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星旅
时间:2022-05-09 07:31:17

  “当然不是!”
  南榕忙摇头解释,“只是春来本是你的人,只是暂时照顾我,如今我要离开若连她也带走,实有得寸进尺之嫌,所以我--”
  她一片诚心解释,却温景州只将她前半句听在耳中,清雅的面上神情颇为古怪,忽然开口:“南儿说错了一点,”
  南榕被他打断的突然,神色微有愣怔着看着他喃喃问道:“什么?”
  温景州眸含笑意的看着她,缓缓勾唇,这两日及方才回府路上心中的不悦于此刻忽而消散,
  “她只是温府的下人,不是我的人。”
  南榕看着他仿似久违的亲昵神色,眨了眨眼,而后才想到他的话,腾然间脸颊爆红,
  “啊,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
  不再需要被人照顾...
  “南儿的意思我明白,”
  温景州好整以暇看着她粉面桃花的胭色,含笑打断了她,半侧了身示意她一起,才边走边道:“既是未让你不喜,且你应也已习惯了她的伺候,便留着吧。我已命人备了膳食,稍后我亲自送你过去。”
  南榕有些局促又有些无奈的点头嗯了声,听他之意看来若她真不要春来,他与温府也没有再收留之意了,虽知为奴为婢者身不由己规矩如此,却仍不免唏嘘。
  一边又不由心内暗道自己不够淡定,未见他时明明已神志清醒的决定与他如朋友一般告别,可现下却又因了他的一言一笑而又心潮浮动不由自己。
  虽日后都同在上都生活,也或会因她要来涛声院而时有见面,除却不在一府同居,见面少些,接触少些,与先前应也不算甚有区别。
  但二人皆知此宴算是饯行宴,正是因为要分开,才会愈有疏离,情分自然也就愈淡。
  既是有宴,自少不了美酒。
  南榕本是想以茶代酒,但刚端起杯便又觉得不妥。虽她一介女子与一男子单独共宴饮酒实有不妥,但她与他相识也有大半年之久,纵昨日忽觉他许是与她所想有差别,但对他的为人,与他对自己的照顾还是算有信心的。
  于此时此景,在她即将离开之时,若还如此生分客套未免过于薄情失礼,遂便转手将桌边的酒壶取来为自己斟了酒,
  后双手执杯站起身,明眸澄净柔暖的望着他,莞尔浅笑:“感谢的话虽已说了数遍,但我仍是要说,一直以来全赖温公子照料,你予我的帮助,不啻于予我重生,故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万不能忘,也定非是一句空话。只如今唯先暂以杯酒敬之,以表谢意,”
  话落,她便欲举杯饮下,只手臂刚刚抬起,便先被人一把拦住,
  因只有二人用膳,桌子便未有甚大,温景州未起身,只长臂一伸,便握住了立于对面的女子手腕,他抬起头望着她,却并不显低人一等之弱,反而自有一番上位者从容自若之风范。
  “你从未饮过酒,又要独自居住,不宜饮酒。我也曾与你说过,不需言谢报答,既是慰你心安,只以茶代酒便是。”
  南榕自出生起便可谓是顺风顺水,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她的性子与家庭环境有极大因素,但纵她性情温婉却也非是事事不闻身外事的乖乖女,
  虽她还未踏入社会上过酒桌,但家宴聚餐确是参加过的,是以虽不是女中豪杰,却也能饮得红酒入腹。而这里的酒多是果酒,其中度数极其低小,她也未打算与他一醉方休,只这小小一盅不足一两的分量,应与果水无异,碍不得事。
  她将酒盅放入左手,右手反握着握在左手腕上,与她相比要粗些,触感坚硬些,一手不可握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他移开,眼帘微垂凝视着他,笑容不变道:“以茶代酒未免不够诚意且过于敷衍,我也不与你客套,只饮此一杯尔,还请温公子莫要推辞,如我心愿。”
  说完她便重新双手执杯朝他郑重一敬,而后便微仰下颌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却也自带从容优雅,只饮酒的动作却尤为不同。
  时下女子以含蓄内敛为俗,便是饮酒,也是一手执杯,一手以袖遮面,意在将或可在饮酒时会有的不甚美观之态掩下。
  而她却是坦坦荡荡,不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亦未有遮掩含蓄,且因是为显郑重心诚站着的姿势,仰头时,细白秀颀的颈子自然而优雅展露,吞口因时更添了抹诱/惑之态。
  从她举杯到展杯坐下,不过几息时间,可看在温景州眼中时,却如放慢了数倍,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
  她的肤色极白极透,小小一盅饮下不过须臾,便眼眸含水,颊染胭霞,盈盈看来嫣然一笑时,真惑人而不自知。
  温景州眸色微暗,气息滞了几息,却是不动声色的转移开,渐有灼意的手指捏紧了酒杯,亦垂下眼帘,仰起头一饮而尽。
  而后为她倒了茶水送至手边,又以公筷熟稔的夹了她平日里喜爱的菜色放入碟中一并送去,收手时手臂微转,宽大的袖袍便服帖落下。
  “虽是果酒也可致人微醺,莫要再言感谢之语,先润了喉去去酒气,再用些膳食垫腹,免得一会胃腹不适身子难受。”
  南榕一直面带笑意听他关怀说完,才唇边噙着笑点点头未再推辞。也当真听话的先喝了水润喉,再夹起碟中菜肴略作裹腹。
  席间二人脸上尽都带着笑意,也未遵循食不言的风气,各自拿捏着分寸相谈甚欢,及至宴末离席,都是宾主尽欢。
  便是果酒度数再小,也挂了酒字。上了马车后,南榕身觉内热,便开着窗,待马车走动时带起的余热温风吹在身上,才觉舒畅清明。
  许是饮了酒,也许是将要去往属于她的住处,南榕便不再拘束端庄,她抬起手臂抵在额角,支在车窗边迎着风眼帘半垂,透过竹帘懒懒看着街上不断倒退的景物,未有回头,只轻柔的嗓音略带慵懒叹道:“待我安顿好了,也要做东请温公子光临寒舍,好生款待。”
  还未等听到回复,见有马车擦身而过无意瞥见一物时,蓦地身子直起,半转了身双眼晶亮的看向坐在车内本闭目养神不知何时睁眼看着她的男子,兴然道:“上都已有马车用上改良的车胎了吗?”
  话落忽地愣了下,又追问道:“方才我没注意,我们乘坐的马车可已是替换过的?”
  边说边不由正襟危坐,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握着凳沿,闭上眼细细感受马车行走的乘坐之感,从前坐时虽也没怎么颠簸,可那时噪音不小,而现下依然无有颠簸,但噪音明显小了不少。
  细细辨别后,她猛然睁开眼,粲笑着看向他,语气肯定道:“确是换了的,从前我竟那般粗心未有留意到,那此物可是已推行于世,贩售如何?”
  不怪南榕如此兴奋,压水井公告天下时她虽也觉与有荣焉,可毕竟是寻常之物,轻易便可模仿。但她却不知黑大夫仅是听她简言一说,竟就连轮胎都能做出来而且还投入使用,甚至可能还推广了,
  温景州许久未见她如此活泼灵动的样子,配着方才饮了酒双颊粉晕的娇色,格外的动人,只余光暼到她身后不断倒退的景物,想到此行目的,方才不觉掺了柔色的眸中又重覆深色。
  “南儿好敏锐,府中马车确已是改良所用,只暂还未推行贩售,不过我已命人为你打造马车,待制成后便与你送去。”
  南榕喜于超前于此的产物真的被研制出世,虽不知他与黑大夫是如何用当下有限的条件研钻研出来的,但却不影响她心生钦佩。
  而这本就是他出钱黑大夫出力,后面如何使用,或是贩卖,便都全看他们之意。
  “多谢温公子,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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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V]
  温景州本是未准备要送她去那新居,便是她的新居他也只是吩咐下去各处打点妥当,未曾亲眼见过,也未有要亲临之意。
  现下亲至也不过一时心血来潮,但也未有后悔。
  马车停下时,他眼眸轻转看向右侧以手支额闭眸小憩,全无防备面露娇憨的女子。
  这辆马车并非平日他出入所乘,内里规制却并不相差。只平日里只他一人乘坐车内虽一应摆设物品俱全,空间却非是奢大,二人斜对而坐,中间也不过一二尺之距,
  虽是开着窗,有天光照进,但此刻马车停下,再无风声传入,车内便仍算是半密闭的空间。
  她平日里喜欢在花园里穿行流连,衣发与身上便沾了花香之气,缓缓溢散蔓延时,亦如置身花前,觉沁人心脾。
  果酒香甜后味甘醇,随着她清浅的呼吸间流淌而出,香气愈浓,二者均属清香微甜之气,于空气里混合为一时,只将清甜之气又增了醺意。
  温景州身姿修长与她本就身形高低有差,虽同是坐着,却也自有居高临下之意。看着她时,眼眸低垂只有黑密而长的眼睫在微有暗色的车厢内显出抹清冷弧度,眼内的神色却无法探知。
  盘旋于车内清甜醉人的气息萦绕鼻息,诱人意动,在有缱绻渐生时,置于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合拢成拳,他眼眸轻闭移开视线,而后双指并拢,于车厢壁上轻敲了下,车外便立时有声音响起。
  “禀公子,姑娘,到了。”
  南榕倏地应声睁开眼,身子也蓦地直起,只明亮清澈的眼内却一时无甚神采,尽显懵然。
  片刻后,待如梦初醒的愣怔褪去,她缓缓眨了眨眼,眼眸之中神采凝聚,眸光微转看向对面:“我们到了?”
  温景州闻此才看向她微微颌首,衣袍细微的摩擦声响起时,他已长身而起,修长的身姿霎时将不算狭小的车厢衬得紧凑了些,居高临下的看来时,便连神情也好似覆了阴影无法看清,只有如玉石一般的清冽嗓音自上方淡淡传来。
  “下车吧。”
  南榕仰起脸看他,恰身后窗外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只能看到他好似垂眸看她,深邃得望不见底的漆黑双眼。
  直到不觉屏住的呼吸将要耗尽,她蓦地回神抽离视线转向他伸至身前的手,略一思忖,便抬手放了上去。
  南榕挑选的宅子比不得温府的豪门大院,但也屋院齐备坐落有致。而周遭比邻也全是高墙相隔,于隐私安全上极得她心,且据高管家的打听,附近多是清正之家,少有争吵打闹高声喝语之声,算得上是闹中取静之所。
  还有一点便是,这里与温府相隔也不算太远,她曾算过,若步行也不过两刻钟时间,坐马车就更快,不过一刻钟便到了,日后她前去叨扰也极是方便。
  然处处合她心意的宅子看在温景州眼中却处处不满意,门庭窄小,院墙破旧,花草树木零落,房屋不够宽敞明亮,陈设简陋,奴仆寥寥,无有生机,
  只是站在门阶处便能将整座宅子一览无余,与她在温府所住的院子如有天壤之别。
  其实这宅子乃是前主人新建,才住了两年不到便因有急事离开托了牙行代卖,院墙也只稍有风雨痕迹,连裂痕都不曾有,
  宅子不大花草树木自不会喧宾夺主栽种许多,而屋内陈设乃是高管家全换的新的,更无陈旧简陋一说,
  南榕本就是自己居住,从开始便将那几进几出的深深宅院排除在外,这座只有前院后院与大门隔开,院子方圆,临着院墙有卵石小道,还有一座小凉亭的宅子正正合她心意。
  只是他下意识将她所住的地方与温府来比较,自是一个天一个地。
  南榕好似知道他心中比较般,请春来将她的行礼先送进后院,便停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不觉皱眉面有不满的样子,莞尔笑道:“说来还要多谢温公子让高管家替我将这一切琐事办妥,才好让我能轻松入住,这宅子虽比不得温府一角,但于我来说正好合适,太大了住的人少倒显得空荡荡的,”
  话落,她转身眸带愉悦的看着属于她的宅院,蓦地心中霎松,回过头脸上扬着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看着他,真诚邀请:“温公子可有兴致参观一下?”
  她的肤色洁白细腻,相貌温婉柔美,衣着淡雅简洁却衣料精贵绣工精细,发饰耳饰亦看似不甚起眼却都乃珍品,而她的身姿气度更是清雅温婉,依她的姿貌应是身居琼楼玉宇都不为过,如何都与此陋宅不相匹配。
  温景州半垂眼帘眸光深邃的看着她,她的笑容明媚纯粹,双眼熠熠发光,她的语气里更是满满的满足满意,她是真心觉得这座狭小的宅子合心意,无有由奢入俭的落差勉强,
  她不慕荣华,她知足常乐,她甘之如饴。
  至此,方才那股想将她带回如从前那般娇养着的瞬息冲动,也都在此刻尽数压下,甫一下车便觉委屈她而波动的心绪也归于平静。
  他最后环顾了这座一眼便能望到底的小院,再回眸看她时,已平静如深海,再看不出一丝波澜。
  “你方才饮了酒正需好生歇息,改日参观也可,有事便吩咐下人去做,或是去温府寻我。眼睛虽已痊愈,却要好生养着,莫要累着伤着,”
  自始至终温景州只是踏了进来,连前厅都未进,便已准备离开,
  话音落下,他本欲转身离开,但或是她脸上粲然的笑容倏忽落下,或是她此刻的神情难掩失落,也或是她眼中的不舍及欲言又止过于清晰,他终是心念微动,只与她咫尺而立,眸色深深的垂望着她,
  秋日的午后已不再炎热,却仍有淡淡的暑气,拉着长音的刺耳蝉鸣在这座有些时日无人居住的宅子中无知无觉的叫着,有热风吹动树叶,佛过院中不甚繁茂的花朵,却未带起任何芬芳香气,便已转瞬而逝。
  还未有人居住气息的宅院里,一时更显清冷孤寂。
  “搬家疲累,你好生歇着,留步。”
  “温公子!”
  待那道淡蓝色的俊逸背影即将踏出大门时,南榕终是没忍住语音急切的叫住他,
  可看着他依言停下的身影,她嘴唇轻动,却不知要说什么。她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背影,可却从没有如此刻这般难舍难受。
  她知道,他现在离开后,若再想要见面便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她不可能,也没有理由早早起来跑去温府门前目送他上值,也没有理由再在他的府中等待着他回来,
  即便日后她可以时常出入温府,却已再不能如从前那般自在。
  可离开,是她主动提的。
  而便是她偶尔能感觉得到他对她是有好感,或是与客人朋友不一样的对待,但从始至终,他从未与她说过任何表明心迹,或是暧昧,或是男女之情的话。
  甚至于,直到此刻,他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
  而她先前所感觉到的他前后的不同,有些奇怪说不通的地方,及他近些时日的态度,也无不是表明,他非是她以为的那般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他的言行与神情也有违和之处,他应也如她隐瞒他一样,也对自己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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