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重生)——谢书枍
时间:2022-05-09 07:41:41

  皇帝扯了她的衣裳,在她肌肤留下痕迹。
  姜棠知道,她等不了人了……
  她受不了这个人的碰,哪怕仅有一下,她恶心。
  姜棠吃力的抬起手,趁着皇帝专心的时候,忽然一刺而下。
  “啊——”
  皇帝吃疼,一声惨叫。
  姜棠咬着牙,手握簪头转了一圈,听到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
  她庆幸这里有扇铁栏,庆幸那些人都在铁栅栏外头。
  动手那刻,她难过的想……
  命运把她送回新生,可兜兜转转又来了这里,她若真杀了皇帝结束一切,她所爱的人会不会轻松些?
  只是她可能要看不见了,她不想死。
  她多想活着,见她的夫君。
  被敲晕过去时,她瞧见皇帝被人救走,脖子插着那根簪子,顺着手指往下流血。
  扎的很深。
  皇帝回头,他被激怒了。
  “来人,去通知陈宴清,现在立刻!!叫他来死。”
  姜棠听着,闭上了眼。
  她头一回在心里祈祷——
  陈宴清。
  这场死局,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来啊!
  *
  姜棠是被风吹醒的,六月的天,气温一下变的很冷。
  她睁开眼……
  竟瞧见外头漫天飞舞的雪花。
  恍恍惚惚像极了前世。
  她掐了自己一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歪靠在藏雪阁最高处,皇宫内院尽在脚下。
  她被换了衣裳。
  穿着如前世的白纱衣,红色肚兜清晰可见,却是海棠纹。
  宫女拆了她的簪,褪去她的袜,如今赤足披发可谓毫无危险,沐浴过没有妆容,一双杏眼清纯可见,仅此也漂亮的不可方物。
  皇帝处理完伤口,坐在身后,瞧着这样的姜棠满意的笑笑。
  “醒了?”
  姜棠身子一抖,转眸惊慌。
  那一刻她眼中稍现的迟钝恨不得让人把这残损的姑娘放在心窝上。
  她脖子的铁条不见了。
  可能因为皇帝身边有全公公,不怕她动手,也不怕姜棠逃脱,毕竟身后是铁栏,身前是五层高楼,谁也不信姜棠会傻乎乎求死。
  姜棠不说话。
  皇帝也满不在意,“那便等等,待会儿就有好戏看。”
  “坐吧!”他指着空无一物的地毯,命令姜棠。
  姜棠不坐。
  皇帝笑了笑,稍靠身子问:“都准备好了吗?”
  说完半晌没动静。
  皇帝恩的一声,全公公才知是和他说的,赶忙俯首下去,“回陛下,都埋伏好了。”
  皇帝点头,“陈宴清武功高,给箭上抹点毒。”
  姜棠闻言心沉了沉。
  全公公应了是,命人按吩咐办事儿。
  六月飞雪,落满大地。
  藏雪阁下安安静静围满了侍卫。
  姜棠安静着,似雪中最清透的冰雕……
  隔着藏雪阁升腾的烟雾,凝望着熟悉的宫墙,不仅想到心里那个人。
  初遇时的狼狈,头一眼望他的惊艳,犹在眼前。求嫁时的期待,到被带去大理寺的悲伤,也不曾忘记。
  她和陈宴清走过并不平坦的相识。
  大婚之日,鼓足勇气,掀开盖头说的那句“夫君,你真好”,期间有过最初的甜蜜。除夕夜望见的漫天烟花,他把她拥入怀中亲吻,是对他真正意义的动心。
  他为她赠过私章,系过骨哨,熬夜刻的那支木簪,背她走过的燕子长街。
  都是陈宴清给她的逐步相知。
  纵为男子为她屈膝一跪,十几日早起买的小食,最后扬言为她弑杀皇帝,他把尊严和生命垫下,给她深沉的守护。
  这是陈宴清对她的相爱。
  姜棠知道,陈宴清会来。
  没人比他更在乎她。
  他没有好的父母,未得到温柔教导,却把毕生柔情例外都赠予了她,她怎么舍得陈宴清来赴死局。
  ……她似乎,从未为他做过什么,现在她忽然知道该给他什么了。
  “来了。”皇帝忽然提醒她。
  姜棠抹了抹眼角,瞧见下面的男子。
  那是她瞧过陈宴清最狼狈的时候,茫茫大雪中,白衣染血,发丝凌乱,手里提着剑不管不顾的跑。
  他抬眸,来不及喘气,就和她四目相对。
  “糖糖,糖糖……”他颤着声音叫。
  姜棠一笑,温柔道:“我没事。”
  他看着她,眼就红了。
  一个坚强的男人,大庭广众,脆弱的像是丢失了宝贝的困兽。
  他还哄着她,“糖糖,你后退些乖乖等我,窗边太危险,你听话退回去。”
  姜棠没退,温柔的看着他。
  没有人可以直面死亡,尤其是死过一次的人,因为你清晰的知道那种滋味,痛苦的、无助的、绝望的……
  等等。
  那意味着一旦发生,亲人永世不见,爱人阴阳相隔,朋友生离死别,缘分走到尽头,你抓不住所有在意的,正如你留不下身体流失的血液。
  可这一刻,她看着她的丈夫,不怕了。
  “陈宴清,魏熙可带来了?”
  “带来了,”陈宴清说着,陈风压来一个人。
  皇帝满意道:“那么现在,一个人上来。”
  “好。”陈宴清没有犹豫,迈步上来。
  除了陈风,身边所有人对他引弓而力,随时准备射杀他,陈宴清却无惧,丢了长剑,眼神坚定。
  姜棠听见暗处拉弓的动静,她往前一步。
  “陈宴清。”
  皇帝做了完全准备,进来就是有来无回,自己当了人质,外头阿兄也会被束缚手脚,很难有人支援陈宴清。
  安王有大军,人数与父亲不相上下,这件事一旦传出宫闱,就是天下巨变。
  她只知道陈宴清想用命换她,但她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东流,之后重陷险境。
  陈宴清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棠站在窗边,心像被他填满,不由自主挺直腰背,“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她站在风里,衣发被吹乱。
  明明那么胆小的姑娘,这一刻面上却是决绝,隔着五层楼,陈宴清似乎能感受到这种情绪,他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你愿意娶我,我很感谢。”
  谢你在不爱我时,就予我以庇护。
  也谢你在不相熟时,就当了我丈夫。
  “我也一直没跟你说过,嫁给你,我过的很快乐。”
  “不管是悲伤的、高兴的,能遇见你,活这一场,我就很快乐。陈宴清,娶我你高兴吗?”
  她站在六月的风中,面带笑意,远远瞧着凌乱又美丽。
  陈宴清瞧着喉咙发涩,“高兴。”
  他半生不为人爱,姜棠就是全部,那是他捧在心尖的宝贝,哪怕把自己碾粹,也想护住她平安喜乐。
  爱情起于何时?
  陈宴清无从考究,但当意识到时,就是刻骨铭心。
  “那你爱我吗?”
  陈宴清盯着她,瞧见她往窗边走动的步子,心里一惊,张口就道:“不爱——”
  他盯着她,强忍崩溃:“姜棠……糖糖,你活着,我才爱。”
  所以别试图死,我会忘记你的,别叫我忘记了,求你了。
  全公公似乎猜到她意图,低问一声,“陛下。”
  皇帝讥讽:“她不敢。”
  但皇帝还是让全公公悄然靠近,他还要用姜棠掣肘陈宴清呢,怎能放任姜棠去死。
  姜棠轻笑一声,“骗子。”
  “不过没关系,我来爱你好了。”
  “陈宴清,谢谢你教会我看世界,也谢谢你让我知晓情之一字,你给了我很多,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陈宴清听此,忽然朝她奔过来。
  她看出陈宴清的不舍,声音被风吹散,带着生命最后的温柔——
  “那么如今,我给你的是活着,往后一生成为名臣,百姓敬仰,一生顺遂……喜乐无忧。”
  他的声音被撕裂:“姜棠!!”
  “你站着不许动知道吗?你要是敢动,老子恨你一辈子!!”
  姜棠看着他,瞧见他越来越近的身影,视线逐渐模糊。
  “对不起啊!这些我都不能陪你了……”
  姜棠笑着泪便流了出来,“忘了我吧。”
  下一刻。
  姜棠往前一跨,身子失重,一跃而下。
  没有她束缚的陈宴清,会胜的。
  所以陈宴清。
  捡起你的长剑,活下去吧。
  你曾以命护我,这一回,换我以命护你。
  “夫人——”
  全公公大叫,伸手抓住她,半边身子坠在外面,脸上青筋暴起。
  皇帝也惊了,跑过来拉住她。
  陈宴清看到她悬在空中,飘飞的裙角,瞬间肝肠寸断,发了疯的往这边跑。
  从来理智的男人,近乎哭着哀求:“陛下你不要松手,臣会放了魏熙,会退出宫墙,哪怕自缢而亡,臣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那是他的命啊!
  ——老天爷!!
  皇帝也没想到,吃惊的眼泪映着姜棠的样子,“怎么会,你明明应该不敢的……”
  世人皆知,哑巴元后为救他而亡。
  但谁也不知道,世人畏死,无人例外,早在哑巴动身那刻,是他伸手拿哑巴挡了箭,他爱哑巴却害了哑巴,所以这些年日日噩梦,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是哑巴自愿的。
  他这样骗别人,也这样骗自己。
  他以为姜棠也当如此。
  谁知道……
  她竟为陈宴清跳了。
  可这样一来,岂非没了人质。
  “来人,”皇帝喊道:“开铁栏,把她救上来。”
  姜棠不能死,一死陈宴清会失控……
  可皇帝又想万一姜棠没救上来怎么办?于是皇帝忽然又命令:“射杀陈宴清!射杀陈宴清!!”
  一瞬间有人开锁,有人拉弓。
  姜棠被拽着,往下看,瞧见所有人朝陈宴清涌上来,箭雨穿破长风,追击着他,陈宴清只作防卫,毫不还击,一个劲往藏雪阁冲。
  姜棠能感觉到他那份不要命的绝望。
  她想说让陈宴清不必管她,可又知道他不会听……
  姜棠仰头,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已经全公公和皇帝冒汗的脸颊。
  “松手。”她说。
  全公公不松。
  皇帝怒道:“开锁的快点。”
  姜棠一笑:“不松的话,那就一起死。”她晃荡着,把两人往下拉,全公公褪以上都在外面,皇帝也几乎抓不住。
  姜棠带着狠意,几乎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皇帝身子一慌……大惊。
  生死关头他松了手,放任姜棠拉着全公公坠落。
  “啊啊啊——”
  陈宴清抬头,看着一落而下的两人,呆愣一瞬。
  头顶是密布的箭雨,身后是砍杀他的侍卫,他的衣裳被人划开,犹不自知。随着一声巨物落地的声音,陈宴清眼珠猛的一转。
  一把剑自他身后高抬,狠狠劈在陈宴清左臂。
  陈宴清却只盯着那片血地。
  四周风雪安静……
  万物同悲。
  侍卫围堵到陈宴清四周,然后瞧见,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卿,他早已泪流满面。
  *
  雪下的更大了,风呼呼的刮着。
  姜棠以为自己死了,谁知再睁开眼的时候,便瞧见地上,她的尸身往外流着血,惊心刺目。
  那么,陈宴清呢?
  姜棠下意识四处看看,却发现没有箭雨,没有侍卫,没有和她一同坠落的全公公,也没有不顾一切朝她奔赴过来的陈宴清。
  有的……
  只是一群衣着光线,脸色刻薄的妇人,在交谈:“我的天,这是姜家姑娘吗?”
  她们指着她批判——
  “这衣不蔽体,满身吻痕,简直有辱姜家门楣。”
  “可怜姜家一门忠烈,姑娘怎的如此不知廉耻。”
  熟悉的对话传入耳中,让姜棠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不受控制的走过去,瞧见地上的自己,她自己……瞧见了自己!?
  白色纱衣被血浸透,里面是一件鸳鸯小衣。
  她记得这次宫女给她的小衣是海棠的。
  鸳鸯……
  那是上辈子。
  难道?
  姜棠身子一颤,不知今夕何夕。
  然后一片议论声中,有人拨开人群,那人穿着青衣走了不过,每一步,都沉重不可置信,似乎走在刀刃上,经过她时直接穿过她的身体,蹲到地上躺着的自己。
  姜棠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忽然意识到,地上躺着的是前世的姜棠,而自己这世坠楼之后,游魂竟然回到了前世!!
  明明阴阳相隔,姜棠却闻到男人身上冷冽的松香。
  这是……前世的恩人?
  姜棠抬头看了过去,却见风雪之中,男人果是沈安。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9 16:25:07~2022-04-21 16:3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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