硬,可以对折,又很耐用,”
  春来思来想去还真未想出什么样的胶皮可以像南姑娘说的这种相克之物,她眼神闪烁了下,摇头道:“想是奴婢愚昧不知姑娘所说为何,姑娘若不急,奴婢待会派人去街上问问可好?”
  南榕点点头,她倒是不急,只又接着问起另外一事:“大夏--上都可允百姓自己打铁器制物吗?”
  似是怕自己问的过于浅白,又状若寻常补充道:“是我曾有见铁匠开铁铺买卖谋生,只不知上都这里风俗同否?”
  南榕心中微有忐忑,据她所知一些朝代是禁止百姓铸铁,但在影视中又都有打铁铺可以贩售铁器,只不知这大夏朝对铁器是如何管控的。
  历代盐铁都乃朝廷所有,但有私自贩盐铁铸兵器者,轻则流放重则砍头诛连,此铁律乃众所周知之事,便有开铁铺的也都属官府所辖,一进一出都需登记造册,
  怎南姑娘却说见有人开铁铺谋生?何人敢据铁为己用,怕不是有做那胆大包天私自贩卖违反铁律之徒吧?。
  春来心中猜疑却未表露出来,也未先作答反而问道:“姑娘可是想做什么东西,公子的同窗家中倒是有做铁匠官的,您若有何想要想做的,待公子来了只管告诉公子便是。”
  南榕闻此却心中一紧,看来这个大夏朝对铁器的管控应是非常严格的,既将铁匠后面缀了官字,那便证明铁器是归朝廷所有,那么她所设想的既可减轻了劳动力,又可为商机的想法恐是要胎死腹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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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温景州一回府便知她了今日所问,她非此间人不知铁器严律本属应当,却是那又软又硬可折不断还耐用之,胶皮一物,倒是令他有些兴致。
  他眼眸冷冽的睨向跪地请罪的管家,语气淡漠道:“今日太子入府一事你与门房守卫均有失职,各罚十板以儆效尤。出去。”
  管家不敢求饶,更俯低了头感激叩道:“小人领罚,谢大人宽容,小人告退。”
  待人出去后,近随之一右平近前说道:“启禀大人,属下已确明府中所囚之人与闫如真一族并无血亲干系,只其人身份,属下无能,未能查明。”
  温景州并无意外,他见过与此人谈及闫家之事时的神情,虽有愤慨却并无仇恨。遂此人要么是标榜嫉恶如仇之辈,要么便是受人之托。若是后者,那么闫家后人,或是其亲族应还有人在世,且企图已明。
  “派人盯着他,放他走。”
  “是,大人!”
  “左安,”
  静立在右侧的近随左安上前拜道:“请大人吩咐。”
  温景州随手列了几本有关师徒礼论的书名纸张递过去,语气平静无澜:“送到太子府上,叫他将其上所列书籍默写十遍,并以此写出五篇文章,三日后派人去取。”
  “是,大人。”
  温景州再出书房已是半个时辰后,他抬眸看了眼艳阳天色,淡声吩咐:“去请南木姑娘到花园用膳。”
  *
  南榕到时,桌上的膳食正正摆好,而在她面前摆放的都是经过黑原指点特意做的有助明目之效,且不失美味的佳肴菜品。
  南榕失明后使用的一直都是勺子叉子这种避免夹不到菜而失态难堪的餐具,而来到这里后,起先她心中戒备怕这饭菜中有何药物或者旁的东西,都只草草用些,是以春来虽日日服侍却不曾注意到她的习惯。
  反倒是温景州自第一回 与她共餐便留意到,自那以后她用膳的餐具便都换成了汤匙,二人更熟了些,他观察她的喜好后,便会将她看不到,或是不欲麻烦他人而不好表露出来喜爱的菜色夹到她托手的碗中,南榕近来食欲大振也多有赖他的体贴投喂。
  待她放下碗筷,温景州命人撤了菜肴,倒了杯清茶放到她手边,眸中舒淡的看着她肉眼可见明媚的瓷净脸颊,与愈见漆黑清透的双眸,
  清雅温润的嗓音如此刻春日阳风舒心宜人,“今日我有事未能陪你敷药,可一切都好,感觉如何?”
  南榕不觉便弯起唇角,看着他的方向莞尔一笑:“温公子正事要紧,我有府上尽心照顾自是一切都好。温公子药材珍贵,黑大夫医术绝佳,二者强强联合相辅相成,自一日盛过一日,感觉极好。”
  “那便好,”
  温景州淡声接了句,眸色渐深,似无意问道:“方才回府时听管家讲春来曾说你有事找我,可是急事?”
  南榕来时便已在心中作想,既有了想法便不可试都不曾试便轻言放弃,他有渠道可买来铁器,也有财力供她试验,遂只要他愿意同意,她就有机会将想法实现,那么日后他便可因此而受益。
  遂此刻听他问来也未露意外迟疑之色,她尽量在无迹的黑暗中将目光定在他的脸上,白璧无瑕的柔美脸庞一派郑重:“我确是有事想要得你相助,”
  “哦?”
  温景州心中清楚却作一无所知之状,只对她不曾隐瞒,且前所未有肃着容颜的郑重神色饶有兴致。
  “何事需你如此郑重其事,但我能做得,定全力而为。”
  南榕心中一松,便直言道:“我想做一样东西,需要用到铁物,胶物,及匠人按我所说来做。只是听春来说上都无有铁匠铺,百姓不可私售,不知温公子可有办法将我所需之人与物取得?”
  温景州擅谋人心且洞察人心,她的性情为人他早已看透。更知她心防极重处处戒备看似不好接触,实则单纯通透一眼便能看透。
  这些时日他兴致盎然不惜亲自出面,有意无意谋她信任,降她戒心,摸透她的来历,而今她对他信任,依赖,主动寻求帮助,都无疑证明他的心思不曾白费。
  她口中的胶皮,铁物,应就是她所在的世界中的物品,那便看看,她要做的东西是什么,那个比大夏还要繁荣的异世之物,又是什么样子。
  “不过是些铁物与胶皮和匠人而已,并非难事,你欲要作何,何时着手,可要多费心力有碍复明?”
  南榕听出他语气中的自信与举重若轻,着实惊喜,白净的脸颊蓦地一亮,漆黑无神的双眸亦似透着惊叹看着他,语气柔软轻快得令听者不由展颜。
  “我想要做一个方便取水的东西,啊对了,不知温公子画技如何,可有空暇听我口述画出图纸?只要东西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我只提供想法还多需你与匠人师傅辛苦来做,并不费甚心力,也无碍医治。”
  便于取水?工具?
  温景州眉头轻皱,有些失望,旋即又平静下来。一个女子便她有所见识,或是生长之地不同,比此间女子多了聪智镇定,也终归是女子,怎会能触及国之重心之物。
  而后,他又看着她不掩雀跃神采的秀美娇脸,想到她一直以来仿佛与生俱来的谨慎与戒备,无声轻笑,便是她知道,以她的性子,也定不会如此轻易,便如陡然失智一般展露于他,若果真如此,他才真是要失望,也不再值得他另眼相看。
  挥手命人准备笔墨纸砚后,语气如常温润道:“我的画技虽不敢班门弄斧,却也能入目看得,你只将所需之物尽量详细口述于我,待我画好再与你核对。”
  温景州阅遍高山峻岭,湖海汪洋,下见过穷苦乡村,上览过繁华盛世,论画技,论意境,都已比这世间书画大家还要更胜一筹。
  他曾为天子画过一幅,也只流传在外这一幅大夏山河图,如今正在天子书房高挂,朝中文武但要面见天子,便必会被此图所摄,是以温少阁画技之深,之高,只令众官叹服,进而广传天下。
  虽他再无有画作现于人前,但当今世上,为求他一幅墨宝愿以万金相奉之人仍不计其数。
  于这一切南榕都一无所知,她所思所想尽都是她如今要做之事。自有这个想法开始,她便已在脑中模拟回忆了数遍压水井的样子,虽这东西在她生来时已经淘汰,但有赖实验课与影视剧所见,才让她明白原理究竟,也才有机会灵光一现,想到这件不算超前,拿出来有用而不至于惊世之物。
  虽她记不太清每一个细节,但有大致轮廓在,且原理不变,只需多试几次定然可以成功。
  她将导盲棍收起横放在膝上,双手举起虚空画了形状,边兴致勃勃的与他说道:“它的身子约这样粗,靠近顶部横出一截出水管口,管身里面要有正正好可嵌入的严丝合缝,软硬兼具的胶皮垫子与铁片,还有约这么长的把手,”
  南榕边说边张开手臂比了约五六十公分的距离,而后又继续说道:“需要螺丝--嗯,就是可活动可楔入的钉子与帽子,还要一截通往地底可接入地水的管子,这些东西每一样都要反复打磨,保证可能重复使用,”
  “胶皮的材质要...”
  温景州虽不对她口中的取水之物大有兴致,却仍认真严谨的记下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并认真观察她的动作,在她说话的同时脑中便也慢慢绘制成图。
  当纸笔送来时,南榕已说到如何使用与其中原理。
  “等它做好以后,便是三五岁孩童或耄耋老人也可轻易将水压出,且只要有水引便可随时压随时取,非常方便省时省力。”
  许是怕他不信,南榕摸了摸桌上,将点碟中的叉子放在桌面,摘下耳饰放在叉头,细白纤长的食指轻轻在柄端上一压,柄端下来,叉头立时便翘了起来,里面的耳饰也随之倾倒出来。
  似是觉得不够完美,她又将收成一尺长的导盲棍放在叉柄下面,抬手去寻耳饰时,正摸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温热的手指,她顿了下,白净的脸上霎时染了些胭色,却镇定的来到那只手的手心,将耳饰取出重新放入叉头。
  虽叉柄略短,但导盲棍本就较细未占多少空间,是以她只是隔着它轻轻下压,叉头上的耳饰便立时飞跃而出,被一只预判了轨迹的修长手指从容夹在指尖。
  南榕未有察觉,食指仍在叉柄向他展示,却眉眼弯弯,红唇皓齿的朝他笑道:“温公子你看到了吗,方才我展示的还不算完美且无有局限,到时用在管桶内,地水便会如耳饰一样被吸附上来,从被限制的管身横口出来。压水井取水所用的便是类似这种的杠杆原理,用最小力,来撬动几倍乃至数十倍的重物从而将地下水取出。好像你们修盖房屋城墙就会用到类似于这种原理的杠杆取物之法,”
  南榕大约想了下古代会用到这种原理的场合,略掉投石机那种涉及武器比喻,简单提了句便拉回主题继续说道:“胶皮可产生吸力,每一次的挤压便可将地水不断吸高,而它又与管桶密合,阻隔空气流通,水就不会遇隙落下,大致就是如此,温公子,我说的可还清楚,你可能画出?”
  温景州虽不精于工技,却聪悟绝伦见微知著,她讲得清晰透彻,他几乎是同时便已想象得出她所说那压井取水的过程,以及,
  他眸光深邃的看着她,她那句,以最小的力,撬动数倍重物,背后所能无限延伸取用的,随口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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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问过家中长辈过去的压水井大致是什么结构,也查了些相关资料,但主为剧情服务,表述出来如有bug还请海涵,(鞠躬
 
 
第20章 
  “南儿说的极为细腻,我已明白,且稍等片刻,待我画好,便在沙盘上与你画出,你且再来看有无错漏。”
  南榕已习惯他偶尔如此叫她,虽听到时仍有赧涩,但此刻她却无瑕多想,也再坐不住明明眼睛看不见却还徒劳的走到他身边,目中空空却无比认真与隐带焦切的看他作画。
  她能听到他挥毫书墨,纸笔相触的细细簌簌声,却未耳聪到可能听声辨迹,遂此刻她当真是懊恼自厌,芥蒂不能视物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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