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依然是太后——飞雨千汀
时间:2022-05-09 07:37:41

  紧随在温家三位姑娘所乘的打头马车后面的,是六皇子的马车。而车上坐着的,除了六皇子外,还有蹭着他车一并返京的四皇子。
  两人各据一侧箱椅,相对而坐。
  李玄愆手持一卷北宋许渊夫所著的《虎钤经》,专心致志的看着。李桓看着他出了一会儿神,无端就想起昨晚放平安灯时,四哥拿折扇指着温四姑娘,说的那句“看美人”。
  平素里母妃常借四哥来说教他,母妃口中的李玄愆淹贯博洽,心志奇高,从不会在风月之事上耗费半分心神。他也始终信以为真。
  可如今却证明,母后与他,是双双错识了。
  李桓不由得暗笑,信手掀起帘幔,目视着前方马车,问道:“四哥抱着本兵书手不释卷,这会儿连美人都不看了?”
  李玄愆似充耳不闻,默默的抬起另只手将一页翻过,继续研读其上文字。须臾后才沉吟道:“美人?你吗?”
  问完这句,他才终于舍得掀了掀眼皮,对上李桓的视线。
  李桓怔了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车里李玄愆的确除了他,看不见任何人。随即意识到先前的调侃有失,不由得咽了咽,反倒自己尴尬起来。
  缓和气氛式的干笑两声,李桓便觉得不应学妇人长舌,在琐碎事上磨嘴皮子。于是指了指李玄愆手里的兵书,奇道:“四哥既喜研读兵书,为何不看看《孙子兵法》、《太公六韬》这些?太傅下月便要问,原本我还指望着请四哥给我讲一讲,可四哥却总是不看正经要问的,偏抱着这些冷门使力……”
  纵是李玄愆爱在六皇弟面前端沉稳,可这会儿却也有些端不住了,不由得失笑轻嗤了一声。
  大燕皇子八岁进上书房正式受教,而他三岁时识字,五岁时便能诵读《千字文》和《百家姓》全文。七岁试读《孙子兵法》和《六韬》,那时虽不能尽知其意,却也能通读无碍。
  父皇私下问起时,他也能将其中典故借鉴,举一反三。
  孩童时便已诵读烂熟的书籍,在李桓这个重文轻武的人眼里,竟好似新奇事物。难怪他做上皇帝的那几年,大燕风雨飘摇。倒不如他升遐之后,两个女子治理出的天下升平。
  不过李玄愆并不打算以此奚落他,只将书合了收在一边,避重就轻的解释:“《虎钤经》亦是同《孙子兵法》和《六韬》并重的十大兵书,何来冷门之说?”
  
 
第25章 公道[V]
  冷不丁被李玄愆噎了一句的李桓,缄口不再言语。只心下暗暗为自己鸣不平:李玄愆英雄救美让出自己的坐驾,来蹭他的车子却还这样摆脸。
  李玄愆也闲坐了会儿,拾起书卷继续潜心研读。
  清早启程时还云迷雾锁的,这会儿红日高悬,洒下金光万缕。破开迷雾,将云周镶上了一圈儿暖黄,便成了一片祥云瑞霭。
  在两队人马的夹护下,马车一路溅着阵阵沙雾灭景追风的往上京驶去。不多时便过了城门,驶向平阳侯府。
  待这两辆金叶嵌宝奢靡无比的马车,连带着一应随从停到平阳侯府大门外后,随即引来了路人的围观。
  京城的平头百姓多少都见过些仪仗,眼前这排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宫里出来的。故而大家虽好奇,却也不敢太过冒犯,自觉的隔出十数步距离,远远旁观。
  两车皆套着四匹俊美健壮的马儿,八匹高头青马昂扬着头,眼里看人都要矮上几分。
  下车时,三姑娘五姑娘一左一右搀扶着温梓童落了地面。
  三姑娘倒是出于真诚,可五姑娘一下车,眼神就往后面的车上瞟去。昨晚她虽将责任全推给了连今瑶,但难保四皇子不会疑心她明知故犯,所以人前这点表现还是要有的。
  不过许是出于怕招人口舌的缘故,四皇子和六皇子并未马车。李玄愆只是撩开内侧的窗幔,目送着温梓童她们拾级而上,叩响大门上的铜狮衔环。
  因着昨夜三位小姐去别宫赴宴未归,温家太夫人已是急得焦头烂额。虽说几位儿媳皆道是大雨毁了路,可不管是何原由,未出阁的大姑娘留宿别宫,总是有些不妥。
  若最终能有一人被贤妃选中,那也算不虚此行了,怕就怕全军尽没,徒留了话柄。
  这会儿偏堂内,太夫人便手扶着拐,与平阳侯温正德一左一右肃然危坐于主位。其它两房的人连同柳小娘,则分两列坐在下手的位子上。
  阖府像是在等待迎接一道圣旨般,个个沉眉肃目,整整截截。
  温家没有长媳,居于太夫人下手的二房夫人苏氏,有心缓和这压抑气氛,便起头劝道:“婆母无需太过担忧。听说这回去了不少人,也不是只有咱温家的姑娘去与人争。到时即便是得不了娘娘的青眼,也至少贵人面前混了个脸儿熟,日后有好事说不定还会想着咱们。”
  见二房的开了口,三房的黄氏也随即附和:“二嫂所言有理,连尚书和吕侍郎府上的千金也去了,听说足有二十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呢!不被选中也没什么丢人的。”
  柳小娘虽只是个妾室,却因着侯府无正主,也托大跟言了句:“是啊。算起来三位姑娘也要回府了,太夫人切莫因结果不如意便妄动了肝火。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
  此言引得苏氏黄氏齐齐侧目,心道一个偏房贱妾也配跟她们并座同言?
  不过又一想,柳小娘毕竟是平阳侯这个当家老爷的唯一妾室,上面没有正头娘子管摄,她们也不好越俎代庖。于是只得不满的砸了砸嘴,不再与之计较,只继续劝慰着太夫人。
  毕竟她二房的宝贝闺女此次都去了,若太夫人过后牵怒嗔怪,哪个也置身不了事外。便不如先将丑话说在前头,让老夫人起先就不抱太大希冀。
  各房夫人微谏不倦,谁知这些劝慰却是不能说动太夫人分毫。众口嘁测下,只听那阴沉木的拐杖在地上用力的杵了下,发出一声闷捶。
  接着太夫人便肃重的道:“别府的姑娘,便是不能通过这回皇子选妃荣耀门楣,家中也自有其它出头的机宜!可咱们温家不同……”
  太夫人没再接着说下去,可在座的人都隐隐听明白了,坐在一侧的温正德更是深知母亲话意。四十不惑的男人,竟也被这话羞得有些红了脸面。
  先祖和父辈积攒下的余荫,使得他二十多岁便顺利承袭了侯爵,成为人前显贵的平阳侯。
  母亲早年丧夫,将全部期冀放在了他身上。可十多年过去了,除了空占着朝廷的食邑,使得一大家子继享荣华外,他可谓毫无建树。
  皇上不肯用他,年迈的老母持着沉年的人脉为他四处奔走,才挣来了协监宿州水利兴修的差事。可终归只是个不吃力也不讨好的挂名。功高不归他,万一出事却会第一时间找到他头上。
  他这袭爵的侯爷尚且如此,二弟三弟则更不必说了。
  如今温氏一门想要复兴,竟得靠着几个小姑娘去挣……这叫他如何不惭愧?
  不过温正德转眼又看了看柳小娘,便想起他还有个宝贝儿子,顿时心下又似枯灯续上了桐油,燃起不少希望。
  他定要督促丹儿勤奋读书,来年便能去考童生了。
  正在这当口,门房一溜小跑着来了偏堂报禀,弓腰在门口粗喘着气,断续禀道:“小姐们……都……都回来了……”
  太夫人闻声,拄着榉木拐“腾”地一下便从椅中起身,一把老腰此刻却是不疼也不酸了。手微微颤抖着凭空指了指:“快,快让她们来偏堂见我!”
  那门房缓了口气,作难道:“怕是……怕是来不了了。”
  这回不只是太老人,平阳侯和其它几房的夫人也瞪圆了眼睛,齐声问:“为何?”
  “说是四姑娘昨夜犯了敏疾……这会儿三姑娘五姑娘正扶着她,往汀兰苑去呢。”
  “敏疾?”太夫人疑讶一句,兀自沉吟:“这些年都好好的,怎会突然挑在进宫的日子犯了敏疾……”
  她印象里,温梓童上回犯敏疾,还是在十来岁的时候。这五年间相安无事,她几乎都要忘了孙女还有这个隐疾。
  太夫人又询问,可门房自然不会知晓得这么清楚,一问三不知的晃脑呆。
  二夫人便善解人意道:“婆母不妨先回寿康院休息,儿媳去汀半苑过问清楚了,稍候再仔细向您回禀。”
  太夫人缓摆了摆手,随即拄着拐提步往门处去,“老身要亲自去看看我那孙女!”
  众人怔了片刻,之后也抬脚紧紧随上。
  太夫人打头走着,温正德紧伴身侧,虚张着手搀扶,生怕她老人家一个急切绊了脚。却是一行人才行至正院,便见前院的下人正忙忙碌碌的往正堂里搬抬东西。
  太夫人驻足看了一会儿,正堂的几扇门皆敞着,桌上鳞次栉比的码放着整卷的布料,旁边的几张椅子上还罗摆着许多锦丽装裹,不知其里为何物的礼盒。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二房的苏氏先太夫人一步开口,问询一个刚刚放下所扛布匹,朝他们行礼的护院。
  护院便答:“是大门外的马车里卸下来的,周管家让先移进堂屋,再由太夫人定夺。”
  说话间周管家也往这走来,叫那护院继续去干活,自己则慷慨激昂的解释起来:“太夫人,侯爷,刚刚三位小姐回府时,乘坐的乃是宫里的马车,由数十人马护送!不仅如此,车上还带回许多贤妃娘娘给的赏赐!小的想着兹事体大,不敢直接将这些赏赐入库,便让他们先搬来正堂,待主子们一一清点过后再造册入库。”
  在听到自己孙女是坐着宫中马车回府时,太夫人眼中便闪过两道华光,面上聚蓄的愁云瞬间消散,眉间“川”字也好似舒展许多。
  一时有些不敢笃信,却又面拂春风的确认一遍:“她们坐着宫里的马车回来的?”
  周管家郑重的点点头,眼中近乎是激动的含泪:“是,太夫人,几位小姐确实是乘着宫中的马车回府的。那马车制式还有随行的护卫,错不了。”
  太夫人这下便彻底释放了心中喜兴,激动的杵了两下拐,嘴上毫不掩饰的笑着:“快走,快去看看那几个丫头!”说罢,便急急提步。
  平阳侯自也容光满面,若小辈子里当真能出个皇子妃,那温家日后可就显达了!
  另两房的老爷夫人自不必说,只恨不得给太夫人脚下安一双风火轮,好叫他们别亦步亦趋的这么辛苦!他们的心可早插了翅膀飞去汀兰苑了,急着确认是不是自家女儿得了赏。
  只是待一行人到达汀兰苑,却发现这里气氛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太夫人脚才入内院儿,便听见三丫头那独特嗓门的哭嚎……
  众人不免被骇得一激灵,尤其是二夫人苏氏,心道闺女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哭成这样?当即也顾不上长幼尊卑,抢在太夫人前头就大步进了屋。
  太夫人和三夫人还有柳氏,也立马跟了进去。平阳侯和两房弟弟为男性长辈,不便进姑娘家的闺房,只在小厅饮茶叙话,等着隔壁传消息。
  闺房里,温梓童靠在床上,盖着半截衾被,看着一旁三堂姐哭天抹泪儿的比自己还伤心,无语的直摇头。显然这一根筋的又中了五堂妹的手段。
  路上时温梓童便猜到了五堂妹欲将此事闹大,可没想到她竟打算片叶不沾身,挑着三堂姐去出这个头。
  刚刚五姑娘便是对着三姑娘细捊了昨日的事,力证从头到尾都是连今瑶使的环环相扣的阴谋把戏。
  连今瑶先是画像时故意晚到插队,激怒三姑娘,从而大打出手。之后在六皇子面前卖得一副受屈小白莲的形象,惹得六皇子怜悯,断了三姑娘的攀贵之心。
  之后又假意与她交好,赠予香囊,利用她想息事宁人的心理坑害温梓童。
  再加上她又告诉三姑娘,之前二老爷在工部的闲差,就是被连今瑶的父亲连尚书亲自点名革除的。这整件事也就更好品了。
  三姑娘为自己委屈,为温梓童委屈,也为革职后开始嗜酒的父亲委屈。她那简单头脑,被五姑娘煽风点火的一挑,便着了道,气的哭了出来,誓要找连家讨个公道!
  如今五姑娘见二伯母来的正是当口,不由得窃喜。
  果真三姑娘一见了母亲和祖母,就急不可待的将昨日如何被连今瑶步步构陷的事说了出来。原本该各打五十大板的地方,也被她说的格外委屈被动,完全是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迈入陷阱。
  二夫人一心的安抚自家闺女,太夫人却听得两眼放光,频频在提到四皇子之处打断细问,然后再看一眼床上的那个孙女,陷入深思。
  最后太夫人安抚了几句,便去隔壁将事情大概给三个儿子说了说。之后又问长子:“侯爷,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温正德懵怔了下,面上显得有些为难。
  他这个空有虚爵的二等侯,和连平那实权在握的正二品尚书还是有些许差别的。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时,见面能相互揖个礼。一但起了龃龉,连平能在多处拿捏他,他却没多少反制手段。
  太夫人气的摇头,但凡她这儿子有些本事,当初也不至错失了正头娘子,留个小妾抵门面。旋即又一想,柳小娘为她诞下孙儿,总归是有功之臣。罢了。
  想通此节,太夫人便提点儿子道:“梓童随她生母丽质天成,打小闺礼淑仪一样没落下,且聪慧知进退。日后……”太夫人顿了顿,眼神暗示却未点透。
  只含糊略过:“兴许于我温家能有重用。”
  三个儿子皆听明白。温正德连连点头:“是,梓童这孩子的确万里挑一。”
  太夫人又道:“你若今日不为自己闺女撑腰,日后待她腾达了,可会为你撑腰?”
  温正德眼中一惊,却是没料到母亲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心中却仍是忐忑拿不定主意。
  二老爷吃过连平的亏,自然也不放过这出气的好时机,附和着太夫人劝了几句。三老爷也从善如流,跟风说话。
  三人成虎,最后平阳侯一拍身旁方几,终是发了狠:“母亲放心,儿子明早便去尚书府,为梓童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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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回敬[V]
  将众位长辈送走,温梓童服了大夫先前开的药方,便早早歇下了。因着前一夜没怎么睡好,这一觉她便睡至了翌日天亮。
  听到里屋蹚鞋子的动静,在外屋收拾的椒红立马端着水盆进去,伺候温梓童盥洗。
  梳头时,椒红探着身子凑近,神秘兮兮道:“姑娘,方才奴婢出去打水时,正瞧见侯爷衣锦褧衣一齐二整的出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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