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是运来的粮食真是假,这个秀一定是做给上面人看的。而能让这些贪官苦心经营的人,最可能的就是新任巡抚——桓瑜,桓小王爷了。
只要确认今日来的人是桓瑜,那她可真是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单纯善良”的苏嫣儿了。
苏卿尘心里莫名梗着一口气,这样看来也许朱玉没有撒谎,中秋那日原主的确见到了苏嫣儿,害原主的人估计也和苏嫣儿有关。
就好像亲眼看见偶像塌房了一样,她叹了口气,小步挪出巷口,扒在巷边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继续形式。
果然不出所料,苏嫣儿见百事亨被绑,便急匆匆地带着锦绣上前与人解释交涉,浑身散发着圣母般柔和的微光,企图用自己的女主光环打动对方。
可对面的哪个白脸侍卫就像是在眼睛里镶嵌了防圣光眼镜一样,不为所动。在被这俩女人纠缠大半刻,发现不搞定她们就带不走百事亨后,出言道:“你可知扰乱公务,要罚二十大板。”
苏嫣儿倒像是料定他们不敢擅动自己,便继续仰头道:“官府抓人也要讲究证据,他犯了什么罪你们就要带他走?”
“倒卖义仓官粮,其罪当诛。”那白脸侍卫转过头,用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苏嫣儿道:“买卖双方同罪论处,小姐你可知道买方是谁?”
苏嫣儿骤然脸色一变,但事到如如今她要钓得鱼还没出现,情急之下她只得咬牙再次拦住道:“若他真犯了罪,也是另有隐情的,事关百姓安危,你们怎么如此草草了事?”
白脸侍卫微微蹙眉,衡量片刻,对属下挥手道:“在下得罪了。”
说罢,几个带刀的彪形大汉便冲上前来,作势要抓了她俩。
霎时间,百事亨估计是良心还没都被狗吃了,张嘴帮她们求情道:“各位官爷,真不关这二位小姐的事,放了她们吧。”
那白脸侍卫道:“不关她们?那你的同犯是谁?你出来的那条巷子常年蓄水,地上泥泞,其中必然有你们一伙人的脚印。你既然笃定她们不是,那我就派人去巷子里寻寻谁是。”
几个彪形大汉得令后扭头就向这边走来,还在巷子里吃瓜的苏嫣儿登时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抓同犯你去搜他的身啊!都这时候了还能抓到谁?
除了她这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她扭头跑了两步才想起这是个死胡同,没等她再折返过来就已经被人堵在了门口,拎着她的后颈被人扔到苏嫣儿跟前。
虽然脸上抹了黑灰但她还是立即把脸捂住趴在地上,这又不是影视剧,哪里有换了身衣服就认不出来的道理。
白脸侍卫也没想到真从巷子里抓出个人来,他眉头皱成一团,半蹲下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
苏卿尘不敢抬头,用低八度的声音伪装道:“灾民,好奇。”
白脸侍卫无语道:“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点,不然你也跟我一起走。”
苏卿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说一两个词还行说多了肯定会被苏嫣儿发现身份,不说话就得被侍卫带走,两个都是天大的麻烦。
横竖都是死,她一咬牙刚要起身,身后边传来一个清朗好听的男中音:“她是我的人,不必查了。”
第4章 王爷驾到
迎面而来的男人,一身烫金细纹黑袍,脚踏金丝滚边黑靴,腰系紫金蟠龙纹腰带,黑发用玉冠高束,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富贵堂皇又生人勿近的意味。
苏卿尘没敢抬眼,只瞧见了那双在泥泞之中不染纤尘的靴面。
白脸侍卫当即跪地道:“晋阳王安好!苏州府捕头姜骁叩见王爷。”
苏卿尘眉头一跳,晋阳王季顼?
原书里那位可是位杀神,传闻其手持龙牙刀,单骑冲入单于帐内,带回了蛮王的首级。驻边三年,一人携两万将士,生生击退了蛮族十次扑袭,这才换来了大显王朝今日的太平。
种种壮举,惹得蛮族给他取了个野性的名字:末路的狼王。
而这位在原书里甚少提及的狠人,此刻却站在自己眼前。
苏卿尘缩起手掌,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白脸侍卫那声晋阳王一喊出,东市内外像是被一起捏住了嗓子一般,路边侍从百姓双膝徒然变软,皆颤颤巍巍地跪地不起。
更有甚者,直接被吓得丢掉了碗,五体投地。
季顼用那双冰冷的眼扫过眼前这出案情的相关人员,待他看到苏嫣儿时,眼中抹过一丝冷意,启开尊口道:“出了何事?”
姜骁也是满肚子疑惑,一桩不起眼的义仓盗窃案,怎能把晋阳王引出来。
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牵引后果道来。
季顼也不多言,直接道:“义仓虽小,却关乎天下难民,姜捕头办案得力,该赏。”
姜骁道:“此乃属下份内之事,实在担不起赏。”
季顼微微倾头,对身后的王厦使了个眼色。
王厦带人直接将百事亨从捕快手下架了出来。
被突然拽出来的百事亨,当即吓尿了裤子,他得得索索地嘴里呜咽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州府之事再小,也属州府管辖,姜骁直言道:“王爷,这是苏州府内之事,还请您多多思量。”
季顼垂眸,仍用那双冷森森的眼睛盯着姜骁道:“若按律法,他该如何?”
姜骁道:“买卖双方,应当街处斩。”
话音刚落,王厦举起手边钢刀手起刀落,百事亨人头应声落地。
动作之快,根本没人反应过来。直到血溅四座,四下才猛然惊呼,有几人登时瘫软在地,被吓得应激抽搐。
等血蔓延进泥土,血腥味散播开来,苏卿尘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身体无比僵硬,却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苏嫣儿与之更甚,直接双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目睹一切的姜骁瞪起双眼,这才堪堪回想起眼前这冷面阎王曾独揽了五年大显江山,徒然之间一种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位曾被人称颂周公第二的晋阳王,当真那么贤良方正吗?
季顼淡然地收回目光,不轻不重地呵斥王厦道:“蠢货,谁叫你动手的,滚下去令十军棍。”
而后又投向姜骁道:“买卖双方?那另一方是谁?”
锦绣怀中抱着已经晕厥的苏嫣儿,早就慌乱得不能自己,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扑索索地落下,仿佛此时就已经来到了断头台前。
姜骁忍了又忍,避开他的眼神道:“属下无能,还未审讯出来。”
季顼这才搓了搓手上的翠玉扳指,略显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东市之外,一片死寂,在一刻钟前,没人能料到这场乱剧竟会这样收场。
在这濒死的寂静中,季顼这尊大佛终于瞥开了眼,转身道:“把我的人带走,这里还是交给姜捕头亲力亲为的好。”
没等苏卿尘反应过来,从天而降一只大麻袋直接罩住了她,将她捂得严严实实,扛着回到了东市。
不得不说,那大哥扛人的手法过于差劲,苏卿尘有几次都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压得吐出来了。
可刚见识过快到斩人头,她还没那么想再用自己的颈子磨一磨钢刀。
好在差不多走出了两条街的距离,她就被带入到一间暗室里,让人毫不怜香惜玉地丢到了地上。
石板地硬邦邦的,苏卿尘忍不住疼叫唤了一声。
“你太不老实了。”季顼手捧一盏清茶,逆着晨光倚坐在一把八仙椅上。
苏卿尘疼得要命,缓了好半天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季顼……他认识原主?
怎么想都觉得离谱,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与一个刚被找回家的商人之女,无论如何也撞不到一起去。
苏卿尘揉了揉被摔疼的腰腿,在刨根问底死得快和装傻充愣活得久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正准备用两片巧嘴糊弄过去,她一抬眼就看清了季顼的脸,呼吸一滞。
季顼的五官很深邃,尤其是眉眼处,眉骨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一双朗目好似能映出星光点点,两片薄唇抿在一起,不怒而危。
这样一张浓艳贵气的脸,居然没能在原书里留下半分笔墨修饰。
苏卿尘错愕了半分,才结结巴巴,声如细蚊道:“没,没有。”
季顼放下茶盏,倾身下来,端详起半坐在地上的女孩,他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关切的笑意,叫好像刚刚落地的人头与他全然无关一样。
“怎么,被吓到了?还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季顼沉声道。
是个人都会被吓到的吧,苏卿尘腹诽了一句,但面上仍恭敬道:“王爷您做的事一定都是深思熟虑的,小女子不才,领会不到关键,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愿为您马首是瞻。”
“几日不见,你长进了不少呀。自从本王将你从同里镇寻回,这几个月交代的事一点没办,乱子却层出不穷。”季顼收起笑脸道:“你说该怎么罚你。”
这段话听得苏卿尘头脑飞转,原来将原主寻回的人竟然是晋阳王,可他一个堂堂护国亲王是为何盯上了自己?
苏卿尘更不敢胡言乱语,她当即半跪在地:“小女子知错了,王爷您大人有大量,请您宽恕。”
季顼倒是惊讶于她认错的速度,以至于从怀中掏转归丹的手都愣了片刻。他轻笑了一声:“要是我没有那么大气量怎么办?”
苏卿尘眨了眨眼,眼眶中蓄出要落不落的几滴泪水,委屈巴巴地抬眼道:“我的命都是王爷给的,哪里敢与您讨价还价,王爷一声令下就算是让我自挂东南枝,我也一定去。”
“只是……”她眼睛一眨,两颗滚圆的泪水应声而落:“小女子知道王爷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还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卿尘双眉微簇,眼波流转,泪盈于睫,若不是脸上挂着的黑灰没洗掉,这样楚楚可怜的派头,的确惹人怜爱。
季顼无声地观赏完了眼前少女的沉浸式表演,心道有这样一张能搬弄是非的嘴,或许再给她一次机会倒也无妨。
“本王向来赏罚分明,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苏嫣儿和桓瑜牵上桥,不然……”季顼倾头笑道:“你就回你的同里讨饭去吧。”
苏卿尘忙道:“好的王爷,没问题王爷!”
又一个麻袋从而降,再一次遮住了苏卿尘的视线。
见她被抬远后,领罚的王厦从侧门进来跪地道:“回禀王爷,桓瑜来了,现已经将苏家二小姐接回去了。”
季顼斜倚在八仙椅上,闭目养神,随口“嗯。”了一句。
王厦跪在地上,思忱片刻又道:“王爷,依在下看苏卿尘这枚棋子,并非能担此大用,我们因她而仓促的杀了百事亨,恐怕会留人话柄。”
季顼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王厦忙道:“属下不敢,只是为您的大业思量。”
季顼道:“你这么关心这项大业,要不这个王爷换你当当。”
他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底尽是寒意。
王厦立即叩首道:“王爷息怒,属下并无此意。”
季顼冷哼了一声:“短视的家伙,我出手救的实际上是苏嫣儿,顺水人情送的是桓瑜,有何不可?”
“倒是你,这么替我着想,不如你先去会会桓瑜?”
*
等扛麻袋的大汉走了之后,苏卿尘才敢把自己从麻袋里扒了出来,对着巷角的日光重重地松了口气。
这一早上的经历实在太多,苏卿尘急着想回去整理一下脑子里的东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左右瞧瞧才发现这条巷子离苏府也就一二百米的距离。
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不知道朱玉回去了没有?
自己这一身乞丐的行头,自然也不能从大门进去,就是不知道苏嫣儿早上出来的那道暗门,是否还开着。
她摸了摸鼻子,贴着墙角遛到了苏府东侧的院墙处。正愁该怎么爬上去呢,院墙里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朱玉扒在墙头,小声招呼道:“小姐我给你吊个绳子,你快上来!”
一条带着绳结的粗麻绳从墙头荡下,苏卿尘看四下无人,便忙抓着绳子一步一挪地蹭了上去。
待到落地,她喘着粗气半躺在地上,见拉她进来的朱玉已经洗掉了脸上的黑灰,衣服也换回了常服,不禁笑道这姑娘鬼机灵。
朱玉没给苏卿尘半分休息的时间,她把身后装常服的小布包摊开,又急忙伸手去扒苏卿尘身上的衣服道:“小姐,快换回来,要出大事了!”
苏卿尘脑子一懵:“出什么大事了,这么慌张。”
朱玉一边用手帕给她擦脸,一边道:“二小姐私自出门的事被老爷发现了。”
“她那么谨慎,怎么被发现的?”苏卿尘纳闷道。
朱玉道:“因为送二小姐回来的人是桓小王爷。”
“嗯?”苏卿尘一愣,桓瑜竟然真的来了?
“老爷勃然大怒,连着砸碎了四只前朝的骨碟,估计留芳阁的也免不了这顿罚。”
苏卿尘忙问道:“你回来的时候没被外人看见吧。”
朱玉道:“小姐放心,我是看当时乱做一团,趁机溜进来的。”
苏卿尘松了口气:“好在你机灵,若再发现我们也跑出去了,估计父亲要气炸了。”
朱玉嘻嘻一笑,手上却没停的帮她换衣服道:“但是小姐,你得快回去躺着。”
“还有我的事?”
“老爷说了,过了午时就亲自来宁云阁叫你起床。”
苏卿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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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朱玉的一套神操作下,苏卿尘再次安然无恙地钻进了被窝里。
屋子里一静下来,脑中的思绪就骤然四散开来。
让她费解的是,季顼费那么大力气把原主接回苏府,不可能是单纯让她当红娘来保媒拉纤的,更何况在原主没来之前人家俩早就有婚约了,这么做只能多此一举。
苏卿尘翻了个身,把结果往前梳理,若如季顼所想,让苏嫣儿与桓瑜顺理成章的结亲,那就代表桓瑜手里能握着苏州城的经济命脉。
这样的结果,对季顼而言难道不是威胁吗?
更何况桓瑜本是仁宗的皇太孙,因大皇子当年结党营私被打入法源寺,他就被过继给了年迈无子的桓王爷,并且有据传言说桓王爷麾下曾有一支精锐的骑兵。