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这种成色的她看不上,便是看上了她也可以自己买,何必支这人情?
眼下三姑娘待她是有几分真诚,可三姑娘天生少根筋,耳根子也软,谁说什么便信什么。今日她给点儿好处三姑娘就跟着她走,明日五姑娘扇上一把风,三姑娘又要揭竿做那车前卒了。
原以为推让几下三姑娘就罢了心思,谁知三姑娘也是个执拗的,直接捉起温梓童的手来,强行将镯子往她手上套!
“四妹妹你今日说什么也得收下这镯子,不然……”正说着,三姑娘突然就断了声,只盯着温梓童的手腕细端,之后皱眉道:“四妹妹,你这身上是怎么了?”
经她提醒,温梓童也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儿,竟发现不知何时那雪白无暇的腕间,冒出了许多粉色的小点!
她脑中先是闪过一个猜想,难不成是先前爬到塔顶吹风时,被什么蚊虫叮咬了?
随即这个猜想便被否定,因为她将袖子往上挽了挽,发现上面也是一样的。这不禁令她慌了神儿,因为这怎么看都像是犯了敏症!
可是今日吃食上并无不妥,配殿的熏香也是她所熟悉的苏合,园中的花草也都是些知名品种,断无会诱发敏症的源头。
之前未发现时不觉得,如今发现了就觉得浑身的奇痒难耐,很快便打断了温梓童的正常思绪。
两位堂姐妹扶着她进了里屋,倚到床上,正欲去寻个人向贤妃禀明,求个大夫来看看,偏巧这时就听到门外有人来求见。
三姑娘出去,见那小内侍有几分面善,好似是今日一直跟在贤妃身后的。便对他有几分恭敬:“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对她也算客气,将拂尘轻搭在臂膀,说话时面上还带着温和笑意:“温姑娘,适才贤妃娘娘已派了人前去探路。今日大雨冲毁了回京的一小段官道,诸位贵女千金们怕是要留宿在瞻月宫了。故而让奴才前来问一声,几位姑娘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好让人过会儿一并送来。”
“那这里可有大夫?”三姑娘略显焦急的追问。
若放在往常,温梓童病了她兴许还有看热闹的心思。可今日得了人家的好,心中是真真的有些担忧。
那人面上微窘了下,之后笑着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今日贤妃只是过来主持个仪式,哪里想过会在此过夜,自然没必要让宫里的御医也跟来。
“哎,那就没什么旁的需要了。”三姑娘转身回了屋。
小内侍正想开口问问是何人病了,突然心如电转一想问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得等到天亮了风歇雨停,方能回京治病?
于是便袖了袖手,继续前往下一间去知会了。
这里既没有大夫,她们也回不了京,三姑娘也只能倒上杯开水,递到温梓童手里:“四妹妹,看来今晚只能熬一熬了。你多喝些热水吧,指不定发一发汗也就好了呢……”
这劝解之辞委实蹩脚,三姑娘自己说着说着也便没了底气,声音低了下去。
五姑娘也坐在床畔装模作样的照顾着温梓童,面上是同三堂姐一样的担忧,心下却是窃喜的不行。
原本只是想让温梓童在众人面前出一出丑,却是想不到天公比她和连今瑶还会安排,下雨天留客,让温梓童要硬是要熬上这一夜!
虽说这敏症不会把人怎样,但她可是见过温梓童发病的,那苦头可是有够她受的。眼下不过是个开端,待再迟一些,温梓童便会通身奇痒的承受不住,到时满地打滚也是有的。
温梓童推开三姑娘递过来的热水,心烦气燥。此时她虽尚能忍耐,但却知再过一两个时辰后,那痒意便能要了她半条命去!
她烦躁的将身子往下一滑,平躺在床上,又拉起衾被连头一起蒙上。
三姑娘却急得去与她拉扯,劝道:“四妹妹这样不成的,你以前犯敏症时大夫便说过,首要便是通风。你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病只会发的更快!”
这般,刚刚才蒙到头上的衾被,又被三姑娘一把给扯了下去。温梓童眸带怨念,孩子气的嗔视着三姑娘。最后将头一侧,不再理她。
可偏巧这角度,正好看到五姑娘系于腰间的那个崭新的香囊。
她虽平日对这个堂妹不多关注,但对于她日常贴身之物,多少有些眼熟。而此时戴的这个,却是头一回见。
只是温梓童这厢疑窦初起,旋即又被背后袭来的一阵痒意转移了思绪,急着伸手去抓!
痛和苦都好忍,偏偏这个痒是最折磨人的!
再说那个小内侍,将话逐屋传递完,便揣着几位贵女的赏银和嘱托,往库房去报备了。
夏初的天气,气温尚不稳定,有畏热的,也有惧寒的。有人嘱托他帮忙加个炭盆儿,有人却请他将厚厚的衾被换成轻薄的蚕丝被。
待他撑着伞到了北库房,收伞的功夫见到个相熟的内侍也来取东西,便热络的打起招呼:“刘公公!”
那人见了他,也分外熟稔:“李公公,您这也是帮主子来取东西?”
他摆摆手,笑道:“哪里~今晚伺候的是那些千金小姐们。”说着,突然倒起苦水来,压低了声量凑前道:“别看不是宫里的主子,一个个也都矜贵着呐!不过是晚上淋了几滴雨,这就病倒了一个。”
刘公公奇道:“哟,这是哪府的千金这么弱不经风?”
“还不是平阳侯温家的~”
一听温家,刘公公立马敛了面上笑意,紧张追问:“温家哪位?”
李公公也不知,只想着全须全尾出来同他说话的三姑娘定然不是,便道:“不是四姑娘,便是五姑娘。”
刘公公这下彻底歇了八卦看热闹的心思,也顾不得去领四殿下歇宿别宫所要备的东西,只匆匆与老友话了别,一溜小急步子折回了寝殿。
虽说今日自家主子才是头一回见这温四姑娘,可主子几次三番为那姑娘解围,又明里暗里百般回护。他伺候在四殿下身边不是一日两日,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主子明显是对那温四姑娘动心了!
若病的当真是温四姑娘,他可不敢有半分怠慢。
第22章 热闹
被帐钩挂起的青缃色云幔上,映着昏黄色的暖光。那光晕随着轩窗灌进来的细风微微摇曳。
床上,温梓童正咬牙皱眉,强忍着通身发作的敏症,已是急出了一头的汗!清癯白嫩的双手此时紧攥成拳,实在痒得受不了,便在陶瓷枕上闷闷的锤打两下,借着手间的疼痛感转移些注意力。
“四妹妹,你再坚持坚持,等困劲儿来了就不知道痒了……”这句话三姑娘今晚已说了无数遍,毕竟除此外,她也找不着其他的打气方式。
五姑娘坐在床畔,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扇子,嘴里附和着三堂姐,心里却在嘲笑那蠢货:温梓童难受成这样,还当她能一困就睡着呢?
温梓童也无多余精力同她们辩嘴,只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颤抖着拳头,强撑住最后一丝理智。
——她怕自己哪一刻会突然承受不住,滚到地上去打滚儿!
小时候那样无可厚非,如今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若是再那样便要落笑话了。何况这不是在平阳侯府,而是在瞻月宫!京中权官达贵府上的千金皆汇聚于此,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她现在唯一所能做的,便是硬熬过这一夜。祈求雨早些停,路早些疏通,待天一亮好乘马车回京治病。
正这样想着,恰巧门外就传来个女子的温柔声音:“温姑娘,我请膳房熬煮了些姜汤,也给你们送了三碗来。”
闻声,三姑娘五姑娘具是一怔,三姑娘转眼看了看温梓童,见她正难受得厉害,便想找个理由推脱掉。毕竟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多个人知道也无非就是多个看热闹的。
可她还没来及张嘴,就听五姑娘抢先一步应声:“知道了,就来!”说罢,便起身要去开门。
可她转身还未迈开步,突觉裙子一紧被抻了下。回头看,见是床上的温梓童正扯着她的裙裾,艰难开口:“别让人进屋……”
五姑娘握上她的手轻轻掰开,虚情假意的帮她扇了两下扇子,安抚道:“四姐姐,你现在喝碗姜汤也是好的。虽不对敏症,却能袪寒,今晚你也是淋过冷雨的。”
温梓童的手被她塞回衾被,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往外屋走去。心下却是明镜一样,她知道五堂妹是有意将此事泄出去,引那些贵女来看她的笑话。
五姑娘开门,见来送姜汤的是吕侍郎府上的千金,一边笑着道谢:“吕姑娘费心了。”一边让开门口,容人进屋。
她哪里会听温梓童的?
这吕姑娘的父亲是工部侍郎,连尚书是其上峰,故而吕姑娘便如连今瑶的一个小跟班。显然这会儿来送姜汤,也不过是连今瑶算准了发作的时辰,派个人来探探情形。
吕姑娘甫一进屋,眼睛便往里屋瞟去,隐隐能看到一隅,便笑道:“哟,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你们竟是已准备歇息了?”
“没有没有!”五姑娘连忙否认,接着小声点上一句:“是家姐身子不适。”
吕姑娘不免惊道:“可是淋雨受了寒?那可要趁热多饮一碗姜汤呢!”说着,便端着手中托盘,亲自把姜汤往里屋送去。
温梓童自然也知晓吕姑娘与连今瑶的关系,于是强自镇定,在吕姑娘进屋后,她躺在床上撑着一口气主动道:“还是吕姑娘思虑的周道,我今日确实着了凉,是该好好饮一碗姜汤。”
“哪里哪里!既然今日认识了,以后便都是姐妹,温四姑娘可不必与我这样客气!”
温梓童见吕姑娘将托盘放到案上,人却站在一边笑着看她,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只得亲自逐客:“吕姑娘说的是,只是我这会儿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你。”
吕姑娘自然听明白这话意,只是她盯着温梓童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依旧是白璧无瑕,没找见半个红疹。温梓童自称寒症,可她却知温梓童是敏症发作了。但是没亲眼看见,总是心里不能踏实。
去留之间迟疑片刻,吕姑娘突然心生一计!她佯作要走,却突然惊呼一句:“呀,四姑娘你脖颈这是怎么了?!”边说着,人便大步上前,轻扯起温梓童的衣领!
敏症多是先发于身,再过至面部,故而吕姑娘猜着这会儿温梓童脸上虽无红疹,却不代表身上也没有。只是她身上被衣衫和衾被遮得严实,看不到。所以才只能诈唬上前查看。
温梓童虽不爽利,却是一直警惕着,反应也快,在衣领被扯开的同时一把将吕姑娘推开,带些怒气的诘问道:“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吕姑娘微显愧窘:“我刚刚只是看到四姑娘脖颈上起了一些疹子,便有些担心……是我鲁莽了。”
说罢,福了福身子算作致歉,吕姑娘便转身离开。
出了屋子,她面上窘色便尽数褪去,只余嘴角的一抹讥嘲。
刚刚她可是看见了,温梓童属实犯了敏症。头一回来别宫觐见贵人,便落下这种病恹恹的印象,莫说贤妃娘娘不会选她作儿媳,就是其它几位皇子也不可能对她属意。
吕姑娘转头看了看借来帮忙的几个小宫女手里端的姜汤,心道待这十几碗姜汤分发完,温梓童犯了敏症的消息便要人尽皆知了。
枉她今日在午宴上出尽了风头,想不到最后却画下这样丧气的一笔。
欣悦的笑着,吕姑娘捻着帕子,迈着縰縰云轻的步子,往下一间去送姜汤了。
看着吕姑娘走远,三姑娘才关了廊窗回到床前,一脸悻悻的看着五姑娘,嗔怪道:“这下四妹妹生病的事,可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五姑娘也没好气儿的暗暗剜她一眼,心道明明今早出门时还是一条心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成了和温梓童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没立场。
两人正隐隐较着劲,被一声痛哼打断。
先前有外人在,温梓童强忍着万蚁挠心般的奇痒愣是没吭半声。可这会儿人走了,便忍不住了,偏偏这疹子还不能用手去挠,挠了便会落疤。
更令她焦躁的是,吕姑娘虽走了,但消息很快会传到连今瑶耳中,紧接着所有人都会知道。以连今瑶兴风作浪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倒是极有可能兴师动众的带着众人前来“探望”于她。
想到这儿,气的温梓童将眼一闭,扯起锦被蒙上了头。
三姑娘这厢正想劝她多通风,不可蒙被,便听到“笃笃笃”的叩门声。不由得咂了咂嘴起身去开门,心说这又是哪个多事的千金来了?
谁知开门,竟是两名手里捧着鲜花的小宫女。那鲜花滴着雨露,显然是刚从园中采摘而来。
三姑娘不解道:“你们这是?”
两位小宫女先是有礼的福了福身,接着便自顾自的绕过她进了屋,寻了两个花瓶将鲜花插好,送去里屋。
温梓童知又有人来,故而此时已揭了锦被安稳躺着,见那两宫女抱着两只花瓶摆放到她跟前的小案上,一双桃花眸子瞬时瞪圆。
那不是旁的花,正是上辈子李玄愆总爱送她的百日菊。
将花瓶摆放好,其中一个小宫女便甜甜的道:“温姑娘,四殿下得知您犯了敏症,正巧记起宫中御医曾分享一偏方,便命奴婢前来帮手。”
“百日菊恰对此症,是以奴婢采摘了新鲜的菊花,一半拿去煎汁,过会儿为您擦身用,一半摆在屋里熏香,也是可缓解的。”
温梓童怔怔的听完,心下好似突然被揪痛了一下……
上辈子每逢犯疾,太医确实都会开方子让宫人为她擦身,症状很快便会缓解。只是每回送来的都是煎好的汁液,她并不知那方子原材。
原来对症的竟是这百日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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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不省人事整整七日的宋苾蓉,在被一颗还魂丹唤醒之前,刚刚咽下了一口孟婆汤。
小命是救回来了,前尘却忘昧了一半。她记得爹娘姐妹,清交素友,独独不记得自己嫁进过国公府,有个琴心相挑的夫君。
不过当她亲眼看到小公爷那矜贵端方的脸后,宋苾蓉觉得自己不算亏,她与这个便宜夫君也不知是谁便宜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